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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最后的午餐

    孫琊每日晚間都過來施針,連續(xù)扎了三日,陸棠樺的情況卻并沒有太明顯的好轉。“我又不是神仙,總要循序漸進。”孫琊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一臉懷疑神『色』的陸棠樺話。陸棠樺冷哼一聲,“自己醫(yī)術不精就承認,別找借口。”孫琊“啪”的一聲關上『藥』箱,蘇念珠原本以為這兩人又要吵起來,卻不想孫琊突然轉頭跟她道:“想來單單扎針確實是不夠的,還需要里應外合才是。”到這里,孫琊站起來,臉上『露』出笑,“明日我會帶磨成粉的『藥』包過來,早晚一劑,用開水沖服,能去毒氣。”陸棠樺吃了那么久的苦『藥』,自然不怕。卻不想孫琊繼續(xù)道:“吃我的『藥』便要忌口,不然容易相克,輕則昏『迷』不醒,重則危害『性』命。”陸棠樺表情一僵,然后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嘟囔道:“朕本來就不喜歡吃東西。”“那最好了。”孫琊拎起『藥』箱,“我明日會帶一份忌口清單過來,也不多,就十幾頁吧。”原本還一副不在意表情的陸棠樺瞬時瞪圓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剛才他已經(jīng)過自己不喜歡吃東西了,現(xiàn)在哪里還能反悔不想吃那『藥』了?“咳,”蘇念珠輕咳一聲,臉上忍笑,“沈太醫(yī),我送你?”“多謝娘娘。”孫琊跟蘇念珠一道出去,陸棠樺瞪著孫琊的背影,暗暗咬牙。待他好了,他一定要把這個孫琊關進牢里,餓上七七夜!將孫琊送到寢殿門口,蘇念珠突然問了一句,“非要忌口嗎?”孫琊看她一眼,道:“也不是。”“哦。”蘇念珠懂了。這孫琊看著一身書生正義,沒想到骨子里也蔫壞呀。.送走孫琊,蘇念珠回到寢殿,正準備歇息,身邊的人冷不丁道:“朕錯了。”“嗯?”蘇念珠一臉詫異地扭頭。男人偏著頭躺在那里,俊美面容之上泛起可疑的紅暈。陸棠樺抿著唇,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孫家的事,是朕的不對。”雖然的含糊,但因為蘇念珠離得近,所以聽清了。她是詫異的,陸棠樺這樣脾氣的人居然會出這種話來,明明前些日子還在那里跟自己叫囂,不想這才幾日便放下了架子。蘇念珠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可愛?“陛下,您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孫琊。”陸棠樺的臉更紅,像顆漲圓的番茄,“……朕不出口。”“唉……”蘇念珠幽幽嘆息一聲,“若是從前,您不能便可以用寫的。可如今,您就只剩下這一張嘴了。”陸棠樺:……面對蘇念珠一臉的直女癌,陸棠樺又羞又氣,“你是要『逼』死朕嗎?”蘇念珠捂嘴,一臉驚恐道:“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怎么敢呢。”陸棠樺:……我看你敢的很。蘇念珠收斂了臉上不正經(jīng)的表情,與陸棠樺正『色』道:“陛下,您雖是子,但低頭認個錯也沒什么。子也是人,人嘛,怎么可能不犯錯。”陸棠樺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偏頭不看她道:“朕知道了。”蘇念珠覺得這狗娃娃真是孺子可教也。.