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心思各異的時候,那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br> 白溟幾乎是睜開眼的第一瞬間,就本能地搜尋著那抹身影。</br> 當那張俊秀好看的臉映入眼簾的時候,他內心逐漸騰起的不安和煩躁,才終于被重新壓了下去。</br> “傅,筱。”</br> 他開口,聲音有幾分沙啞,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和淡漠,莫名有些性感和撩人。</br> 傅筱的瞳孔微縮,然后看向了他,神色如常。</br> “我在。”</br> 她輕聲應著。</br> 手術的麻藥過后,后背的傷口不斷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他的臉和雙唇都是慘白慘白的,但面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br> 看著那只搭在床沿,白皙柔嫩的手,他抿抿唇,伸手握住,力道輕柔卻也沒那么容易掙脫。</br> “你沒事吧?”</br> 傅筱怔了怔,沒有想到他醒來的第一件事,關心的不是自己的傷勢,而是她。</br> 如同藍寶石一般璀璨耀眼的眸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她,沒有太多言語,里頭卻溢滿了關懷和在意。</br> 傅筱的心跳了跳,被握住的那只手好像摸到了一塊燙手山芋一般。</br> 她抬眸,掩去眸底那絲小小的失措。</br> 神色平靜。</br> “我沒事。”</br> “白同學,是你救了我一命,真的很謝謝你,算我欠你一個人情,以后你有需要的時候,我也會義不容辭的。”</br> 少年的話語沉著而堅定,看著她專注而感激的眼神,白溟的心跳漏了一拍。</br> 只要他有需要,她就會義不容辭,為自己做任何事嗎?</br> 包括,讓她留在自己身邊?</br> 包括讓她不再逃避,接受自己的心意?</br> 白溟思索著,瞳孔稍稍縮了縮,唇角扯起一抹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弧度。</br> “好。”</br> “你的承諾,我記下了。”</br> 他唇角的笑容剛剛揚起,視線隨意一轉,當看清圍在病床旁的另一張臉時。</br> 他眼眸微瞇,面色頓時冷了幾分。</br> “大哥,你怎么會在這?”</br> 白諶那頭還在跟醫生們詢問情況,就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br> 他猛地轉過頭,正想激動地上前。</br> 但又想到了什么,腳步停住,扶了扶自己的墨鏡。</br> 剛才還浮現在臉上的擔憂和焦慮盡數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酷和不近人情的冷嘲。</br> “為了別人連命都差點搭進去了。”</br> “我來看看我的好弟弟,這出英雄救美的戲碼演得精不精彩啊。”</br> 白諶開口,就是帶著滿滿的諷刺。</br> 白溟眉頭微蹙,看向他的眼神滿是冷淡和疏離。</br> “那是我的事。”</br> “與你無關。”</br> 白諶顯然已經習慣了對方這冷漠的態度,面上沒有絲毫惱怒,而是彎起唇角,眼底譏誚更深。</br> “我是不想管你,不過你好歹注意點影響吧。”</br> “傳出去,丟的是我們龍族的臉。”</br> “若是這事讓母親知道了……”</br> 母親兩個字,順利讓白溟變了臉色。</br> 那素來清冷的臉上生出了幾分惱怒,雙手握緊。</br> 就連傅筱都能感覺到他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有多么用力。</br> 甚至,還有一絲因為憤怒而生出的小小顫抖。</br> “這事不能讓母親知道!”</br> “否則你清楚后果。”</br> 白溟剛從急救室出來,身上的傷還未完全痊愈。</br> 全身繃緊,盡量壓低語調說著,周身氣息頓時就沉了幾分。</br> 藍眸猛地縮緊。</br> 從里頭瞬間爆發出的強大氣魄叫在場人皆是一驚。</br> 白諶頓下,瞇起琥珀色的眸子,危險地凝著他。</br> “你是在求我嗎?”</br> 白溟面無表情,氣息冷凝。</br> “不,我是在威脅你。”</br> 雖說他現在已經在想辦法逐步瓦解母親的勢力,但計劃還未完全成功,他還沒能完全脫離母親的控制。</br> 此刻他又受了傷,體力不支,要是白諶在這時候將此事告訴了母親,母親知道他為了救一個男生,不惜以命相搏,犧牲自己,定會大發雷霆。</br> 對自己失望之余,她的矛頭就會對準傅筱。</br> 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無法護住她。</br> 若是母親鐵了心要對她下手,以母親斬草除根,不留情面的狠辣性子,傅筱只怕會有生命危險。</br> 所以他必須警告白諶,堵住他的嘴!</br>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動傅筱一根手指頭!</br> 威脅?</br> 白諶怔在原地,隱在墨鏡下的雙眸寫滿了難以置信。</br> 他親愛的弟弟居然為了保住這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的命,不惜跟他撕破臉皮,威脅他?!</br> 這小子對他就那么重要嗎?</br> 比他這個親哥哥都重要???</br> 白諶瞇了瞇眼睛,射向傅筱的視線頓時填滿了敵意和仇視。</br> 都是這個小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蠱惑了他親愛的弟弟。</br> 讓他為了她,不惜跟自己作對!</br> 真是,太礙眼,太可恨了!</br> 就算對方不發一言,但傅筱也能感受到此刻那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有多冰冷,多駭人。</br> 若是眼神能化成刀子的話,她早就被扎成篩子了。</br> 不是,人家兩兄弟吵架,為什么遭殃,被敵視的是她呢?</br> 她看著這兩兄弟氣氛詭異,劍拔弩張的樣子,都有些看不懂了。</br> 剛才白溟在急救室的時候,白諶這個好哥哥不是還一臉緊張得要死的樣子。</br> 上來就是劈頭蓋臉地指責她,說她害自己弟弟受傷嗎?</br> 甚至在他以為她要丟下白溟離開的時候,對方還一臉氣憤,為他打抱不平來著。</br> 那現在人家好不容易醒了,他對著白溟,一頓冷嘲熱諷,句句不饒人的,是要鬧哪樣啊?</br> 這貨不會有人格分裂癥吧?</br> 傅筱看著白諶的眼神多了幾分懷疑和打量。</br> 這前后的表現,也相差太大,太割裂了吧。</br> 白諶感受到她打量的視線,眉頭一凜,不知道是被傅筱眼神怪異瞧得惱火,還是被弟弟傷人的話氣得。</br> 整張臉臭得要命,冷哼一聲,桀驁地收回了視線。</br> “我才懶得理你的破事呢。”</br> “我來,只為提醒你一句,時刻都要謹記自己的身份,別讓整個龍族,跟著你一起丟人。”</br> “黃鼠狼族的家主已經找上門來,控訴你的所作所為了,說你不分青紅皂白,找上醫院,將他們家少主變成了太監,讓他以后再也不能人道,有沒有這么回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