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他這番話,姜憐突然隱隱明白了什么。</br> 她遲疑著問道:“你……是故意的?”</br> 蒼玄微微皺眉,面色嚴肅,搖搖頭:“不,是真的恨他。”</br> 他真的恨,那些話也是他一直想說的。</br> 蒼玄恨圣上輕信他人,疑心母妃,舅舅從而殺了他們。</br> 恨圣上明知皇后要殺他,卻并不阻止,從而讓他掉下那山澗,一路垂死掙扎,但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姜憐。</br> 否則,他那時早該死了。</br> 但蒼玄最恨的是圣上明知他錯了,明知是錯殺了母后和舅舅,可他卻不愿承認,不愿為他們平反!</br> 不愿讓他們沉冤昭雪!</br> 至今蒼家,舅舅,母妃都還背負著那通敵叛國,謀權篡位的罵名!</br> 那個道貌岸然的圣上!踩著最衷心之人的枯骨,高枕無憂的坐在那高位!</br> 他怎能不恨!</br> 他這次回來,亦是為了此事,他要為蒼家平反,讓舅舅和母妃沉冤昭雪!洗脫他們背負了十幾年的罵名!</br> 姜憐望著他,眉心微皺,黝黑的眸中是對他的心疼。</br> 她知道蒼玄恨圣上,知道他有非做不可的事,她也愿他能得償所愿,愿他一切順遂……</br> 看姜憐擔憂心疼的神色,蒼玄面色柔和下,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殿下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br> 姜憐擁住他,埋在他的懷里聲音悶悶的應了一聲。</br> 她相信他,也知道他背負著的是什么,更是知道他該去做什么……</br> 等姜憐和蒼玄回到怡香殿時,天色已漸漸暗下。</br> 姜憐回來后沒有看到姜錦晏,便問了春華,春華說他午后回來便去偏殿歇下,睡到了現在,還沒醒。</br> 聽他回來后去睡了,姜憐覺得有些不對,姜錦晏可不是隨隨便便會在陌生的地方睡下的人。</br> 而且,按他的性子,這才第一日到宮中,就算不在宮里逛逛,也該是讓人去打探一些消息,絕不會睡上一個午后。</br> 但姜憐去看他時,他確實熟睡著,只是好像睡得并不好,皺著眉心不曾舒展,臉色也有些發白。</br> 姜憐看出了他的異樣,想了想去喚了息影來問。</br> 姜錦晏醒來的時候,感覺身上沒一處是不疼的,頭也有些懵懵的。</br> 除了后背左肩被石頭硌傷的那處傷口,他倒沒傷到其他地方。</br> 但他一點也不慶幸,他倒寧可傷些皮肉,也不想摔的五臟六腑都是疼的,睡了一覺,沒覺得減輕,反而好像更疼了……</br> 躺在床榻緩了緩,起身后看著外面天色黑了,想著姜憐和蒼玄也該回來了。</br> 他不想讓姜憐知道,不想她擔心,所以活動了一下筋骨,裝作無事去了主殿。</br> 到了主殿,他們果然已經回來了,桌上還已經準備好了飯菜。</br> “皇姐,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喊我?”姜錦晏笑嘻嘻的走了過去,坐下就準備開始用膳。</br> 他都準備好怎么解釋他睡覺的事了,但姜憐沒有問。</br> 他夾了一口菜準備放進嘴里的時候,感覺氣氛有些不對。</br> 目光從菜上移開,看向姜憐和蒼玄,發現他們面色有些嚴肅的盯著他,那眼神怪怪的。</br> 不知是他背痛,還是怎的,背后一陣發麻,有不好的預感。</br> “皇姐,你,你們怎么了?是不是圣上說了什么?”看他們不對,姜錦晏就想到了會不會是他們去見圣上,不太順利?</br> 姜憐對他搖搖頭,眉眼擔憂:“我們沒事,你怎么樣了?”</br> “什么我怎么樣了,我沒事啊。”姜錦晏有些心虛,她這話問的怎么好像知道了什么?</br> 他還沒心虛完,春華端著一碗湯藥過來了,還放在了姜錦晏面前。</br> “小王爺,您的藥,趁熱喝。”春華把那碗黑糊糊的湯碗端到他面前。</br> 都不用喝,姜錦晏就已經聞到了那藥苦澀難聞的味道。</br> “什么我的藥?我干嘛要吃藥?”姜錦晏還倔強著。</br> 被姜憐一句話戳穿了:“息影都告訴我了。”</br> “……”</br> 姜憐又擔心他,又有些無奈:“你從墻上摔下來了。”</br> “……”姜錦晏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說好的不告訴皇姐呢!息影那家伙竟然出賣他!</br> “皇姐,我沒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沒必要吃藥吧。”姜錦晏看著那碗藥,不太想喝,聞起來都這么難聞,喝起來肯定難喝。</br> 更何況,他也確實不覺得需要喝藥,以前又不是沒摔過,喝藥就小題大做了。</br> “我讓影八為你瞧過了,這藥,要喝。”姜憐很認真,他若是摔傷皮肉還好些,傷了肺腑不是小事。</br> 影八年紀雖小,但醫術卻可堪比太醫,姜憐自是相信影八,他說無大礙,但還是要喝藥更好。</br> 所以,他這藥,定是要喝的。</br> 姜錦晏被她認真的盯著,有些動搖了,然后蒼玄的一句話讓他決定一口干了。</br> “你怕苦?”蒼玄把桌上角落的那盤蜜餞往他面前推了推:“要吃蜜餞嗎?”</br> “我不怕!”雖然蒼玄也是很認真,沒有要笑他的意思,但姜錦晏并不想被知道他怕苦!</br> 端起湯碗準備一口干了,但喝了一口,就吐了,抓著一個蜜餞就塞進了嘴里。</br> “為什么這么難喝!影八到底會不會煮藥!”姜錦晏以前喝藥沒覺得苦到不能下咽,這什么破藥。</br> “小王爺,是奴婢煮的。”春華站在一旁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來。</br> 姜錦晏白了春華一眼,對姜憐道:“皇姐我們先吃飯,吃完再喝。”</br> 說白了他就是不想喝。</br> 他說完,剛吃了一口菜在嘴里,就又聽到姜憐問道:“云央可有傷到?”</br> 姜錦晏動作頓了一下,無所謂道:“她沒事。”</br> 應該沒事吧……但她走的時候,怎么看起來腿不舒服?m.</br> 姜錦晏看了眼姜憐,不想她問蕭云央。</br> 他發現姜憐今晚看他的眼神很奇怪,說不出的怪。</br> 正當他想問姜憐是不是還有什么事,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不問了。</br> 但愿不是息影多嘴把什么都告訴他們了。</br> 他看著那碗黑糊糊的藥,準備趕快喝完溜掉,被他們兩個盯著,他這晚飯吃不下了。</br> 但他正喝著藥,突然聽到蒼玄問道。</br> “錦晏,你和云央說過,會娶她?”</br> “噗!咳咳!”他本就不想喝的藥全吐了出來,也不知是嗆到了還是怎么回事,他的臉唰一下紅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