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并沒有把重慶忘了,他只是在悄悄的處理一些事情,他雖然不善于演唱,但是卻知道,有時候低吟比高歌更動聽。
二小姐也沒有忘了重慶,她忘不了他對她的猜疑和惡語,也忘不了他身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刀痕,這一次,她是真的傷了心。
大學士也在耐心的等待,他知道,他將會等來一個讓他滿意的結果,和以前一樣,他總是這樣的自信驕傲,志在必得。
重慶第一次登上高高的皇城之巔,俯瞰這座繁華的都城,傍晚的殘陽為腳下的塵世披上一層如幻的霞霧,聳立在霧靄上的宮闕高大巍峨,散發著威嚴不測的儼儼神秘。
他沒有想到皇上會在這里召見自己,沒有質問,沒有奏對,他跟在皇上身后,沿著高高的宮墻緩緩踱行,娓娓而談,仿如至友親鄰。
“重愛卿,”皇上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稱呼他,“有人和朕說,朕是一個好人,你覺得呢?”
他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只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臣不太了解皇上,更不敢妄評圣君。”
“哈哈哈哈!”皇上開心的笑了:
“你們倆個啊,都是難得的實誠人兒。可惜啊,朕身邊這樣的人太少了,這世上真相,總是籠罩著層層迷障,慧心慧眼也難以分辨,有時候還需要點運氣才行。”
他還是沒有聽懂,不過皇上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顧自接著往下說道,
“其實,朕算不上一個好人,因為,朕根本不是一個人……”
“????”
皇上已經修煉成仙了?
皇上忽然指著遠處一片高大的樓宇問:“你知道那是誰家的宅子嗎?”
“那一定是王府吧,”重慶也看到了那一片壯觀的宅邸。
“這樓宇如此高大華麗,一定是迎接仙人的。”身后馬順由衷的贊嘆道。
“哼!生原他也配嗎?”皇上冷冷的哼了一聲,馬順嚇得退后兩步,不敢說話了。
皇上接著慢慢的往前走,又說起了剛才的話題,
“朕雖然沒有苛待過臣民,卻也從沒為他們做過什么,朕寬容后宮,現在看來,仿佛也沒有得到什么好的結果,如果朕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身肩重任,赫斯萬民的天子,也許勉強能算做一個好人。
可惜朕做了天子,卻還妄想普通和平靜,凡事推諉糊涂,不肯決斷擔當,苛責任何一方,倒頭來什么也沒有做好,什么也沒有得到,只能算是個可憐人吧!”
皇上語氣憂傷,自怨自艾起來:“朕自
幼沖之時,就不得父皇重視,身為皇長子,母后失寵,后宮環伺,嬌子寵妃,皆欲取代我和母后而代之,雖名為鐘鳴玉鼎,至尊至貴,其實步步驚心,其中悲苦,難以為外人所言。”
“朕常年見不到父皇母后,幸得皇祖母庇佑,貴妃和李總管二人從小忠心護伴著,才得以成立繼位,其間好幾次差點被毒害喪命,至今朕夜里還經常被那些惡夢驚醒。”
“所以朕自來情怯,不愿意面對任何紛爭與矛盾,寄情于后宮,寄望于修煉長生不老之中,妄圖逃避煩擾,享人間清福。”
“你說,朕是不是一個昏君?”
皇上又問出了心中的疑慮,他最近好像很糾結這個問題。
“皇上,您心中的苦,非臣下愚頑所能盡感,您被心魔困擾,若掙不脫這魔障,只會更加的悲苦下去,倒不如挺身直面,常言道不破不立,您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對您的評價,但不能對不起自己曾經經歷過的艱辛。”
“說得好!”皇上收起戚容,又高興起來:“不愧是上將軍,攻敵攻心!”
皇上說我是攻敵?他嚇了一跳,剛要開口解釋,皇上卻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的話。
“你受賄,通敵的事,嚴將軍都已經對朕說清楚了,誤殺朝廷命官,雖然犯了律法,但也確屬事出有因,看在你以前的軍功上,朕皆可以寬宥些。
但你貪圖權勢,瞞婚欺君,卻是大罪,無可赦逭,朕要重重的處置你,你可服氣?”
重慶一直低頭默默聽著,至此跪下行禮道:“圣恩寬厚仁和,如天之闊,臣恭領刑責,心服口服!”
“嗯!”皇上滿意的點了點頭,“免了你的死罪,發往……”
他拉長了語調,好像在賣關子。
重慶不由緊張起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心中忐忑,不知道皇上要如何發落自己。
皇上臉上忽然露出了頑皮的微笑,看得站在一旁的馬順不禁愣了一下,只聽皇上微笑著道:
“流配海域,發往安南國平叛,戴罪立功!”
