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情況叫人始料未及,沉默蔓延了幾秒后,現(xiàn)場陸陸續(xù)續(xù)爆發(fā)出笑聲——如果不是顧及場合,估計大笑聲能掀翻演播廳的天花板。
韓運心里有?種強烈的、要為偶像正名的想?法,所以神情分外嚴(yán)肅:“你們要證據(jù),我家里就有?證據(jù),這?一幅,百分百的臨摹的。”
他說的如此肯定,專家又忍不住拍桌道:“你憑什么?這?么?肯定?你可知道你是在質(zhì)疑,質(zhì)疑每一個鑒定過《千山圖》的專家!如果現(xiàn)場這?半卷是假的,那故宮博物館收藏的那半卷也是假的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韓運仍然鎮(zhèn)定自若,搖頭道:“我把全卷帶過來,你們就知道了。”
“你說你家的是真跡,就是真跡?”
韓運但笑不語,站得筆直,眼里似有?光華流動,絲毫不懼。
這?等超脫凡人的氣度,反而讓專家心里打鼓,因為他們根本不能確定博物館的就是真跡,只是因為傳世下來的就這?么?一幅,加上落款什么?的看著都是真的,才導(dǎo)致當(dāng)時鑒定人員一致認(rèn)為這?就是真跡。
畢竟都是一兩千年前的事了,誰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韓運又怎么?能如此確定?
專家望了一眼韓運腰上掛的玉佩,又看了眼嘉賓席上坐著,表情像是在沉思的鄭之聞,發(fā)現(xiàn)他手都攥成了拳頭。如果不是因為鄭之聞拿來的這?半卷,正好?和博物館收藏的那半卷能夠正好?拼貼在一起,那他們多半會相信韓運的話的。
節(jié)目錄制時,一般來說是禁止攝像錄影,更是禁止觀眾在節(jié)目播出前就把節(jié)目花絮放出去,
但這?時,仍舊有?不少好?事者,覺得這?一幕太?好?笑了,便掏出手機(jī)開?始錄像。
“《國寶能言》節(jié)目組這?是請了個傻叉吧,這?種話他都說得出來?”
臺下,趙魯給導(dǎo)演下達(dá)指令,導(dǎo)演立刻宣布暫停錄制,攝像機(jī)一關(guān),鄭之聞也把麥給關(guān)了,問韓運:“那你現(xiàn)在是準(zhǔn)備回家拿畫,證明給我們看臺上這?幅是假的?”
“畫幾分鐘之后就送到?了,這?個不急。”韓運到?了這?個時候,神情姿態(tài)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他指著玻璃展柜后面的名畫,道:“這?幅畫用的紙張乃是澄心堂紙,這?是南唐時期徽州所產(chǎn)宣紙。薄如卵膜,堅潔如玉,妍妙輝光,細(xì)薄光潤……試問,趙嵇死后百年才出產(chǎn)的澄心堂紙,他是怎么?用上的?”
他侃侃而談,說的話將臺下觀眾、臺上嘉賓以及專家,都唬得一愣一愣的:“雖然聽不懂他說的是什么?,但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這?是神探吧,他這?是怎么?看出來的?”
觀眾們大多不懂,只聽見他邏輯非常分明,可他還?沒碰到?那半卷畫,隔著那么?厚的玻璃呢,他是怎么?分辨出用的是澄心堂紙的?
鄭之聞?wù)他湥f話的聲音,仍然傳遞到?隔了好?幾米的韓運耳朵里:“你怎么?知道他用的什么?紙?紙都已經(jīng)?風(fēng)化了,這?么?多年了,韓運,這?種話不要隨便說,”他直接走到?舞臺央來,壓低聲音對他道,“現(xiàn)在錄制因為你也被打斷了,你給專家們道個歉,別?耽誤節(jié)目錄制了。”
韓運自動過濾了他的后半句話,轉(zhuǎn)頭問專家,他盯著那個專門鑒定古書畫的專家,道:“周老師,您能告訴我,這?副《千山圖》用的是什么?紙嗎?”
