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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晾早上醒來的時候,是被護士查房驚醒的。他沒想到自己能在外面也睡得這么沉。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病床盡頭的靠椅。空蕩蕩的靠椅上放了一本書,是旁輝看的一本心理書。旁輝只看心理類和軍事類的書籍,其他什么都不看。
沈晾盯著那本書看了一會兒,接著忽然抬起頭。旁輝拎著一個袋子從門外進來了。
“早飯來了,”旁輝笑著說,“等你做完檢查再吃。”
醫生給沈晾做完檢查后,用筆點點病床的欄桿說:“恢復得不錯,按照這個進度,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傷口好得這么快的。”
旁輝在一旁笑說:“他抵抗力強,沒問題的。”
“你是他哥吧?三餐注意一點啊。”
“好的好的。”旁輝恭敬地送走了醫生,將早餐放在沈晾面前的桌子上。
沈晾看了兩眼,說:“什么時候出院?”
“看你的恢復情況。”旁輝輕描淡寫地說道。
“王國那里有消息嗎?”
“昨天下午才有了新線索,你這一大早的就要消息,你是警察還是警察家屬啊?”旁輝哭笑不得,給他放好早餐。沈晾順口接了一句:“警察家屬。”
旁輝頓時一愣。
沈晾撥過自己的早飯白了他一眼譏諷說:“你不是已經自封為家屬了嗎?”
旁輝摸了摸后腦勺,“嘿嘿”笑了起來:“我這不是擔心手續不好辦嘛。”
沈晾沒有接口,開始吃早餐。十點多的時候,小章到了病房,給沈晾送來了一個花籃。沈晾翻著白眼說:“干嘛送這些沒用的。”
小章尷尬地站在門邊,眼睛直往旁輝身上瞟。旁輝從他手里接過花籃說:“誰說沒用,還有水果呢,小章啊,他這人就這樣,你找地方坐會兒。”
“檢測結果怎么樣?”沈晾盯著小章說道。小章正想要找地方坐下,被他這一問,又站直了身體。旁輝連忙說:“哪有這么快,程序這么復雜,送檢起碼……”
“檢、檢出來了。”小章在沈晾的凝視下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旁輝只得無語地看向了小章。
沈晾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
“今天上午剛剛到的消息。根據那根頭發,我們對應上了一個人的dna,是一個有過入獄歷史的吸毒者。三十三歲,曾經因為偷盜被捕。我們查了當時附近的監控錄像,因為那個小區太老舊了,整個小區兩個通道口,只有一個有監控攝像頭。在被害人被害的前后時間段里,都沒有類似的人進出。但是我們在小區三百米外的街道口攝像頭里看到了一個穿著類似的人。”
沈晾沉默了一會兒,閉著眼睛說:“事情發生是在深夜,你們去把那個時段附近路段所有的監控都取來給我。”
小章張大嘴“啊”了一聲。
“李亮青和夏藍和我們在上午十點四十午分看的電影,一直到深夜才回到住宅。他們沒有走小區的前后大門,抄捷徑走了一條小路,穿過東南角的綠化樹叢到樓下。其中有一個人尾隨他們。因此兇手離開的時候很可能也是通過那條通道。”
“我……我這就跟王隊去說。”還不等旁輝和沈晾再多說什么,小章已經跳起來往外跑。旁輝連忙說:“哎,等等,你站住。”他從沈晾床頭柜里取出了一個文件袋,交給小章:“這是沈晾畫的畫像,你給王隊帶去。”
沈晾有些詫異而又有些憤怒地瞪著旁輝,小章楞了一下,連忙接過,點頭就跑,仿佛沈晾是什么洪水猛獸似的。
旁輝回頭看著沈晾尷尬地說:“我今天早上你沒起來前看見的。我想你是要交給王隊。”
沈晾在那個文件袋里只有兩張畫。第一張是四個戴著灰黑色頭套的人,陸續從門外進來,手里提著兇器。畫上的家具非常細致,連墻壁上的孔洞都被反應了出來,仿佛是一張黑白照片。第二張是一個手拿電鋸的黑衣人向畫面外沖來的圖像。描繪更加細致,甚至畫出了頭套的材質。
沈晾不知道旁輝對他的畫了如指掌,在看到旁輝將文件袋取出的時候,他有幾分私密被知曉了的窒息與不悅感。
旁輝指了指他的手指說:“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昨晚上你滿手都是鉛墨,還是我給你洗的。你睡得好沉。”
小章下午將東西送了過來,還帶來了一個用來放映的電腦。同時過來的還有背著公文包的王國。沈晾在看見來人的時候,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他們身后。王國注意到了這個眼神,試探著說:“你找阿飛啊?他今天沒來。”
“我不找他。”沈晾冷漠而賭氣地說。
旁輝微微皺了一下眉,幫沈晾將靠背扶直,把電腦放在他面前。小章前后將各種電源線接上,然后開始放第一個錄像。
小章和王國搬來了那天下午一點起一直到第二日沈晾開始發病的錄像。
一共將近三十個小時的錄像帶,有十二盤。
沈晾不斷按著快捷鍵,饒是如此,手指還是按得逐漸僵硬起來。小章和王國都不知道他是怎樣以這么快的速度翻找出自己想要的目標的,而又是以什么樣的標準判斷他所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兇手。
沈晾雖然是當時“現場唯一存活的目擊者”,但那四個兇手都戴著頭套,穿著寬大的衣服,他們的身高也很普通,在這個南方的小區里,這個身高的男性幾乎十個里有七個。
沈晾一刻不停地找了整整三個小時,然后忽然停下,用力拉伸了一下手指和腰桿。背部發出了“咯嗒”的聲響。
旁輝說:“你要找什么樣的人,我們一起找。”
就在他說話的同時,王國接到了一個電話。
“王國。找到了?好,保留起來!”