“皇上!”重慶一下子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上笑瞇瞇的對他點點頭,“朕在登州停著一艘船,你也早就知道了,不給出個交待,諒你們也放不過朕,這艘船原本是朕造來出海訪仙的,現在安南國叛亂,就交給你用了,你就點兵,由登州出海去吧,平不了叛,不許回來!”
“是!臣遵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發配了?”大學士有些不敢相信,他本以為,至少重慶會被判斬刑。
“是,揚運松被發配至寧古塔,重慶發往安南,都是充軍。”
刑部尚書專門來到大學士府,向他當面稟報皇上的處置。
“好,我知道了!”大學士不露聲色,揮手命他退下。
刑部尚書一走,他急忙命人更衣,進宮來見皇帝。
皇上沒有和他商量就做出了處置,讓大學士心里非常不安,雖然這個結果還算公平合理,但他總覺得不止充軍這么簡單,皇上肯定還有其他的安排,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到了不被信任的危險。
果然皇上見到他很高興:“生愛卿來得正好,朕正要命人去喚你,朕已經下旨將揚重二人都發配充軍了,你都聽說了吧?”
大學士沒想到皇上先提起了這件事,他連忙行禮道:“是,臣聽說了,臣還聽說,安南國叛亂,重將軍發配過去,是充軍平叛的。那是不是皇上已經寬宥了他殺人欺君的死罪?”
皇上仿佛為處置了這件事感到輕松,微笑道:“愛卿的消息不錯,朕已經問清楚了,杭州大牢一案,重慶是誤殺,雖然犯了律法,但罪不至死,人才難得,將他流去軍中效力正得其所,而且,朕將登州的那條船也一起派過去了,不訪仙了,先為君分分憂效效力吧!”
“皇上!”大學士吃了一驚:“皇上圣意高深,臣不明白……”
皇上彎起嘴角,看著他的眼神仿佛有一絲諷刺的意味:
“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在朝上提起,看來是瞞不住了,未免麻煩,不得不將尋仙的事放一放,先派去隨軍平叛吧,也省了那幫大臣盯著愛卿,參奏個沒完。”
大學士知道,皇上還有話沒有說出來,此事是他經手操辦的,如今泄露了機密,他難辭其咎,他不敢再說什么,只得躬身答應,稱頌皇上圣明。
“還有一事,”皇上又開口說話了,“過了年,朕準備去泰山一行,皇長子隨駕同去,愛卿可預先著手安排著了。”
大學士一聽馬上明白了,皇上已經做出了決定,要祭天立儲了。
這可是頭等的大事,交給自己去辦,說明皇上心中,還和以前一樣器重我,倚為心腹。
他徹底放下了心,恭恭敬敬的行禮道:“臣謹遵圣意!”
衛元辰得到了這個消息,十分高興,特地請了半日假,來嚴府中報告喜訊。
“重大哥沒事了!只是發配去安南充軍平叛,日后立了功,皇上高興開恩,一定會免了罪繼續起用的,嚴將軍,師爺,二小姐,你們都放心吧,揚運松也已被問罪,充軍去了北彊,不會再為難重大哥了!”
“好事啊師爺!”嚴承祖非常高興,“看來還是你和如兒見的是,能有如今這個結果,已經是意外的不錯了。”
師爺也松了一口氣,連連頷首稱是,只有二小姐沉默不語,沒有絲毫高興的樣子。
衛元辰知道,她還在為上次在杭州和重慶爭吵的事傷心,他不敢出聲安慰,便小心翼翼的問:“走之前,我想去看看重大哥,二小姐可要同去?”
二小姐根本不為所動,冷冷的道:“我不去了。”
衛元辰碰了個軟釘子,笑容訕訕的有些無趣。
嚴承祖這才想起來問:“那他和如兒的婚事怎么辦?是離是合,還做不做數?”
衛元辰道:“這個沒聽見說,圣旨里壓根沒提這事兒。”
師爺還要再問,二小姐忽然起身走了,他和嚴承祖面面相覷,心里都很奇怪,不知道二小姐為什么對這件事一點也不關心。
衛元辰心里明白,可是不能說出來,他只好輕輕咳嗽一聲,說出了今天的另外一個來意。
“嚴大人,晚輩還有一件為難的事要求您!”
“哈哈哈哈!”
嚴大人一點也不為難,反而高興的哈哈大笑,一口答應。
師爺也笑瞇瞇的拍著他的肩膀,直夸他是個癡情重義的真男子。
“沒有問題,告訴我名籍,給你辦的妥妥當當的,放心去吧!”
嚴承祖非常痛快的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