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寒沒有立馬回答青芷的話，他只是紅著一雙眸，抱著懷中的骨灰盒。
    他不敢想，短暫的昏迷后，等他再重新睜開眼睛，他懷中的尸體，已經不在。
    唯有一個白色的骨灰盒，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冰冷沒有半分的溫度，不管他怎么用力抱緊這個骨灰盒，都暖不了它。
    陸璟寒越是看懷中的這個骨灰盒，他的眼眶，紅得越發厲害。
    他不敢想，好端端的一個人，有血有肉的一個人，怎么，就變成這么一抔灰了呢！
    明明，那天晚上，她還在他的懷中，笑得眉眼彎彎，生動明媚，如同墜落凡間的精靈。
    現在，他閉上眼睛，她的笑聲，仿佛就在他的耳側，可一睜開眼睛，皆是虛無。
    他找不回他心愛的姑娘了。
    他這一輩子，也再也求不到，一場，花好月圓。
    “璟寒，你會娶我對不對？”遲遲得不到陸璟寒的回應，青芷帶著哭腔，又重復了一遍。
    陸璟寒的意識，緩緩回籠，他的唇角，微微扯了下，帶著蝕骨的薄涼與殘忍。
    “青芷，我又不愛你，我為什么要娶你？”
    青芷的一顆心，一點點沉入谷底，她哭得越發的厲害，“璟寒，你不能這么對我！”
    “難道你忘了，在國外，是我不顧生死救了你？璟寒，你說過，會娶我，會一輩子好好保護我的！璟寒，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能如此辜負我！”
    “不顧生死救了我？”
    陸璟寒的聲音，沒有半分的起伏，但卻無端令人遍體生寒。
    電話那頭的青芷，克制不住打了個寒顫，“璟寒……”
    “青芷，當初在國外救了我的人，真的是你？”
    “璟寒，救了你的人當然是我！我為了救你，遍體鱗傷，我……”
    “青芷，當年在國外，不顧生死救了我的人，是綿綿！”
    “可笑我卻以為，綿綿對我無情無義，唯有你為我不顧生死。可笑，我自詡聰明，卻落入你和秦平宇的圈套，害死了綿綿！”
    “不！我沒有！”
    青芷臉色大變，她身體篩糠一般的抖，她怎么都沒有想到，陸璟寒已經知道了是秦綿綿救了他的事。
    她更不敢想，陸璟寒也已經知道，是她和秦平宇合謀，害死了秦綿綿。
    “璟寒，是有人在你面前，說我壞話了是不是？璟寒，你不能信別人胡說八道！璟寒，我沒有害秦綿綿，我沒有害她。”
    “璟寒，看在我那么愛你的份上，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璟寒，若是連你都不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青芷，若你覺得，你活著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去死！”
    陸璟寒的聲音，聽上去依舊沒有半分的起伏，他如此平靜的聲音落到青芷的耳中，卻刺得她背后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不如，去死……
    他竟然，要她去死！
    不！
    她青芷，還有大好人生，她還想光芒萬丈，她怎么能就這么去死！
    “璟寒，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
    “青芷，你也可以選擇不去死。”
    陽光和暖，陸璟寒的聲音，也不冷，但就是無端聽得人頭皮發麻。
    “但你以后會發現，死，對你是慈悲！”
    說完這話，陸璟寒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已經吩咐下去，全力徹查秦平宇母親車禍的事情。
    他要查清楚這件事，不是為了幫秦平宇，而是，他懷疑，秦平宇母親的車禍，與青芷有關。
    他要，送青芷一處牢籠，再也見不得光。
    此后，漫漫余生，她只能，蜷縮在那一處見不得光的角落，為她做過的事情，贖罪。
    想到上輩子，秦綿綿從無妄山上下來后，遍體鱗傷，青芷卻還將寒光閃閃的刀子，刺進了她的心口。
    陸璟寒那雙漆黑的眸，越發寒凜得看不到半分的光明。
    他掏出手機，撥通他手下的電話吩咐，“繼續對青芷出手，別讓她死，那樣，太便宜她！”
    死，不是懲罰，唯有讓青芷生不如死，才足以，洗清她身上的罪孽。
    還有他陸璟寒……
    他雖然，不是直接殺人的兇手，可他，也該為秦綿綿，償命。
    也去地下，向她賠罪。
    為她當牛做馬，求一次原諒。
    她不會原諒他。
    他也不配，得到她的原諒。
    但他還是會，鞍前馬后，任她驅使，生生死死，與她永遠不分離。
    “綿綿，我馬上就來找你了。”
    “綿綿，抱歉，不能讓你入土為安，但是我真的特別想，抱著你，不放開。”
    “綿綿，以后，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綿綿，你說，你不會喜歡我了，下輩子，你也不會再喜歡我了。”
    “那我們就去地下，我們在地下，做一對鬼夫妻，我會，天天想辦法逗你笑，讓你開懷。”
    “我知道，你最喜歡笑了，哪怕我不逗你，你每天，也會笑得眉眼彎彎。”
    “綿綿，我喜歡看你笑，不管上輩子，這輩子，我最喜歡看你笑。綿綿，以后，在地下，天天笑給我看，好不好？”
    “綿綿，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孩子。兩輩子，都是我，害死了你，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也不知道，去地下，我能不能看到我們的孩子，我想，生生世世，向你們贖罪。”
    “綿綿，哪怕不愿意原諒我，也求求你，別連一次贖罪的機會，都不給我，好不好？”
    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沾濕了陸璟寒的眼眶。
    陸璟寒小時候就比普通小孩子哭得少，長大后，他更是不懂得眼淚為何物。
    可秦綿綿走后，他的眼淚，卻仿佛變得不值錢了一般。
    可惜，他就算是讓自己的眼淚流干，也無法喚回，他心愛的姑娘了。
    陸璟寒抱著那個白色的骨灰盒，去了鐵路上。
    他想過，割腕，或者吞藥。
    但，吸取上一次陸淮左自殺失敗的經驗，他覺得，以葉唯的醫術，他采取那樣的方式自殺，她很容易就會把他給救回來。
    所以，他選擇了臥軌。
    他抱緊了懷中的骨灰盒，笑得眉眼彎彎，恍惚中，他又變回了曾經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他上揚著唇角，隨即，一點點閉上了眼睛。
    “綿綿，我來找你了，從此，我們，死生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