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秉文和宗飛兩人都先后離開后,江澄子轉身進門,正對上母親的視線。
江母端坐于沙發處,看著她,沉默不語。
江澄子從大門處緩緩走了過去。
張媽一時也不在,此刻大廳就剩下她們兩人。
“媽。”江澄子叫了一聲,面色有些羞赧地倚了過去,討好般腆笑,“嘿嘿。”
江母靜靜看著她,問:“你跟宋秉文怎么回事?”
“媽不都看出來了么?還問我做什么。”江澄子撒嬌似地晃了晃母親的胳膊。
江母深吸了一口氣。
看到江澄子和宋秉文在一起了,她自然是欣喜的,畢竟一直以來盼望的事眼看都快放棄了,卻突然成真了。
但不知為何,她卻總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她想到之前江澄子鬧了那么些年都不松口,現在她想通了放棄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女兒反而按照她的規劃來了。
她心里惴惴不安地有些顧慮,怕江澄子是因為家里的利益需求而委曲求全。女兒越大越懂事,但做母親的是看不得孩子受委屈的。如果江澄子跟宋秉文在一起真的是迫不得已,那么她情愿不做這門親事,也不想讓女兒不快樂。
“你...是自己喜歡上他的?”江母試探著問道。
“不然呢?那我干嘛答應跟他在一起。”江澄子對母親的疑問很是不解。
“我是想,你會不會為了家里公司之類的?”江母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怎么可能,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怎么可能會有那個大局觀?”江澄子覺得好笑,理直氣壯,“如果我對江氏酒店業有什么貢獻的話,唯一的就是拉高了整個集團的顏值吧。”
江母沒好氣地斜了她一眼,忽而又問道:“那宋家知道這件事么?”
江澄子頓了頓:“不清楚,宋秉文好像還沒說吧?!?br/>
“應該說一聲的,他家思想比較保守傳統一些,第一時間去告知顯得你們小年輕也重視?!苯父嬲]道。
江澄子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她臉上的笑意斂了斂,忽然想到,不知道宋家會怎么想。
她當然知道宋家自然是贊同兩人在一起的,要不兩家也不會聯姻了。
但是,正因為是聯姻,所以她不得不揣測,宋家是不是也是出于家族利益考慮而選擇她做宋家兒媳,并不是真正喜歡或者看重她這個人。
以前她對此并無所謂,因為她對宋秉文無所謂。
但是現在,真正因為喜歡而跟宋秉文在一起后,她對宋家的態度變得敏感了起來。
她希望,他們喜歡的是江澄子,而不是江家的大小姐。
第二天的時候,江澄子趁著工作室中午休息,讓司機開車去了趟清源制藥總部。
她輕車熟路地徑直到了宋秉文辦公室的門口,現在那幾名助理已經全部都認識她了,直接站起來向她問好,然后她就直接進了他的辦公室。
宋秉文一身墨色西裝,正坐在辦公桌前,帶著藍牙耳機,正對著電腦屏幕忙碌。桌上還攤開了一些文件,一支深藍色的萬寶路簽字筆斜放在紙頁上,筆帽沒有合上。
他抬頭看到江澄子推門進來,并不吃驚,直接示意她去沙發那邊坐一會兒。
江澄子倚在沙發靠墊上,隨手拿了串提子,一顆一顆地放進嘴里,一邊看著不停地處理文件和視頻辦公的宋秉文。
宋秉文現在正式接管清源制藥后,每日的行程變得越來越緊張。隨著清源制藥的發展蒸蒸日上,企業影響力也越來越廣,宋秉文身上的擔子自然也越來越重。
上個月,清源制藥宣布以12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德國一家老牌制藥工廠,用于優化生物制劑的生產。
連日來,他都在忙碌于此事。從人事調動、到政策整合再到研發技術的對接,無一不需要他拍板定奪。他不得不保持高效的同時,又保持審慎。
江澄子并沒有去打擾他。
差不多四十分鐘后,宋秉文終于通完了最后一個視頻電話,說了聲“暫停休息一下”之后,便取下了藍牙耳機。
然后他起身朝著江澄子這邊走來,在她旁邊的沙發坐墊上坐了下來。
江澄子順勢靠到了他懷里,將手上的提子喂進了他嘴里一顆。
江澄子抬眼,從他的下頜看向他的眉眼,伸手在他的眉角點了一下:“你現在好忙啊,腦子夠不夠用啊?”
