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
    付胭猛地睜開眼睛。
    他一轉(zhuǎn)身，眼神就對上了坐在輪椅上的霍淵時，而倒映在墻上的高高長長的人影是阿吉的，他推著霍淵時的輪椅。
    剛才咕嚕嚕的聲音就是輪子滾動時發(fā)出來的，難怪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是因為太久沒聽到了。
    “大哥。”付胭嗓子眼哽住。
    她已經(jīng)有兩年多沒見過霍淵時了，他去英國治病，也從不和她視頻，只是偶爾在微信上和她聊幾句，有時也給她打電話。
    回國到現(xiàn)在，她被霍銘征軟禁在金陵名邸的莊園，不能和外界的人聯(lián)系，就算知道他回來了，也不能跟他見上一面，只有上次他送到莊園的禮物，她收到了。
    他還是記憶中，對她溫潤和煦的大哥。
    霍淵時的輪椅繼續(xù)往前，在床邊停了下來。
    付胭從床上坐起來，霍淵時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看了幾眼，抬手在她的發(fā)頂上輕撫了兩下，嘆了口氣，“受苦了。”
    霍淵時在輪椅上坐了很多年了，他的雙腿還沒殘疾之前，打網(wǎng)球時穿著背心短褲，肌肉的線條很漂亮，這幾年他清瘦了很多。
    付胭咬著唇搖頭。
    霍淵時抬了一下手，“阿吉。”
    阿吉立馬走到付胭的面前，將一份打包好粥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霍先生擔心您吃不下東西，讓我去王記打包的粥，是您喜歡的口味。”
    付胭聞著香味，心情復(fù)雜，“大哥還記得我的口味。”
    “怎么會忘？”霍淵時替她拿出勺子，用餐巾紙擦拭了一遍，“我記性很好。”
    這倒是事實。
    霍家人，除了霍靜淑一家有些格格不入之外，其他人都很聰明，尤其是霍淵時和霍銘征，是這一輩里的佼佼者，人中龍鳳。
    記憶力這種東西有很大的先天因素，他們兩個的記憶力都很驚人。
    付胭只動了幾勺，阿吉皺眉，“胭胭小姐，別讓霍先生擔心。”
    霍淵時揮了一下手，“無妨，她吃不下不要逼她。”
    他拿出餐巾紙擦拭付胭的嘴角，付胭抬起手接過紙巾，“大哥，我自己來就好了。”
    霍淵時沒將紙巾給她，動作輕柔地擦拭完這一邊嘴角，又擦拭另一邊，柔軟的紙最后從她的下唇擦了過去，微微彈跳了一下。
    以往豐潤的紅唇此刻一絲血色都沒有。
    霍淵時將她面前的粥移開，手指觸碰到她的指尖，輕輕握了上去，“很冷嗎？”
    付胭搖頭，“你不用擔心我，你身體不好別在這里久留。”
    霍淵時不由握緊了她的手，語氣依舊平和溫潤，“不要和大哥撒謊。”
    “我沒事的大哥，你回去吧。”付胭抽出手。
    她看了一眼霍淵時白皙消瘦的手。
    其實霍淵時的手比她更冷，他出了車禍后，雙手好像怎么也捂不熱。
    她拿他當親哥哥看待，那時候還常給他暖手，可到底現(xiàn)在她二十五歲了，不是十五歲，男女之間的界限更加分明了。
    霍淵時看了一眼她抽走的手，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出了警局，阿吉推著輪椅往外，雨已經(jīng)停了，地面上有積水，輪子碾過去，水花微微濺起。
    “胭胭和我生分了。”
    阿吉推著他往外走，“胭胭小姐在這種地方難免心情不好，霍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霍淵時的臉倒映在水面上，他仿佛自言自語，“時間真的會改變很多。”
    ……
    夜深人靜的住院樓。
    幾名保鏢守在病房門外。
    黎沁沒有傷到要害，被救了回來，此刻正在病床上躺著。
    麻醉過去了，黎沁感受到腹部傳來的牽扯的疼，她顧不上疼痛，掙扎著去拿床頭柜上的遙控，打開電視。
    她想看看付胭現(xiàn)在是什么下場。
    在公共場所出了這么大的事，一定上了新聞。
    果然，她打開午夜新聞，看見付胭現(xiàn)在被拘留在警局的消息，忘記了腹部的疼，仰躺在床上斷斷續(xù)續(xù)地笑著。
    現(xiàn)場有目擊證人，水果刀上有指紋，基本已經(jīng)能判定付胭的罪行了。
    網(wǎng)絡(luò)上這件事已經(jīng)發(fā)酵了，就算是霍家也無法將新聞往下壓，輿論的壓力都能讓付胭永無翻身的機會。
    病房內(nèi)傳出電視機的聲音和黎沁的笑聲，幾名保鏢面面相覷，一名保鏢開門進去，目光和黎沁對上。
    黎沁通紅的雙目移開，緊緊盯著電視屏幕，嘴角止不住上揚。
    保鏢退了出去，將病房門關(guān)上。
    黎沁笑得眼淚直流，沒注意到衛(wèi)生間的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一道修長筆直的身影走了出來。
    等黎沁察覺到，那道身影已經(jīng)逼近病床，她看著男人近在咫尺的臉，眼神充滿了恐懼。
    霍銘征逼問她幕后之人是誰，其實她不知道，她根本沒見過那個人，甚至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每次打電話是不是用了變聲器，她都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對方答應(yīng)過她會幫她做任何事。
    她沒想到他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她認識的人……
    在她發(fā)聲之際，男人拿出一張照片放在她眼前。
    黎沁看著照片里，對著鏡頭露出燦爛笑容的小星，她站在陽光下，身上鍍上了一層光圈，她笑著，像落入凡間的天使。
    腦海里響起那天小星被她哄著，趴在她的肩頭，對她叫了兩聲媽媽。
    小星叫她媽媽了。
    奶聲奶氣的聲音能讓人的心都化了。
    黎沁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眼里充滿了絕望和痛苦，以及濃烈的悔意。
    早知道……
    早知道！
    一張紙和一支筆遞到她面前。
    她顫抖著雙手接了過去，緊握住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著，淚水一顆顆地砸在紙上。
    黎沁最后看了一眼小星的照片，唇瓣顫抖著親吻了一下。
    病房的窗戶是無法完全打開的，只能推開一道手臂寬的縫隙，而此刻，她卻能輕易推開，早就做好了準備的事，就等著她的決定了。
    是要她活著，還是小星活著。
    電視上還播放著新聞，誰也沒注意到，打開的窗戶，一道人影縱身一躍，從二十二層樓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