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諾登瞪著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望過去。</br> 雙腳死死地釘在地面,渾身僵硬著,動也沒法動一下。</br> 一股透骨的涼意從腳板底滲出,直直地透過血液,竄至天靈蓋。</br> 他張張嘴,喉嚨像是塞了無數塊棉花,一個連貫的字節都無法發出。</br> 他盯著少年唇邊那諷刺十足的冷笑,腦子嗡嗡的,此時浮現的一個念頭。</br> 姐姐知道真相了。</br> 他完了!!!</br> 小崽崽白嫩的臉僵硬著,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煞白。</br> 醞釀了許久,才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姐姐……”</br> 傅筱本打算自己拿了工資,今晚抽個空帶小崽崽出去吃頓好的。</br> 沒想到自己特地去而復返回來關心他,還能撞見這么件好事。</br> 那個男人口口聲聲喊他少爺,還說老爺夫人都很擔心他。</br> 這說明什么?</br> 說明這小崽崽根本不是什么無家可歸的孤兒,他從頭到尾都在騙她!</br> 傅筱沒想到自己來到這個游戲世界后,第一個去掏心掏肺對待的人,居然一直在耍她。</br> 說什么孤單,害怕。</br> 全都是有錢的小少爺閑來沒事打發時間的游戲罷了。</br> 說不定她對他掏心掏肺的時候,這孩子還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呢。</br> 想到這,傅筱的火氣就壓抑不住了。</br> 垂在身側的雙手也猛地握成拳頭。</br> 狠狠咬牙:“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小少爺。”</br> 最后三個字,她拉長了聲調,帶著無比的諷刺和自嘲。</br> 艾諾登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下,那折磨的痛楚讓他都快喘不過氣來了。</br> 他想也不想地,就沖上去,抓住她的褲腳。</br> 抬起頭,金眸寫滿了驚慌和不安。</br> “不是這樣的,姐姐,你聽我解釋……”</br> “解釋什么?”</br> 傅筱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我問你,你的父母親人尚在?”</br> 艾諾登愣了一下,而后僵硬地點點頭。</br> 語氣艱澀:“是。”</br> 傅筱瞇起眼睛,表情越發冷下來。</br> “你并非無家可歸,是嗎?”</br> 艾諾登再次點頭,聲音越來越小:“是。”</br> “呵。”</br> 傅筱冷笑一聲:“那天晚上,我在那群犀牛族手上救了你之后,就曾經問過你,問你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去。</br> 當時你是怎么說的?說你無家可歸,求我不要拋棄你,說自己是個孤兒,阿擎是跟著你一起流浪的狗狗的名字!”</br> 阿擎無辜躺槍。</br> 瞪著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br> 等等。</br> 他是什么時候變成流浪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br> 他扭頭看向自己少爺,一臉見了鬼的樣子。</br> 傅筱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紅眸底冷意更深。</br> 看來連當事人都不知道此事呢。</br> 這個小少爺,為了編造謊言,博取同情居然把自己的下屬強行變成狗,他是真的狗啊!</br> 傅筱每說一句,艾諾登的小手就顫一下,頭也低得更下。</br> 直到最后,他抓住少年褲腳的小手都已經用力到指節泛白,連頭都抬不起來。</br> 他很清楚,她說的都是事實。</br> 一開始他本就是抱著戲耍利用的心態接近他的。</br> 不想讓霍梟等人找到自己,知道自己被欺辱那么丟臉的事,才捏造出種種謊言,想要博取少年的同情,故意留在這里。</br> 可是后來,他真的感受到了少年對自己的真心和關懷。</br> 漸漸地,他對這份真心和陪伴產生了越來越多的貪戀和依賴。</br> 他不想離開這里,不想離開她。</br> 所以才任由謊言像個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br> 艾諾登嘴唇動了動,心里蔓延出無限的痛楚和難過。</br> 他心里如今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留住她,請求她的原諒。</br> 為此,他可以拋棄所有的尊嚴,拋棄一切!</br> 他看向傅筱,小臉上帶著些許哀求和歉意。</br> “對不起姐姐,我不該騙你……”</br> “我只是不舍得離開你……”</br> “你打莫莫吧,都是莫莫不好,惹姐姐生氣了~”</br> 他一聲聲的哭訴,哀求著。</br> 耷拉著腦袋,像是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小狗,正在拼命地撒嬌,哀求主人留下自己。</br> 傅筱的心被他這幅脆弱可憐的姿態刺了一下。</br> 不是故意騙她,只是不舍得離開她?</br> 她皺著眉頭,冷著臉沒有說話。</br> 說實話這件事給她的震驚太大了,她到現在都還沒回過味來。</br> 自己撿回來的軟萌無辜小可愛,怎么忽然就變成心機小少爺了。</br> 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