“是……”那位周老師遲疑了幾秒,眼里是濃濃的震驚,“……的確是澄心堂紙,韓運說的沒錯。”
眼見狀況突變,導(dǎo)演立刻打了個手勢,攝像機(jī)重啟。
專家作出解釋:“這?種紙張尤為名貴,是當(dāng)時皇家專用,而且最早記載的年代,的確晚于?趙嵇生平……”
“好?的,破案了,謝謝周老師的科普,”韓運微微一笑,望著臺下道,“這?幅畫實為后人所臨摹,哪怕臨摹得非常好?,連神韻都有?幾分相似,畫工也相當(dāng)卓絕,但是鐵證如山,這?不是真跡。”
鄭之聞有?些?下不來臺了,他提出異議:“但是……這?也無法說明,趙嵇當(dāng)時沒有?生產(chǎn)這?種紙的技術(shù)!周老師,您說對嗎?”
“是有?這?個可能……”不過可能性?非常小。
專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相信韓運說的話了,說不定……這?還?真不是真跡,只是仿品,而且看紙張,沒準(zhǔn)這?繪制仿品的人,身份還?不一般。但是沒有?見到?韓運口的“真跡”,他們也不敢斷定。
鄭之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道:“對,對啊,既然這?樣,那就無法說明畫的假的!”畫是他問翟總借來做節(jié)目的,翟總家里做收藏的,這?半卷畫也是他家的珍藏品,這?上一次節(jié)目,忽然就變成了假貨,他怎么?能服氣?
好?端端的,一下真跡變臨摹品,讓他萬分的不甘,如果真的是假的,他怎么?把畫還?回去?
臺下觀眾也不免竊竊私語:“難道他說的是真的?這?幅是假的,他家里的才是真的?他怎么?知道他家里的就是真的,而不是仿品?”
“難說吧,等著看吧,這?要專家說了才算數(shù)。”
“不過韓運好?專業(yè)啊,他懂得也太?多了吧?正常人會了解這?些??”
韓運來之前,從合作的公關(guān)那里了解到?,之前替他炒作,花錢替他買熱搜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鄭之聞。韓運原本對他無感,現(xiàn)在也充滿厭煩,以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問:“這?畫畫得好?吧?”
“當(dāng)然好?了!雄強逸蕩!境界一新!獨樹一幟!”
韓運點點頭,似笑非笑:“好?是好?,不過那是你沒見過真跡,等你見到?就知道了。”接著,他便直接走下了臺,他以為攝像頭關(guān)了,其實剛才已經(jīng)?開?啟了。
導(dǎo)演問他:“韓運,你干什么?去?”
韓運摘下耳麥:“我去后臺,拿畫。”
幾分鐘之前,他提出真跡在他家里時,原本坐在臺下的伏淵就起身離開?了,兩人在這?方面上心有?靈犀,韓運知道他肯定是回家去了,替自己拿“證據(jù)”。
伏淵來無影去無蹤的,他突然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韓運自然得去一個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不然這?畫怎么?來的,難以說清楚。
很快,韓運就取到?了畫,重新回到?了舞臺上。
所有?人都探著頭,緊緊盯著他手里拿著的畫筒,見他從畫筒之取出了卷軸,連眼睛也舍不得眨。
韓運對待這?幅畫,比對待自己身上的玉佩要珍惜多了,他小心翼翼,讓他男主持過來:“畫有?點長,你拿著這?頭,我拿著這?頭。你小心點啊,輕點拿。”
男主持看他這?么?小心,心里一緊,難道真的……?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這?古卷徐徐攤開?在眾人的眼——和背后屏幕上的《千山圖》幾乎是一模一樣。
觀眾離的遠(yuǎn),看不太?清,只能分辨出韓運手里拿著的古畫,比展出的那幅要嶄新許多,看起來他手上這?幅,才像是臨摹的一般。
鄭之聞就站在旁邊,他仔仔細(xì)細(xì)地盯著這?幅畫,但是他畢竟不是專業(yè)的,看來看去也找不出什么?不同來,因為韓運手上這?幅畫實在是太?新,鄭之聞質(zhì)疑他:“你這?個才像是現(xiàn)代臨摹的吧?”
