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br> 在蘇沉魚話音落下后,餐廳再次恢復安靜,她也沒再說話,只是笑盈盈地看著對面,良久,空氣中突然響起一道輕笑。</br> “朕的皇后,還是那么聰明,看來什么也瞞不住你呀。”伴隨著這個低啞的聲音,對面的餐椅出現了一個人影,人影略有些透明,乍看起來,仿佛投影儀投影出來的人像。</br> 出現的男人長發以玉冠高束,著玄色錦袍,袖口領口皆有金線暗紋,組成祥龍之身。面容看不出具體年齡,一雙天生的含情眸,薄唇彎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他就這樣深情寵溺地看著蘇沉魚,繼而右腕一動,手中折扇唰的打開。</br> “皇后,別來無恙。”</br> 蘇沉魚放下蛋糕勺,眼睛彎成了月牙,極為開心地說“我當然是無恙了呀,不過看起來你倒是有恙哦,而且恙得不輕吶。”</br> “有皇后心疼,朕這點微恙,有何可懼。”狗皇帝輕搖折扇,微微一笑,看向蘇沉魚的目光愈發溫柔。</br> “是呀,我確實心疼,”蘇沉魚點點頭,繼而關切問,“皇上這段時間,過得可好?”</br> “自然是極好。”</br> “那我就放心了。”蘇沉魚將桌上的早餐推了些過去,“這是侯爺準備的早餐,皇上一起用吧。”</br> 狗皇帝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滯,臉上那溫柔深情的笑意漸漸沒了。</br> “怎么了皇上?”蘇沉魚十分疑惑,片刻后恍然大悟,彎著雙眼說,“是我的錯,忘了向你介紹,不久前我送走的那位傅老師,就是侯爺……皇上的神情告訴我你已經知道了,這倒省了我解釋呢。”</br> 狗皇帝緩緩將打開的折扇合攏。</br> “你的氣色非常好,看來病終于好了,不愧是皇上,福澤綿延,什么病都壓不倒你。”她真心實意地說完,話鋒一轉,“對了,你什么時候來這里的呀?想必皇上早已知道這里不是天啟國,而是一個人人平等的現代化和平時代。這里不興什么奴隸階級,權利劃分,更沒有皇權執政,皇上應該很不習慣吧。”</br> 她溫柔地說完,沒有多看狗皇帝,而是又選了一份早餐,慢條斯理地吃著。</br> 狗皇帝將完全合攏的折扇置于掌心,似乎先前的陰沉只是錯覺,此時的他又恢復成那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有問必答“說來,我出現在這里,多虧了夫人呢。”</br> 他用的是“我”,對蘇沉魚的稱呼也由皇后變成夫人,仿佛在用這個動作表明,現在和她說話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她的丈夫。</br> 他們,依舊是夫妻。</br> “夫人出現意外,我深感憤怒,奈何心在余而力不足,你也知道,我的身體一天天變得不好,沉睡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指引著我前行,之后我失去了意識。”他娓娓道來,“等我再次有意識時,我已經來到這個世界,我可以聽到、看到、感受到,可是,卻和這里的所有一切均格格不入,我無法觸碰,也無法被別人看到。”</br> “那個時候我猜測,我的情況大概處于離魂狀態,風燼神醫曾向我說過不少離奇異事,離魂便是魂魄從軀殼中離開,如果不能返回自己的身體,遲早會消散,這個時候,需要找一具與自己合適的身體進行附身,即稱借尸還魂。”</br> “奈何這里的人死后會燒成灰燼,我又無法離開太遠,借尸還魂不太可能,只能尋活人的軀體。”狗皇帝含情眼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沉魚,饒有興趣問,“小魚兒,你猜我最后找到合適的軀體了嗎?”</br> 蘇沉魚咬了口糯米餡團,看了他一眼,她見過太多狗皇帝的這種表情,通常這個時候的他拋出一個問題,她如果回答正確,他會不高興,一旦他不高興,就會出更多的題“考”她。</br> 她如果回答不正確,他依舊會不高興,會“懲罰”她,無論哪一種,都需要她花費精力應付,從一開始的無措,到后來的游刃有余。</br> 見她不說話,狗皇帝用誘惑的語氣故意線索“這個人,你認識喲。”</br> 蘇沉魚將糯米團咽下,以她對狗皇帝的了解,他現在說的都是真話。因為他在“考”她,考她時說的前因,必定是真的。</br> “莫二吧。”她扯了張抽紙擦手,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br> 狗皇帝笑容加深,語氣有了變化,近乎嘆息著說“朕的皇后果真聰慧,你對莫二的態度,我還以為你從沒有懷疑過呢。”</br> 蘇沉魚輕輕眨了下眼睛“畢竟這是讓皇上當大太監的機會,我怎能拆穿呢。更何況莫二富可敵國,用他的財富讓我過上愜意的日子,何樂而不為?”