王國按住話筒對幾人說:“我們在沈晾說的那個小道附近找到了一身類似的衣物。被半埋在垃圾堆里,撕毀了一部分。”
“照片。”旁輝搶在沈晾之前開口說。
王國立刻對那頭吩咐了幾句。在等待的半分鐘內,旁輝強制性地讓沈晾喝了點兒水。然后王國將手機放在了沈晾面前。
沈晾只看了一眼,就說:“就是這件。”接著他撇開手機,對另外三人說:“找女的。一米七以上,高跟鞋。”
小章還有些茫然,王國已經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另一臺筆記本電腦,他迅速取走了一個錄像開始迅速翻閱。比起在茫茫錄像大海中搜尋四個形跡可疑的人物,一個一米七以上的穿高跟鞋的女性顯然目標大多了。
旁輝說:“我去給你們弄點兒吃的。”
小章有些無措地看著他離開房間,猶豫了半晌還是站在王國身后幫著看。看了半天他忍不住問:“為、為什么找女的啊?”
“我的人在得到沈晾的消息之后搜了小區附近所有的地方,只找到了一件被丟棄的衣物。”
“……啊?那、那有什么關系?”小章茫然而窘迫地看著王國。
沈晾頭也不抬地說:“她有自信丟棄這身衣服而不被發現就說明她相信自己的外表和兇手的形象相差很大,大到不至于受到懷疑。李亮青和夏藍都沒有識別出她的性別,在她們看來,四個人都是男性。這樣一來女性會被第一時間排除。那么她在案發現場丟棄衣物反而比她在離開之后丟棄更好。”
“為、為什么?”小章思索了半晌,最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現在的監控網絡分布發達,在外面找一個人的行蹤非常容易。她沒有必要冒險也沒有必要費事讓她自己因為那件衣服處理不當而被追蹤。”沈晾冷漠而機械地說道,“這個女人在避免自己和其他三個人的結識。她不想讓自己的身份暴露,她的行動一定非常小心。甚至不會和其他三人同一條路線離開。那么她的對衣物的處理就要更加當心。她的衣服上很可能沒有她自己的指紋和毛發。如果她和其他人一起走,判斷她身份的難度會更大,但是她沒有那么聰明,她太急于擺脫那三個人。”
王國嘆了一口氣,說:“我只是根據沈晾的判斷想到她可能不攜帶大型背包,存放衣物不便,倒沒有想這么多。”
沈晾沒有出聲,沒給王國半個臺階下。小章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乖乖站在了王國身后。
四人一直翻閱到晚上十點半。王國將所有有女性的錄像都挑了出來,放在了沈晾面前。指出了幾個他覺得較為可疑的人。沈晾每一份都花了一分鐘時間看,然而他看完王國指出的之后,一言不發地從頭開始翻起所有有女性的錄像。每一份他翻過的時間都不超過十秒。
沈晾就著王國的電腦看了半個小時之后,突然停在了一個畫面上。
畫面上有兩個女人。一個站在路燈下打電話,身上穿著一件t恤和緊身牛仔褲,腳下踩著一雙坡跟鞋。還有一個女人穿著一條淺色的裙子,腳踩著一雙細高跟。身高略高一些。
時間顯示的是凌晨,監控地點是小區外的一條較寬闊的大路上。路上沒有什么車。
小章緊緊盯著那兩個人,再頻繁地回頭看沈晾。沈晾仔細看了很久。
王國的神情明顯嚴肅了起來。沈晾已經看了整整四分鐘了。
“是這兩個人之一?”王國瞇起眼睛看向屏幕。幾人都圍到了沈晾身邊。沈晾沒有說話,他緩慢地將眼鏡從鼻梁上取下來,盯著那兩個人,前后反復播放著那幾秒鐘的畫面。
“是不是那個穿牛仔褲的?”小章忍不住說,“兇手是穿褲子的,這身比較方便,而且她穿的是坡跟,比較容易行動。”
“如果從兇手想要造成相反效果的角度來看,說不定是這個人更加可疑。”王國隔空指了指那個穿裙子的女性,“而且她更高。”
沈晾始終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死機狀態。旁輝一把攔住了想要去看沈晾表情的小章,對他搖了搖頭。沈晾的后腦勺在幾人的視野中顯得非常大。半分鐘后,他伸出了手指,指著其中一個人說:“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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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隊的搜查追捕行動在沈晾落下話之后的三十分鐘內開始開展。沈晾直接拋棄了剩下的只有女性的錄像帶,開始繼續查看其它的。小章離開的時候非常擔心沈晾會不會判斷錯誤將剩下的盤里的嫌疑人漏掉了,然而王國一眼看穿了他的憂慮。
