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了,卞寧拿著學生交的作業(yè)走進辦公室,她問正在打掃辦公室衛(wèi)生的崔秀英:“校長,今天宋小妮沒來上課,是不是她家里有什么事?”
“你不問,我還忘說了,這孩子昨晚去山上背柴腳崴了,現在家里躺著呢。”
“那我等學校放學后去她家看看,有傷就要及時治療以免把孩子耽誤了。”
“是啊,可這里離縣城遠,各家也沒什么經濟,以前我們遇到生病什么的,只有讓它自生自愈,即便是殘廢什么的也自認為那是命中注定的。卞老師你是文化人,該怎么做你就拿主意就是,我們聽你的。”
“嗯,我去看看再說。”
放學后,卞寧把學校各房間的門鎖上后,回家拿了一個電筒就往宋小妮家走去。
小妮的家在屯子靠山邊的地方,卞寧推開東倒西歪、黑黃色的木柵欄門進去,只見雅雀無聲的院子里堆放了一些砍過的木柴和從山上撿回來的樹枝,打獵用的砍刀、
繩子和布袋也散放在地上。她站在院子里喊了一聲:“嫂子在家嗎?”
小妮娘聞聲從屋里快步出來:“呀,卞老師你怎么來家啦,快進屋。”
卞寧一邊進屋一邊說:“嫂子,今天小妮沒來上學,我來瞧瞧,聽說她的腳給崴了。”
“一個孩兒家讓老師這么惦記著,我這心里真是”小妮娘感動得不知說啥話好,把卞寧的一雙手捧在自己的手里。
“我是小妮的老師,她生病了我應該來關心的,看看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我的菩薩啊,你可是讓我們家遇上了這么好的老師了。”小妮娘雙手合十望著天空說。
躺在床上的小妮聽到老師說話的聲音,她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卞老師好!”
卞寧走到里屋坐在小妮躺的炕床邊俯下身子用手摸摸小妮的額頭說:“其它有沒有不舒服的?”
“沒有,就是腳一動就鉆心的痛。都怪自己不小心,現在躺在炕上都上不了學。”
“來,我看看。腳拐都腫得這么老大的,也不知道上沒傷到骨頭。”卞寧小心地用指尖輕輕地點按著小妮受傷的腳。
小妮娘:“卞老師,你看咋整呢,少讀幾天書沒啥關系,可要是腳壞了那以后就沒法干活了。”
“嫂子,你別急,這傷要治,書也要讀。我和校長商量一下,請她帶小妮去縣立醫(yī)院拍個x光片看需不需要上藥和夾板。小妮缺的課我來給她補,保證她能跟上學習的進度。”
“卞老師俺家”小妮娘說話時臉上露出難色。
卞寧看著小妮娘不知道她想說什么。
“俺妮的腳傷就不看醫(yī)生了,就在家里慢慢養(yǎng)著,會好的、會好的。”
“不行的,嫂子,有傷就要醫(yī)治,耽誤了就有可能影響到孩子的一生。”
“俺俺家沒錢”費了很大的勇氣小妮娘才把自己家的窘境說出口。
“錢,我這里有,等崔校長定好時間,我就把錢交給她。”
“使不得!使不得!我們怎么能用老師的錢。”
“嫂子,我在這菇蔦屯你們就是我的親人,親人有困難我就應該出力。”
“菩薩啊,真是菩薩,我替小妮給你磕頭了。”說罷,小妮娘就要下跪。卞寧一把扶住小妮娘說:“大嫂,你們和我別見外,只要小妮盡快的恢復能堅持上學,我這心里比什么都開心。”
小妮見老師要幫助自己便懂事地說:“卞老師,我想上學,我會好好地學習的。”
“卞老師,卞老師,嗨,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崔秀珍大聲地說著從院子里走進屋來。
“大妹子,卞老師放學就過來看妮子,還沒吃飯呢,來,我來給你搭個幫手,就讓卞老師在這和咱湊合一頓吧。”崔秀珍對小妮娘說。
“好好好,你看我只顧著說話,把這事給忘了。校長你陪著卞老師,我去做飯。”
“那行。”崔秀珍拍拍褲子坐在炕邊說。
“嫂子讓你受累了。”卞寧對小妮娘說。
“卞老師你歇著、歇著。”小妮娘在院子里抱了些木柴去了廚房。
“看樣子小妮得有段時間不能去學校了。”崔秀珍看著躺在床上的宋小妮對卞寧說。
“上課是去不了,課程的問題我抽空到家來給她補習,不能讓她掉隊。我耽心的是她的腳有沒有骨折,如果只是崴了在家養(yǎng)養(yǎng)慢慢恢復倒是不緊,但如果是骨折了沒有及時治療就怕留下殘疾,那對她以后行走是會有影響的。”
“誰說不是呢,要不寧子你帶著她坐俺大爺的馬車去縣城里找醫(yī)生給看看?”