剛才四十分鐘內,感覺他就沒停下來過,匯報的人一個著接一個,也需要他迅速而準確地做出決策。
宋秉文攬著她的腰際:“不夠也得夠不是么,以后要養家糊口,養你和孩子們。”
們?江澄子捕捉到這個字眼:“誰說要生幾個了?不對,誰說要生孩子了?”
“那就養你一個人。”
“我不需要,我是有自己價值的現代獨立女性?!?br/>
她現在在自己感興趣的雕刻領域也發展得如火如荼。
剛說完這話,江澄子想了想又道:“你這么有精英頭腦,要不你來管我家酒店吧,我全權交給你?!?br/>
這樣正好解決了她家后繼無人的困境。
宋秉文看著她,提醒:“我家是醫藥業,你家酒店業?!?br/>
“這有什么的,跨個界不就完事了。我記得你大學的時候好像還輔修了法學的雙學位是吧,跟生物也八竿子打不著啊,你不也跨界了么?我覺得你就是為跨界而生的。”
江澄子拍了拍他的胸膛,她很看好他。
宋秉文笑了下,沒再說什么。
其實這件事很容易,像江氏這種成熟的企業,一切的規章制度早已成型,能夠獨立運作,只需要找一個職業經理人來整體把控。企業繼承人只要牢牢控制住占絕對優勢和話語權的股份份額,然后監管職業經理人的工作就行了。國外的大公司后期都是這樣運作的。
“行,你繼續做你的現代獨立女性。你不愿意做的,交給我?!彼伪娜嗔巳嗨念^頂。
江澄子托著腮幫子,感慨道:“其實,我們有什么必要奮斗么?你有家族信托,我也有,加起來什么都不干每年都有上千萬的進賬了,還不算本金、其他投資和不動產的租金。你說你整天還在努力掙那么多錢做什么?”
宋秉文看著她,瞳仁黑亮,語調清淡卻真摯:“就是這種時候最需要努力。當錢不是問題的時候,才是最純粹地掙錢的時候?!?br/>
“......有道理,哎,宋阿餅你真會說話,你是不是繼承家業之余還輔修了哲學???”江澄子叫起來,扯著他胳膊,“你看,我就說你就是為跨界而生的吧!”
宋秉文向后閑閑地倚在沙發靠背上,半開玩笑道:“這是我家家訓掙最純粹的錢?!?br/>
“......”提到他家,江澄子沉默了會兒,忽而問道,“對了,你是不是還沒有告訴你家我們在一起的事?”
宋秉文嗯了一聲,又解釋道:“這半年我父母幾乎都在國外,我想等他們回來了當面說,這樣會正式一些。”
江澄子若有所思,撓了撓太陽穴,語調有些空洞:“你說,伯父伯母會高興么?”
“你說呢?”宋秉文語氣調侃,“他們是為了給自己添堵才跟你家提出聯姻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母親他們,是真心愿意我做你家兒媳的么?”江澄子坐直身子正視他,很認真地問,“不考慮江家背景的話,是不是他們就不會喜歡我了?”
宋秉文眉頭蹙了下:“為什么這么說?”
“他們,尤其是你母親,會不會想你找個書香門第的,像金家一樣?”
看到江澄子第一次有些不自信的模樣,宋秉文覺得好笑,道:“不會,缺什么才補什么?!?br/>
“......”江澄子扯了扯嘴角,“你那好兄弟要是聽到你這么吐槽他家,會不會氣死?”
