興許是下午時睡得多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桑桑就醒了。
秋桐是做慣了活兒的,也早早隨著桑桑一起起來,二人收拾好以后才出了桃香居,昨天太過疲憊,今兒才有精神仔細瞧瞧。
原主自幼長在保定府,一步都沒踏出過柳樹村,僅僅是聽說過鎮(zhèn)國公府的名頭,可內(nèi)里是個什么情況就全然不知了,桑桑想著趁此機會多同小丫鬟們聊聊。
桃香居附近都是內(nèi)院丫鬟們的住處,桑桑走出去就看見好幾個剛留頭的小丫鬟,她轉(zhuǎn)過頭對秋桐說:“咱們?nèi)ネ憬銈冋f說話。”
秋桐點了頭,她到底知道些人情世故,眼下已經(jīng)做了丫鬟了,早晚是要伺候人的,當然要更多的了解主家的事情。
另一頭就有年長些的丫鬟瞧見了桑桑和秋桐,她問道:“你們兩個是新來的嗎?”
桑桑面上帶了笑:“我們是桃香居的,昨兒進的府,這不一收拾停當就出來拜見姐姐們了。”
那丫鬟挑了挑眉頭,聲音頗有些高:“桃香居的?”
她話音剛落,就圍過來了好些丫鬟:“桃香居的……”看著桑桑和秋桐的眼神隱隱帶著同情。
還沒等桑桑說話,秋桐就急急問道:“姐姐們,桃香居怎么了?”
“桃香居的按例都是撥給大房的,伺候大房的難免就要吃力些,”這些小丫鬟私下里很能傳消息,此刻見了桑桑秋桐兩個就都說出來了。
桑桑不好意思道:“不瞞姐姐們,我們兩個是外鄉(xiāng)的,只曉得國公府的厲害,卻不知府里是個什么情景……”
“哦,原來是外鄉(xiāng)來的,那便不奇怪了,”一眾小丫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原來是鎮(zhèn)國公府世子陸珩生了怪病,躺在床上足足一年多了,一直都沒有醒轉(zhuǎn),他這一病,需要的人手就更多,這一年來桃香居來的丫鬟都撥去大房使喚了。
伺候久病之人,尤其是昏睡不醒之人,按說是輕松的活計,反正沒有主子的要求,可陸珩卻不同,他乃是世子,千尊百貴的身子,一點差池都出不得,這份差事可謂是難得很。
更難的是,因著陸珩久病不起,府上請了不少方士,說伺候的丫鬟要謹慎挑選,得合了八字才能過去,否則沖撞了陸珩怎么辦。
桑桑聽到這里默默嘆了口氣,看來這古代著實是比較敬重鬼神,竟還有這種說法。
“所以說啊,這差事難得很,你們兩個以后仔細著吧,”小丫鬟們說。
桑桑卻有些好奇陸珩的病:“姐姐們,不知道世子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一年多都沒有醒轉(zhuǎn)過來?”這病莫說在古代了,就是在現(xiàn)代估摸著也是個疑難雜癥。
小丫鬟們實則也很是好奇,私下里不知道議論過多少次,此時見桑桑這般問,話匣子都倒出來了。
“誰知道呢,只道是一年前的事,那時候世子忽然染了怪病,初時也沒什么癥狀,只是昏睡,接下來昏睡的時間越發(fā)的長,到后來就是徹底昏睡過去,直到現(xiàn)在也沒睜開眼。”
這病甚是怪異,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時宮里的御醫(yī)來過,民間的方士也來過,可都沒有辦法,好在陸珩還吊著一口氣,指不定以后會有神醫(yī)出現(xiàn)。
眾人齊齊吁了一口氣,然后各自散去。
回到桃香居后,桑桑倚在床榻上不言不語,還沒等她如何,昨天帶她們來桃香居的丫鬟鶯兒就出現(xiàn)了,鶯兒把秋桐帶走了,說是主家要考較一下秋桐的性情。
桑桑心道下一個就是自己了,聽小丫鬟們說大房那邊不好伺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留下,若是不能留下,就不知道要面對什么樣的境況了,桑桑實在是有些擔心。
直到天色漆黑時秋桐才回來。
桑桑連忙給秋桐倒了碗滾沸的茶水:“怎么這么長時間才回來,可是主家為難你了,”她細細打量秋桐,就見秋桐面色發(fā)白,整個人看著頗有些虛弱,不似之前那般活潑。
秋桐喝了口茶,搖了搖頭:“主子說我不合適,伺候不了世子。”
桑桑心里咯噔一下:“那怎么辦,可是要趕你出府?”
秋桐接著道:“還好,主子說我雖然伺候不了世子,但可以撥去府里其他地方,”她心里并沒有什么感覺,伺候誰都成,只要能留在國公府。
桑桑聽了也放心了:“那就好。”
秋桐和桑桑說完才起身:“鶯兒姐姐叫我搬出去,說是明天就給我安排去處,我得收拾行李,”她說完就收拾起來。
桑桑看了看外頭的夜色:“這么著急?”