“學校不能停課,還是校長你帶她去吧。”
“你媽媽是醫(yī)院的醫(yī)生,在醫(yī)學上的事你比我懂,你帶著她去檢查我也放心。再說了,你來了菇蔦屯后就沒有去過縣城里,連電影都沒看過一次。就乘這次進城的機會既把小妮的腳看了,你也抽空辦辦自己的事、看看電影、買買書什么的。學校由我來帶著學生做做體育、做做手工,你放心的去吧。”
“那好吧,明天我?guī)∧萑タh城醫(yī)院檢查。”
第二天一早,小妮她爹背著女兒去了屯口把她放在大爺的馬車上后轉身對卞寧說:“卞老師,俺妮兒讓你操心了。”說著他畢恭畢敬地給卞寧鞠了一恭。
“大哥,你回吧,小妮就交給我了。”卞寧說完這話后又對大爺說:“大爺,咱們這就走吧。”
“好勒!”只聽大爺一聲:“得兒架!”馬車不一會就跑出了菇蔦屯。在縣醫(yī)院里,卞寧背著小妮去外科做了檢查、又拿著醫(yī)生開的拍x光單子去拍了片子,小妮的腳傷被醫(yī)生確診是有輕微骨裂。醫(yī)生給小妮包上了藥膏做了夾板固定并告訴卞寧一個月以后再帶小妮到醫(yī)院取夾板和復查。
趕車大爺在醫(yī)院門口見卞寧背著小妮出來了就急忙迎過去說:“卞老師。小妮,沒事吧?”
“有點輕微的骨裂,醫(yī)生給包藥和上夾板固定了,小孩子養(yǎng)養(yǎng)會很快恢復的。”
“那就好、那就好!”
“來,大叔幫我把小妮放到車上,我們回吧。”
“卞老師,小妮這孩子就交給我了,你去縣城轉轉去,來一次不容易。”
“不用了,看病耽誤了些時間,我們還是回吧。”說罷,她把在醫(yī)院為小妮買的拐杖放到了馬車上。
“可俺家大侄女叮囑過,要讓卞老師有時間去看場電影,你這就”
“沒事,一個月以后小妮不是要來縣醫(yī)院復查嗎?那時我再去轉轉,咱回吧。”
“那好吧,卞老師你上車,咱這就走。”
一個月以后。
漫天飛舞的雪花覆蓋了菇蔦屯。圍著厚厚的毛線圍巾的卞寧摟著小妮坐在馬車上冒著一路的寒冷從菇蔦屯來到了縣醫(yī)院。
“從拍片的情況看,這孩子恢復得還不錯,我把夾板給她取了,回去后還要養(yǎng)一段時間,不要去做負重和劇烈的活動。”醫(yī)生一邊看x光片對卞寧說。
“好的,謝謝醫(yī)生。”
小妮在卞寧的攙扶下杵著拐杖走到停在醫(yī)院門口的馬車旁高興地對趕車大爺說:“爺爺,我取了夾板啦,醫(yī)生說再養(yǎng)一段時間我就不用拐杖走路了。”
“那感情好!妮子,你坐到爺爺的車上來,爺爺拉你去城邊上溜達溜達、看看風景。讓卞老師在城里逛逛,咱下午再來接她。”趕車大爺回頭對卞寧說:“卞老師,你看我下午去什么地方接你?”
“下午三點鐘我在縣汽車站那里等你們。”
“行,卞老師那你先忙著,我?guī)е葑庸淙チ恕!?br/>
卞寧看著這爺倆坐在馬車上一大一小遠去的背影,提了提挎在肩上的布包朝縣政府院走去。她推開了縣教育科辦公室的門,與正在看報紙的科長打招呼:“科長,您好。”
科長見是他帶到菇蔦屯去的老師高興地說:“喲,是卞寧同志,記得幾個月前,還是我親自把你送到菇蔦屯去的呢。哈哈,來來來,快坐快坐,到爐子邊來暖和暖和。”
卞寧松開脖子上的圍巾,把凍僵的雙手伸向煤炭火爐上烤著,笑著說:“謝謝!科長記得我。”
“怎么會不記得?一路上你看著路邊的風景都在興致勃勃地抒發(fā)感情,我印象深啊。今天怎么來我這里?是在菇蔦屯遇到有什么問題嗎?”
“嗯”卞寧點點頭。
“那說吧,是什么問題?”
“不是學校的事,是我的私事”卞寧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了。
“既然來了,那公、私都是事了,你說吧,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咱們這里我是想問問咱們這里有留聲機嗎?”
“留聲機?”
“對,就是那種在上面可以放唱片的留聲機”卞寧比劃著說。
“我知道,你找那玩意干嘛呀?”
“我想聽一張唱片,就聽一次。”
“這兒不像在大城市呀,找留聲機確實是比較困難。”
卞寧很是不甘心地說:“科長,菇蔦屯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那里既看不到電影,也聽不到廣播,就連過期的報紙也看不到,更不別說是音樂了。這樣下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教那些孩子們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