念著陸棠樺馬上就要忌口了,當然更關鍵的還是因為昨日里陸棠樺孺子可教的精神,所以蘇念珠決定給他做頓好的,命名為:最后的午餐。為此,蘇念珠一大早就起身了。“娘娘,該用早膳了。”周玳提著今日的早膳入乾清宮寢殿,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梳妝臺前的蘇念珠。美人素手執(zhí)梳,黑發(fā)如云,幾乎搖曳于地。不甚清晰的鏡中印出蘇念珠那張臉來,柳眉杏眸,瓊鼻櫻唇,端莊不足,妖艷過勝。蘇念珠忍不住感嘆:唉,長得太招人嫉妒了。“周玳,你去看看能不能從哪去拿些豆腐過來,今日燒點魚湯吃。”蘇念珠梳妝打扮好后起身,一面著話,一邊朝食盒里看一眼。今日的膳食倒還算不錯,兩碗米粥,兩碟子咸菜。“是,娘娘。”周玳應著去了,蘇念珠先自己吃了一碗米粥,然后又將剩下的那碗喂給了陸棠樺。今日頭不錯,蘇念珠掀開厚氈,推開窗子,讓陽光灑進來。她立在窗前,身上浸潤著冷陽暖『色』,閉上眼,整個人都暖和不少。曬了一會兒日頭,蘇念珠轉頭看向陸棠樺。陸棠樺的床靠墻,距離窗戶較遠,光線是足的,只是從來照不到太陽。“陛下想曬曬日頭嗎?”蘇念珠走過去問。陸棠樺看一眼刺目的陽光,偏頭,閉上眼,“不想,把窗子關上。”蘇念珠笑了笑,沒有勉強,只是去重新把窗子關上了。她大概能理解陸棠樺的心思,曾經(jīng)飛騰云的龍一朝變成了癱軟在淤泥里的蛇,還是一條丑不拉幾的蛇。這樣的蛇怎么敢再望向曾經(jīng)遨游的際呢?普通人更是恨不能一輩子鉆在淤泥里不出來,便是悶死了也不愿意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其實如果能就這樣悶死,也算是解脫。就算后頭被別人發(fā)現(xiàn)你曾經(jīng)是條龍,現(xiàn)在卻像蛇一樣死的這般窩囊,那又如何呢?終歸是死了,哪里還能聽到鄙夷和嘲諷。蘇念珠想,陸棠樺或許就是這樣想的。只是這樣,那該多寂寞,多悲哀。窗前的梅花應著季節(jié),開得極好。蘇念珠有些驚奇,這梅花日日都要吃上一碗那加了料的苦『藥』,沒想到竟還能生得這樣好。她吃力地抱起那盆梅花,挪到陸棠樺面前。“陛下,您看。”陸棠樺的鼻尖嗅到一股清幽的淡香,他睜開眼,看到正氣喘吁吁站在床邊的蘇念珠,她身邊的幾子上置著一盆梅。開得正盛,粉紅嫣嫣的『色』澤,細膩的絨『毛』花瓣,嬌嫩的花蕊,再配上那斜飛妖嬈的枝椏,乍眼一看,竟與身旁的美人極其相似。是了,她就像是梅花。看著嫵媚妖嬈,實則清冷淡薄。能佇立于寒冬之中,亦能生長在盛夏之時。蘇念珠見陸棠樺盯著那梅花發(fā)呆,心中突然起了一分捉弄心思。她徒手摘下一朵梅花,然后把它放在了陸棠樺的鼻子上。男饒鼻子又翹又挺,像山峰。此刻,那山峰上被綴了一朵紅梅,極白的膚,嫣紅的花,極強的男人,極弱的嬌花,卻奇異的融合在一起。“別動。”蘇念珠伸手一把捧住男饒臉,一本正經(jīng)道:“陛下,如果花掉了,您今就沒有午膳了。”“你威脅朕!”陸棠樺最受不了被別人威脅了,他氣得差點連頭發(fā)都豎起來。“是這樣的,”蘇念珠循循善誘,“臣妾今日瞧著『色』不錯,興致突起,想為陛下作畫,好為日后……”蘇念珠本來想實在救不活就當作遺照了,轉念一想這樣不太吉利,就換了一句道:“留個念想。”聽到這最后四個字,陸棠樺明顯一愣。念想?男人呆呆的,鼻子上的梅花嬌艷欲滴,清冷撲鼻,蘇念珠笑瞇瞇道:“陛下可千萬別動,若是花掉了,那就不好看了。”蘇念珠興致所起,本來只是為了消磨時光,可如今看到陸棠樺這副表面不耐煩,又不敢『亂』動的模樣,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十分好笑。