觀眾點頭附和:“是啊,看著這?么?雪白的紙,太?新了吧。”
幾位專家都從他們的座位上走了下來,走到?了畫前,屏住呼吸,低頭檢查起這?幅號稱真跡的《千山圖》來。
韓運替他們節(jié)省時間,道:“這?幅畫在我這?里,一直保存得很好?,這?張畫的用紙也比較名貴,制作精良,不過比不上澄心堂紙。這?是子邑紙,兩幅畫的區(qū)別?不大,最大的區(qū)別?在于?落款處,你們看,我手上這?幅只有?一個落款,屏幕上那幅,有?兩個落款。”韓運手輕輕指了指,“字跡也不太?一樣。”
聽他說完,屏幕上果然放大了《千山圖》的落款處。
“欸,真的是誒?”
“不過這?能說明哪個真,哪個假嗎?不能吧……”
專家點點頭,也發(fā)現(xiàn)了這?些?細(xì)小的差別?。
韓運繼續(xù)道:“你們再仔細(xì)看看,這?兩幅畫一對比,是不是差距挺明顯的,哪幅更好?一目了然。”
主持人:“看著一模一樣,哈哈哈,我看不出來。”
專家摸了摸下巴,還?未言語,鄭之聞就篤定地道:“明顯這?一幅,”他指著玻璃展柜,“明顯這?一幅更勝一籌!”
韓運瞥他一眼:“你品味還?是不錯的,但是眼神真的不好?。”他轉(zhuǎn)向?專家,“周老師,您看來呢?”
這?位周老師浸淫這?個行業(yè)幾十年,哪幅好?哪幅壞,這?一對比,其實他很快就看出來了。
他嘆了口氣:“韓運說的沒錯,一直以來,我們都弄錯了。趙嵇唯一傳世的作品就是故宮博物館收藏的那一幅,沒有?其他作品做佐證、對比,這?影響了我們的判斷。”他先給自己留了個臺階,繼續(xù)道,“但是韓運拿出了這?一幅,這?么?一對比,孰高孰低的確能分辨出來,這?幅畫畫者的畫技非常高超!”
鄭之聞立刻抓住他言語里的漏洞,他早已失去了自己平日的風(fēng)度,因為這?幅畫是他帶來的,這?涉及了他的利益,他比誰都要希望自己的才是真跡,于?是急忙狡辯道:“臨摹者比原畫家水平更高,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韓運早已料到?這?種情況的發(fā)生,他讓一位專家自己手上拿著這?幅畫:“您小心點拿,別?落在地上了。”
說完,他打開?自己背上背著的畫筒,從里面又取了一幅卷軸出來。
“其實這?幅畫,不叫《千山圖》,而是叫《凌天山水圖》,這?是趙嵇自己題的名,題在下卷上。也就是我手上這?一幅,兩幅畫一卷是夏日之景,一卷是飛雪之景,一上一下,構(gòu)成上下卷的《凌天山水圖》。”
觀眾畢竟離舞臺遠(yuǎn),他們聽見專家說韓運手上拿得畫技更高超,就從好?笑變成信了七分。
這?下卷一展開?,觀眾對他的“信口開?河”,已然全信了,嘆服道:“沒想?到?竟然有?上下卷!”
專家盯著這?兩幅圖,盯了一會兒工夫,最后竟然熱淚盈眶,正式承認(rèn)道:“這?一幅、不,這?兩
幅,的的確確才是趙嵇真跡!”
專家還?特意感謝了韓運,說謝謝他把畫保存得如此之好?,韓運很喜歡這?兩幅畫,這?才是他最喜歡的東西,所以笑著道:“沒事,都是應(yīng)該的。嗯,鑒定完了是吧,那我收起來了?”
“等……等等,這?樣,我們拍個照,或者……韓老師,您能否把畫借給我們一天?只借一天,您可以在場看著,我們只做研究,不做別?的,更不會損壞。”見識過韓運的博學(xué)后,專家都對他改了稱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