“這是他自己的原話。”
“......”
宋秉文低頭親了下她額頭,語氣溫和:“別擔心?!?br/>
入夜,月明星稀,蟲鳴鳥叫。
江家別墅。
江澄子洗漱完畢,換上睡衣坐到床上,順手拿起手機隨便刷著。
忽然,浮窗顯示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宋母給她發的。
江澄子怔愣了一下,隨即點開。
看到宋母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給她發了一個紅包。
江澄子有些吃驚。她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加上宋母好友的了,印象中,差不多兩人從來沒有在網上聊過天。
她看著那個紅燦燦的紅包,狠狠地眨了幾下眼。
一種別樣的情緒瞬間滴落到她的心里,一圈圈蕩漾開來。
她并沒有點開,因為金額已經無所謂了。
僅僅這個行為本身,這就是一個明確的表示啊。
忽然,手機屏幕切換到來電顯示界面,是宋秉文打來的電話。
江澄子接了起來。
“收到了么?”宋秉文清潤的聲音從另一頭傳過來。
“嗯......”
“我母親說,這是給未來兒媳的心意。”
江澄子輕抿了下唇。她知道,因為今天下午她表現出的擔憂,所以宋秉文一回家就將他們的事給家里說了。而且,不知是他的主意,還是宋母自己的,做出了這樣一個表示的舉動。
“那...伯母她高興么?”她問。
“當然?!?br/>
江澄子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她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了窗邊,推開窗戶往外望去。
藏青夜幕下,溶溶的月色籠罩著庭院,一草一木都泛著星點又細碎的銀光。
夏末初秋的涼風從窗口吹進來,吹面不寒,舒適而怡人。
江澄子對著手機,低低道:“其實,雖然已經認識伯母這么久了,但我一直都挺怕她的,我總覺得她不是特別喜歡我,因為我貪玩不好學......”
宋秉文語氣寬慰:“怎么會,她一直覺得你聰明活潑又可愛?!?br/>
江澄子眉梢不由自主跳動了一下,轉了轉眼珠,她怎么覺得,這些詞是他自己編的。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扣了扣手機殼,猶豫道:“可是,你母親好像還挺喜歡葉曉雯那一款的,他們第一次見在舞會上聊了好久呢。她是不是就是喜歡讀書人?”
“沒有。”宋秉文果斷道,“我媽其實反而不喜歡跟我同一類型的人?!?br/>
“真的?”江澄子不信,這跟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樣。
“真的,她說你比較鬧騰,我跟你在一起挺好。”
鬧騰......
江澄子一時語塞。她相信,這才是宋母的原詞。
那頭宋秉文很自然地繼續說著:“你知道抓起來放桶里的魚群,里面通常都要放一只張牙舞爪的螃蟹才比較容易養活么?”
“......”
江澄子也不知道,這是在夸她,還是在損她。
緩了一陣過后,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你罵誰張牙舞爪呢!”江澄子算是聽明白了。
“沒有說你,只是比喻?!?br/>
“誰用螃蟹來比喻自己已經受到婆婆認可的女朋友的?!”江澄子不滿,“比喻也得用女神來比喻?!?br/>
“嗯,好,江女神,你一直都是我的女神?!?br/>
“不是。”冷風吹著,江澄子現在異常清醒,“你之前都不喜歡我的?!?br/>
“那你之前不是?”
她難得這么謙虛。
江澄子思維邏輯忽地變得異常嚴謹,鎮定道:“準確來說,我是當了二十多年的女神,但是成為你的女神才大半年。”
宋秉文啞然失笑,語調和月一樣柔和,落在她耳畔:“好,那我以后,慢慢把之前的日子補上。”
讓你當我一輩子的女神。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十點,最后一次小車車了。
然后,我就要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