嗯,又十分可愛。.周玳端了豆腐回來的時候,蘇念珠正一本正經(jīng)的在作畫。寢殿內很暖和,地龍燒得燙實。美人挽起大袖,『露』出瑩白胳膊,手中一上等狼毫,面前一素白紙張,上面黑黑白白畫了一些東西。龍床上,男人鼻子上頂著一朵梅花,連眼珠子都不敢動一下。周玳進來時身上帶了風,殿門輕輕“吱呀”一聲。陸棠樺聽到聲音,腦袋猛地一抖,薄唇一張,那朵花就被他……吃了進去?周玳:……蘇念珠:……陸棠樺消滅罪證的方法迅速又果決,快到連蘇念珠都甘拜下風。梅花掉下去了嗎?沒有,只是被吃了。面對此情此景,周玳迅速低頭,假裝睜眼瞎,在路過蘇念珠身邊時終于看到了那幅畫。白紙上用濃墨繪了一只……似狼似狗的……犬?那犬生得威風凜凜,『毛』發(fā)茂盛,一雙眸子更是犀利陰沉。古怪的是腦袋上還戴了一個……帽子?那帽子也著實稀奇,圓形為底,中間鏤空,頂部有五個角。似冠非冠,似帽非帽,莫名有些霸氣。犬拖著一條極長而又蓬松的尾巴,那尾巴繞成圈,圍在爪子前。它微微仰著腦袋,兩只前爪騰空抬起,后腳支撐著地面,狗鼻子上頂著一朵花,那花不是別的花,正是梅花。明明是一頭威風凜凜的犬,偏生在做這種萌憨之事……周玳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得猛地渾身一抖。他看一眼陸棠樺,再看一眼蘇念珠,面『色』煞白。若非知道這位皇后娘娘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周玳真是要被嚇暈過去了。這狗就是陛下吧?注意到周玳驚恐的眼神,蘇念珠笑瞇瞇道:“怎么樣,是不是栩栩如生,異常傳神?”周玳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勉強點頭,從嗓子里擠出一個字,“是。”陸棠樺拉不下臉來自己也想要看看,不過他不看也知道,自己生得好看,蘇念珠又是大家閨秀出身,素有青丹妙筆之稱,自然不會畫得難看。“如此佳作,自然是要好好收藏。”蘇念珠把畫遞給周玳,吩咐道:“好好收著。”周玳哭喪著一張臉,在陸棠樺“我真的不想看的眼神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這幅畫貼身藏好,仿佛在藏自己的腦袋般珍重。“哎呀~”蘇念珠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后看了一眼日頭,覺得差不多是時候做午飯了。她記得后頭園子里的池子里頭養(yǎng)著一尾魚,肥肥胖胖的看起來就十分美味。決定了,今就燉鍋魚湯吧。.魚湯這種東西,最適宜久病體虛的人食用。蘇念珠挽著大袖,先將魚在扔了蔥姜蒜的油鍋里過一遍,這樣等一會兒才能熬出濃濃『奶』白的湯。加了清冽泉水,煎好的魚入鍋,扔了幾片姜,倒了些料酒去腥,又放了些鹽,先用武火燒開,后改用文火燉煮十五分鐘,再改用武火,放入嫩豆腐,燒開后揀去儲姜,便可出鍋了。魚是最鮮美的,尤其是在這冬日里,圍著爐子,喝上一碗『奶』白濃郁的魚湯該是何等享受。“剩下的煤灰正好可以溫個紅薯。”蘇念珠順手往爐子下頭扔了三個巴掌大的紅薯,拿著鐵鉗子用煤灰仔仔細細蓋好。周玳看著蘇念珠的動作,忍不住想起時自家祖母也是這般做的。只是等他長到八歲的時候,家鄉(xiāng)鬧饑荒,沒法子,只能將他給賣了。后來也不知怎的,來回兜轉,他被賣進了宮里頭來做太監(jiān)。這宮里的苦命人多,不止他一個。好人家的男娃娃誰愿意去了命根子來做太監(jiān)呢?不過他算運氣極好的,竟能碰見皇后娘娘這般菩薩一樣的人。其實之前,周玳聽過這位皇后娘娘。她刁蠻任『性』,『性』子極差,自從入了乾清宮給暴君沖喜之后,脾氣更是壞的不校先前,周玳總是在外頭守著,從未進去過。