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涼亭下。</br> 蕭弛斟了杯茶放在蒼玄面前,桌上還放著蒼玄熟悉的那盤糕點。</br> 看到糕點后,蒼玄皺了皺眉,看向蕭弛問道:“是柔妃娘娘做的?”</br> 柔妃娘娘病重成那個樣子,眼睛已是要看不到了,怎還會做這么精致的糕點?</br> 蕭弛看了眼糕點,淡道:“是云央做的。”</br> “云央?”蒼玄想想也對,想來是柔妃娘娘一早便教給過云央該怎么做,那日他吃的,也許是云央做的。</br> 蕭弛飲了口茶,抬眼看向蒼玄:“此次回來,會留下?”</br> 蒼玄頓了頓:“嗯,留下。”</br> “可有同父王好好談過?”蕭弛問著,自是知曉他與父王之間那深入鴻溝般的隔閡,知曉他恨父王。</br> 蒼玄微微皺眉,不太想說起這個,但還是說道:“有件事還未談妥。”</br> “什么事?”</br> “我要兵權。”</br> “……”蕭弛頓了頓,放下茶盞,眸光深諳,看向他道:“我就是你的兵權。”</br> 這些年來,他手下的兵馬日漸壯大,整個北部邊疆現今都由他來掌控。</br> 他如今堪比當年蒼南的勢力,有他握著邊疆的兵馬,他就是蒼玄的兵權。</br> 蒼玄微微搖頭:“我要的,是京城三萬禁軍。”</br> 他自是知道蕭弛會是他的左膀右臂,會幫他,他也相信蕭弛。</br> 但蕭弛的兵馬遠在邊疆,與皇城太遠了,若有事想要調動,會來不及。</br> 他想要的是這京城三萬禁衛軍的兵權。</br> 他現在回到京中沒有旁的勢力,想要對付丞相,唯一可讓他利用的,且不會被丞相染指的,就只有圣上手下的三萬禁衛軍。</br> 禁軍的兵權向來只掌握在圣上手中,只聽命圣上。</br> 手握禁軍便相當于握著京城命脈,蒼玄這一條件無異于獅子大開口。</br> 其他條件圣上只是遲疑便答應了,唯獨這個,圣上還未答應。</br> 蕭弛自是知道禁軍兵權代表著什么,他很篤定道:“父王不會答應。”</br> “嗯,還未答應。”蒼玄也知道這個條件多半是不會答應的。</br> 他也是想要試一試,能拿到自然好,若拿不到,也只能想別的辦法來制衡丞相。</br> 蒼玄想到什么,看向蕭弛,問道:“壽宴后你可還回邊疆?”</br> “會留在京中一段日子。”蕭弛神色暗淡幾分,望著那糕點:“留下,陪陪母妃。”</br> 蕭弛知道母妃恐怕撐不了多久了。</br> 當年母妃為護他性命,將他送去邊疆,一別多年,直到他十六歲那年立下戰功才得以回來。</br> 可母妃仍是不要他回宮,要他待在邊疆,他聽了,留在了邊疆,極少回來。</br> 如今母妃病重,他怎還能離開……</br> 蒼玄聽后心中亦是沉重,但他此刻也說不出什么安慰蕭弛的話。</br> 他們默了片刻,蕭弛道:“你要禁軍,是想要對付丞相?”</br> 蕭弛知道當年的事是丞相做的,蒼玄自然也是知道。</br> 若不為對付勢大的丞相,他沒必要去要禁軍。</br> 蒼玄點點頭,沒有向他隱瞞:“嗯,丞相在朝中勢大,不好對付。”</br> 他雖是有了當初丞相與北蠻勾結的信件,但僅憑幾封十幾年前的信,不可能扳倒丞相。</br> 手中無勢怎么去和丞相抗衡。</br> 想要扳倒丞相,便需找到更多他勾結北蠻的證據,找到他當年陷害舅舅和母妃的證據。</br> 蒼玄知道這些會很難做到,丞相老奸巨猾,當初的證據許是都已毀掉。</br> 無論他要怎么去對付丞相,手中都絕不可無權。</br> 蕭弛自然知道蒼玄是如何想的,母妃也都已將事情告訴了他。</br> 蕭弛遲了片刻道:“你可還記得兵部尚書,孫正奇。”</br> “兵部尚書……”蒼玄想了想道:“是當初同舅舅關系甚好的孫尚書?”</br> 蕭弛點點頭:“或許過幾日你可以去見見孫尚書。”</br> 孫正奇是當初在所有人認定蒼南勾敵叛國時,唯一一個相信蒼南,試圖幫他尋證,與丞相對立的人。</br> 可最后,還是無用。</br> 還險些連累他自己入獄。</br> 孫正奇當初愿意相信蒼南,如今也未將那件事放下,蕭弛聽說,孫正奇有時還是會在朝上提起蒼南一事。</br> 他在朝中一直都是與丞相勢不兩立,許是會幫蒼玄。</br> “好。”蒼玄也記得孫尚書,為人清廉正直,當初同舅舅關系甚好,既然蕭弛讓他可以去拜訪孫尚書,想來孫尚書應是會幫他的。</br> 便是不幫,也可從他那里打探些當年的事情。</br> 細想起當年的事,蒼玄猶豫片刻,對蕭弛道:“你這些年在邊疆,可有遇到過一個叫蒙吉的北蠻將領?”</br> 聽到他提起蒙吉,蕭弛動作頓了頓,眉宇微皺:“你怎知曉蒙吉?”</br> 蒙吉是北蠻邊軍的三位統領之一,蕭弛與他交手多次,是個極為狡猾狠毒的人,為了贏,甚至可以拿自己的親信去做誘餌。</br> 蕭弛也是真正上了戰場才知曉蒙吉,他十六歲時贏下的那場戰事,便是贏了蒙吉。</br> 此后也更是被蒙吉盯上,一直想要殺了他。</br> 看他似是對蒙吉熟悉,蒼玄頓了頓道:“你可知蒙吉曾被舅舅生擒。”</br> 蕭弛頓了頓,點點頭:“聽他們提起過。”</br> 蕭弛說的他們,蒼玄知道,他們應當就是曾跟隨舅舅的部下,既然這件事聽他們提起過。</br> 那信的事……</br> “那你可曾聽他們提起過,舅舅當初從蒙吉手中得到過一樣東西。”蒼玄并不直白的問著。</br> 想要知道舅舅的部下中是否有人清楚此事,他們又有沒有告訴蕭弛。</br> 蕭弛眉心一皺,遲疑片刻,看向蒼玄:“是誰告訴你的?”</br> 這件事只有幾人知道,他也是偶然從那位曾是蒼南部下的將軍口中得知,蒼玄怎會知道?</br> 蕭弛的反應讓蒼玄確定了他是知道此事的。</br> “那樣東西是什么?”蒼玄不答反問。</br> 蕭弛望著他的眼眸中,神色微凝,默了片刻道:“信。”</br> 他說罷,抬手用指尖沾了茶水,在石桌上寫了幾個字。</br> 丞相勾結蒙吉。</br> 看到那幾個字,蒼玄眸心微縮,握著茶盞的手收緊。</br> 蕭弛看到蒼玄的反應后,又道:“但信已毀,當初丞相奉命帶兵去的蒼府,東西,恐是早已被那場大火燒了個干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