</br> 狗皇帝和她目光相對,過了幾秒,微笑著問“小魚兒既然知道我在莫二身上,為何會對大紅下狠手?”</br> “你是想問,我是怎么知道大紅又是你的,對嗎?”蘇沉魚以同款微笑反問。</br> 狗皇帝坦然點頭“沒錯。”</br> “你能推測出我在莫二身體里,是因為有跡可循,畢竟像莫二這種身份的人,忽然找上你要當免費助理,前不久又離奇地病好離開,這些點都足夠讓聰慧的你推測到。可是大紅作為一只雞,老老實實安安分分,你又如何得知?”</br> 他十分真誠地表示疑惑。</br> 蘇沉魚雙手一攤,無辜道“直覺呀,我記得你可是夸過我的直覺很敏銳呢……你看,一個小小的試探,答案不就出來了嗎。而且一個小手術而已,哪里稱得上下狠手呀。”</br> “原來如此,”狗皇帝搖了搖折扇,“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回答。”</br> 蘇沉魚微笑。</br> “你想知道,為什么我既能附在莫二身上,又能附在大公雞身上嗎?”狗皇帝好像夫妻話家常那般閑散地說。</br> 豈料一直融洽溫柔和他交談的蘇沉魚像是突然鬧起脾氣,變了臉,無情地說“不想。”</br> 狗皇帝一雙含情目透出傷心的情緒,道“你不想知道,可我想解釋給你聽。附向莫二身體時,出現了我不知道的意外,導至我的意識……也可以說是魂魄分出一小部分,這部分的魂魄附在了大公雞的身上。”</br> “真是難以啟齒的遭遇……”狗皇帝折扇在眉心輕點,口中說著難以啟齒,但他依舊滔滔不絕地繼續說下去,“這部分的魂魄意識太少,附在大公雞身上后就陷入沉睡,而附在莫二身體里大部分的我,無法感知到這小部分的‘我’,直到陰差陽錯,小部分的這個‘我’,被那個節目組帶到荒島之中,即使小部分的‘我’在沉睡中,依舊能感覺到你的存在。”</br> “皇后,朕曾經說過,你是朕唯一的皇后,無論你在哪里,朕都能找到你,”他深情地看著蘇沉魚,“朕可沒有食言,即使變成一只大公雞,同樣也找到了你。”</br> 蘇沉魚目光輕閃,狗皇帝這句話,讓她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浮現一幕――那時狗皇帝已經病重,某次蘇沉魚喂他喝完藥,他的精神好了些,與她多說了會兒話,突然對她說了這么一句。</br> 說這句話的狗皇帝神色前所未有的溫柔,然而眼中卻盛滿讓人毛骨悚然的瘋狂殺意,說完便昏睡過去。</br> 蘇沉魚輕輕笑了起來,捂唇可惜地說“奈何皇上變成雞后,膽子小了許多呢,一個小小的手術就讓你嚇死了,呵呵,不然的話,我們那個時候就能像現在這樣見面說話了。”</br> “非也非也。”狗皇帝任由她笑,眸中蘊含著無限寵溺,“皇后不知,公雞體內的‘朕’還在沉睡,只剩本能,那具身體的意識,更多以公雞的意識為主宰,所以并非朕嚇死了,而是皇后可愛的行為,嚇死了那只雞,剛好使得朕那部分意識獲得自由,與莫二體內的朕融合。”</br> “朕如此深愛皇后,皇后想玩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游戲,朕自會奉陪到底,怎會膽小逃離呢。”</br> 將死遁說得如此清奇,好維護自己的面子,到底是狗皇帝。</br> “那真是可惜了。”蘇沉魚遺憾道,“這么說,當你的意識回歸成一體后,你就可以脫離莫二的身體,來到我的身邊?”</br> 狗皇帝點頭,嘆息著說“朕太想念皇后了,雖然這個世界朕已經完全了解,可對朕來說,這個世界依舊是陌生的,還好有皇后在,只要有朕深愛的皇后,朕便不會孤單。”</br> “朕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讓你被奸人所害,直到朕沉睡,也沒有找到毒害你的小人,”狗皇帝忽然站起來,繞過餐桌,來到蘇沉魚身側,微微俯身,那雙情深的褐色眸子緊緊凝視著她,“小魚兒,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你身側,必會護你周全,佑你平安。”</br> 蘇沉魚抬眸,眼波閃動,十分感動“有皇上這句話,我已心滿意足,只是……”</br> 她迅速將手揮向狗皇帝,手成功的從他身前掠過,一秒后,她憂傷地說“我無法觸碰到皇上,皇上亦無法觸碰到我,我們之間……”</br> 淚落了下來,她哀凄得無法自已</br> “出現了一條無法越過的鴻溝,這可如何是好。”</br> 狗皇帝見她動情落淚,自己也紅了眼眶,伸出手指想替她拭淚“皇后莫哭,此事定有解決之法。只要我們夫妻同心,朕一定可以再次擁你入懷,替你遮風擋雨。”</br> “在這之前,皇上就先在旁邊看著吧,我找另外的人代替你為我遮風擋雨。”蘇沉魚迅速將眼淚收了回去,重重點頭,旋即柔柔地說,“皇上如此深愛我,肯定也舍不得我一個人受苦,對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