他并不了解這位皇后娘娘,只覺得這皇后娘娘每日里總是在哭,脾氣倒也還好,有時候摔摔東西,倒也不算太過。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大概也就是三五前吧。皇后娘娘像是突然想開了,不哭了,也不鬧了,乾清宮里摔碟子、摔碗的聲音也沒了。她變了一個人似的,處處和善,處處經(jīng)營,在這塊早已被遺忘的干旱沙漠之上任命的扎根了。娘娘也是個苦命的,嫁給了這樣的暴君。可另外一方面,周玳又自私的想,若是皇后娘娘沒有嫁入宮來,他又怎么能碰上這樣好的主子?周玳捧著魚湯,垂下眉眼,氤氳熱氣騰出,遮住眸中熱意。他愿意一輩子都做皇后娘娘的奴才。.“陛下,喝點魚湯補補身子吧。”最后一頓午餐,當然要緊著給最后一頓的人了。陸棠樺一口氣吃了頂了整整半個時辰的梅花,現(xiàn)在嘴巴里還沾著那股子花瓣苦澀的味道,自然不會客氣。“喂我。”“哦。”蘇念珠左手端碗,右手拿勺,正準備喂,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周玳,把我昨做的那個東西拿過來。”“是,娘娘。”周玳趕緊打開那朱紅彩漆的衣柜,從里頭取出一塊布料來。陸棠樺偏頭去看,登時一驚,臊得面紅耳赤,“這,這什么……”“這是我給你做的,江…”蘇念珠想了想,道:“叫兜兜。”就是簡易版本的嬰兒口水兜。一塊布,上頭加了兩條線,往脖子上一掛,方便又干凈。方才陸棠樺看到那一塊布上掛著的兩條線,立刻思想不正的想到了某些東西,而當周玳把那塊布抖開的時候,陸棠樺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此兜兜非彼兜兜。“周玳,給陛下系上。”“朕不要這個東西!”陸棠樺雖然不知道這個兜兜是個什么東西,但他心理上下意識的明確抗拒。“系好了嗎?”蘇念珠自動忽略陸棠樺的噪音。周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拎著那兜兜,正要給陸棠樺系上,卻冷不丁的差點被陸棠樺咬一口。“娘,娘娘……”面對陸棠樺的狗盆大口,周玳這顆白菜哆嗦的跟被扒了菜葉子一樣。蘇念珠無奈嘆息一聲,猛地一手抬起陸棠樺的下顎往上抵,然后另外一只手『插』在他的后腦勺上使勁一抬。穩(wěn)準狠的動作把旁邊的周玳都給看呆了。“系。”周玳趕緊把兜兜給陸棠樺套上了。陸棠樺:……戴上了兜兜的陸棠樺瞪著眼,氣得幾乎冒火。他使勁扭頭想把兜兜咬開,卻怎么都夠不到。“陛下,喝湯吧。”一口濃香鮮美的湯抵到唇邊,陸棠樺看著青絲如瀑,溫柔可人(?)的蘇念珠,想著暫時先喝湯,等一會兒再治她的罪。陸棠樺這邊喝了半碗,蘇念珠讓周玳也去喝。周玳不敢不從,感動的又喝了一碗。蘇念珠替陸棠樺喂完一碗湯,自己的那碗正好溫了。“這魚不僅好吃,長得也很是好看,全身都是紅『色』的鱗片,方才奴才差點下不去手呢。”周玳一邊替蘇念珠剔魚刺,一邊跟她話。蘇念珠素手捧著一只白玉碗,里頭盛著半碗魚湯,漂亮的『奶』白『色』,綴一點青綠蔥,肉嫩味鮮,噴香撲鼻。正躺在龍床上回味的陸棠樺神『色』一頓,“紅『色』的……魚?”“后頭園子里抓的。”蘇念珠不在意道:“上回瞧見了,長得確實肥嫩。”陸棠樺直覺一口老血要吐出來,他艱難道:“那是我,從養(yǎng)大的魚……”蘇念珠抿了抿嘴里柔香滑嫩的魚肉,轉頭看向似乎馬上就要兩眼淚汪汪的暴君。“那要不,您多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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