秋桐壓根就沒有什么行李,不過是從家里帶過來的兩個棉襖,很快就收拾妥了:“鶯兒姐姐在外頭等著我呢,桑桑咱們以后見面再說。”
秋桐背起行李出了門,末了還是轉(zhuǎn)身沖桑桑擺了擺手,示意以后再見。
桑桑卻不經(jīng)意瞧見秋桐擺手時露出的手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兒的紗布,那紗布上隱隱透出些血跡……
桑桑忽的就想起初來寧國公府時看見的情景,那女子也是手腕流了血!
桑桑直覺這其中定有古怪,可恨她沒來得及問秋桐,不過她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總是要接受主家所謂的“考較”的,倒也不必如此著急,想必很快就要知道了。
這一晚桑桑睡得很不好,做了好多光怪陸離的夢。
果然不出桑桑所料,第二天早上她剛用過早膳,鶯兒就來接她了,還是昨天的說法,說是主家要考較她。
桑桑跟在鶯兒后面,越走越僻靜,心道府上總不能吃了她,因此放下了心。
最后到了一間廂房,廂房里用一扇落地屏風阻隔成兩個空間,鶯兒把人帶到后就退下了,桑桑就看見了安嬤嬤。
安嬤嬤這回終于仔細瞧了桑桑,略有些驚訝道:“生的倒不錯。”
桑桑靦腆的笑了下,安嬤嬤也不廢話,直接問起了桑桑的生辰八字,桑桑據(jù)實以告,心道這就是那天丫鬟們說的看是否會沖撞陸珩了。
問完八字后,安嬤嬤領(lǐng)著桑桑繞進了屏風后:“昨兒你也到了一天了,想必也知曉了府里的事,咱們世子乃是尊貴之軀,就是伺候他的人也得小心對待,等會兒巫醫(yī)會取一些你的血,看看你的血如何,會否沖撞到世子,不過是劃個小口子罷了,不必害怕。”
桑桑可不是秋桐那等心思簡單的,她先前只以為是古人敬重鬼神才合八字,可哪里有看血的說法!
屏風后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生的很是俊美,眼眸狹長,想來這就是安嬤嬤所說的巫醫(yī)了,桑桑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這個巫醫(yī)竟然如此年輕。
巫祁并沒有抬頭,只是拿起了桌案上的一把匕首:“姑娘請坐,不過是劃個小小的口子,一會兒也便好了。”
桑桑想起了秋桐手腕上的傷痕,想來就是被眼前的巫醫(yī)劃的,她心中一凜,她只不過是想在古代混個日子,怎么就攤上了這事。
巫醫(yī)……桑桑的腦海中還有原主的記憶,傳說中巫乃大能,上通天意,下達地旨,與鬼神相溝通,而巫醫(yī)更是有起死回生之能。
巫在這個時代乃是最神秘的所在,下至販夫走卒,上達皇宮貴族,都崇敬祝禱巫,桑桑幾乎是瞬間就想明白了,看來之前來此的姑娘們一見巫醫(yī)便信了所有說辭,真以為是瞧會否沖撞陸珩的,這才沒有懷疑。
可桑桑不同,她猜想巫醫(yī)取血應當有什么目的,但桑桑身板纖弱,外頭又全是府上的人,她壓根跑不了,只能認命任由巫祁取血,她想怕是之前的人都不合用,她安慰自己也不會合用的,她不由得咬唇,怎么就這么倒霉,穿越也就算了,還遇上這種事。
巫祁手里的匕首十分鋒利,在日光下泛著湛然冷光,他像之前那樣劃破肌膚,血滴答流到下面的藥碗里,卻忽然聽見淺淺的一聲悶哼,他抬起頭,看見了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
巫祁微楞,這雙眼睛實在是過于清澈,輕靈逼人。
桑桑覺得很疼,任誰被劃了這樣一刀都受不住,她看著藥碗中逐漸積聚的血,忍不住開口道:“這些血還不夠嗎,”她安慰自己就當獻血了。
巫祁沒有說話,他接著拿出藥膏幫桑桑抹上,又輕輕包扎起來。
安嬤嬤從頭至尾都沒有吱聲,見取血完才領(lǐng)著桑桑到了一旁的偏房:“剛剛?cè)⊥暄^會有些暈,不宜動彈,你就在這兒歇著,過會兒會有丫鬟端來飯菜的。”
桑桑的面色蒼白,唇瓣也失了血色,她悶悶的點了點頭,待用過膳后,她昏昏睡去。
似乎是心有所感,桑桑在夢里還勸自己沒事,過后會像秋桐她們一樣被遣走,可惜事與愿違,桑桑是被丫鬟叫醒的。
她沒有回桃香居,她被引著去了另一處宅院。
桑桑面色煞白,她知道巫醫(yī)能以祝禱治病救人,有鬼神莫測之能,其實她先前就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可現(xiàn)在才確定。
沒錯,人血藥引,她成了一味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