“沈晾有一個習慣,”王國坐在車里時對小章說,“他一旦進入狀態,就會摘掉眼鏡以集中注意力。”
“這是什么習慣?”小章愕然。
王國笑了笑,當然不能告訴他沈晾的能力,于是他說:“你也近視,摘了眼鏡兒之后你還看得清周圍的東西嗎?”
“遠的看不大清……”
“這不就得了,沈晾特別喜歡在自我世界里思考,別人會干擾他的思維。所以他會摘掉眼鏡屏蔽其他人。”
“……啊?”小章將信將疑地看著王國。王國理所當然地笑著說:“他當年在警隊里做過幾千次判斷,沒有一次出錯。”
王國沒有辦法斷定沈晾的判斷究竟是出于理智還是出于能力。又或許是兩者的結合。他記得當年沈晾對他坦白自己能力的秘密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覺得它和我是一體的。如果哪一天它消失了,我大約也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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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輝在病房里用王國留下的另一臺電腦和沈晾一起查看錄像。十二點整的時候,旁輝看了看仿佛雕塑一樣的沈晾,嘆了口氣,沒有勸他睡覺。
凌晨三點的時候,沈晾切換視頻的動作突然停了,旁輝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他。沈晾盯著屏幕,漆黑的眼珠在屏幕的光芒下顯得極大極為詭異。他開口說:“兩個人。”
警隊的搜查追捕行動在沈晾落下話之后的三十分鐘內開始開展。沈晾直接拋棄了剩下的只有女性的錄像帶,開始繼續查看其它的。小章離開的時候非常擔心沈晾會不會判斷錯誤將剩下的盤里的嫌疑人漏掉了,然而王國一眼看穿了他的憂慮。
“沈晾有一個習慣,”王國坐在車里時對小章說,“他一旦進入狀態,就會摘掉眼鏡以集中注意力。”
“這是什么習慣?”小章愕然。
王國笑了笑,當然不能告訴他沈晾的能力,于是他說:“你也近視,摘了眼鏡兒之后你還看得清周圍的東西嗎?”
“遠的看不大清……”
“這不就得了,沈晾特別喜歡在自我世界里思考,別人會干擾他的思維。所以他會摘掉眼鏡屏蔽其他人。”
“……啊?”小章將信將疑地看著王國。王國理所當然地笑著說:“他當年在警隊里做過幾千次判斷,沒有一次出錯。”
王國沒有辦法斷定沈晾的判斷究竟是出于理智還是出于能力。又或許是兩者的結合。他記得當年沈晾對他坦白自己能力的秘密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覺得它和我是一體的。如果哪一天它消失了,我大約也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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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輝在病房里用王國留下的另一臺電腦和沈晾一起查看錄像。十二點整的時候,旁輝看了看仿佛雕塑一樣的沈晾,嘆了口氣,沒有勸他睡覺。
凌晨三點的時候,沈晾切換視頻的動作突然停了,旁輝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他。沈晾盯著屏幕,漆黑的眼珠在屏幕的光芒下顯得極大極為詭異。他開口說:“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