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跑消失在視線里，連灰塵也不曾留下。她想象過的可怕場景，實際上經(jīng)歷起來也并沒有那么難熬。

　　就像很小的時候摔倒弄破了新買的衣服，紗織本以為會得到母親的一頓責(zé)罵，但當(dāng)她回到家的時候，卻迎接了滿室的溫馨。

　　烤箱里的蘋果派散發(fā)著甜蜜的味道，咖啡機運作著，做出一杯杯甘苦的意式濃縮。柳生比呂士詢問她有沒有哪里摔痛了，像是面粉團子的小手，拂去紗織臉上的污漬和泥土。

　　“你沒有事就好。”

　　她大概會永遠記得那時候比她高了小半個頭，因為她摔痛而紅了眼眶的哥哥——自從某時起再未見過的哥哥。

　　美好之所以是美好，因為它轉(zhuǎn)瞬即逝。

　　紗織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出了一身的汗，在漸盛的日光里，這件穿在身上的黑色衛(wèi)衣似乎有些太厚了。

　　她想起許久未見的兒時好友，自從對方搬家到東京上學(xué)之后，只能簡單地通過郵件聯(lián)系，偶爾周末時的視訊只有半個小時，通常情況下只足夠互相報告最近的情況。

　　一號鍵的快捷撥號就是對方的電話。盡管已經(jīng)有許久沒有與她聯(lián)系，但紗織總是覺得她一直都在自己身邊。

　　不論什么話題都可以迅速接上，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哪怕很久沒有見面，很久沒有對話，只需要幾秒就能恢復(fù)以往熟稔的友情，大概要比所謂血緣，來得更為珍貴。

　　“紗織？”對方的背景有些嘈雜，紗織側(cè)身背對著馬路，以便可以聽清出少女的話。

　　“小春，我現(xiàn)在在東京。”

　　“誒？東京？你來東京了？怎么不提前和我說？你是不是迷路了？在哪呢？我現(xiàn)在來接你！”不見得停歇的一段高射炮似的問話，紗織聽說井上春進了網(wǎng)球部。其實說實話，紗織到覺得好友不去念Rap真是有些可惜。

　　“我在金井綜合病院。”

　　“你生病了？！”

　　紗織隱約聽到聽筒對面?zhèn)鱽硪魂囮嚳膳碌墓砜蘩呛俊！靶〈耗銊e踹我啊”之類的喝聲，她不由得把手機拿的稍微遠了點：“不是啦，我來接一個人出院。現(xiàn)在沒什么事，想見你一面。”

　　“你等我。我半小時——不，我二十分鐘之內(nèi)趕到。”

　　“恩，好。”

　　二十分鐘之后，紗織就在馬路對面看到了穿著藍白色校服的井上春。她依然是一頭清爽的紅色短發(fā)，高挑的個子讓少女顯得英氣蓬勃，她在馬路對面揚起大大的笑臉，沖紗織揮舞著手臂。

　　井上春的身邊站著個黑發(fā)刺猬頭少年，表情懶散。她轉(zhuǎn)頭瞥見少年不算歡迎的表情，用腳背踹了下少年的膝蓋。

　　少年抱著腳跳了幾圈，這才僵著臉對馬路對面的紗織露出個絕對不是真心的笑容。小時候就擅長運用長腿來攻擊其他人的井上，到現(xiàn)在還是改不了這樣的習(xí)慣。

　　想必剛才從手機那頭聽到的呼喊應(yīng)該是這個人的了。紗織心想。

　　井上春飛快地穿過馬路，她淡藍色的裙擺像極了神奈川的大海，修長的雙腿邁開來走在街上，如同等待著攝像機捕捉的高傲模特。

　　井上春一把將紗織攬進懷里，沖刺猬頭少年眨了眨眼，她拍著紗織的頭頂，最后還是惡趣味地將好友的頭發(fā)揉亂：“這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紗織。”

　　怎么會有人可以信誓旦旦地使用“一輩子”這種沉重的詞語呢？分明人生中有那么多的荊棘，那么多的變數(shù)，那么多的不可知。

　　有機會的話，柳生紗織想告訴井上。

　　如果“一輩子”的前提是井上春的話，柳生紗織也愿意做她一輩子的朋友。

　　“紗織，這家伙我們網(wǎng)球部的正選，桃城武。”井上春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好聞的味道，不是馥郁的香水味。混合著陽光與微風(fēng)的清爽，像極了她永遠掛在臉上的明媚微笑。

　　井上春看了眼手表，咋咋呼呼地拍了下桃城武的肩膀：“等等！先別說了。我們是在比賽途中溜出來的啦。要是被大魔王發(fā)現(xiàn)，真的會大事不妙。”

　　“什么？你出來之前沒和手冢報備嗎？”少年哀嚎一聲，他明亮的黑色眼睛像極了曾經(jīng)出沒在柳生家門口的小奶貓，無辜又稚嫩，“你明明知道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

　　“反正被罰跑圈的又不是我。”

　　“井上春！我待會還有場雙打比賽！”

　　不耐煩地掏著耳朵，井上春嫌棄地瞥了桃城武一眼：“我剛問乾了，他說你只要在一個小時之內(nèi)回來就一定趕得上比賽。”

　　“我懶得和你說。”焦急地開始打的的少年，井上大笑起來說“我剛才讓司機在原地等著啦”，然后拉著紗織往馬路地面走去。

　　井上春的手是溫暖干燥的，她經(jīng)常用的水蜜桃味護手霜，兩個人小時候一起在神奈川讀小學(xué)的時候。每一次井上春涂護手霜，都會說著“給你也涂一點”，然后拉起紗織冰冷的手來。

　　盡管這種觸碰太久沒有實現(xiàn)，但是再一次感受到的觸感，熟悉地讓人想要落淚。紗織盯著好友的手看。

　　井上春回過頭去看她，她紅色的瞳孔倒映著火焰和紗織些微凌亂的紫色長發(fā)，她左邊臉頰上小小的一顆痣，還有她的眉眼，在明媚日光下張揚漂亮的不可思議。

　　少女揚起嘴角，將手握得更用力了些，風(fēng)吹過她的紅色頭發(fā)，像極了她們兩個人并肩看過的海邊日落。連同大海的腥咸，還有手指尖感受過的沙礫，都徹底復(fù)蘇起來。

　　“跟著我哦，紗織。”

　　“好。”

　　比賽的場地在木之森公園。

　　桃城一下車就緊趕慢趕地先跑去簽到。井上顧慮到紗織的低□□力，和她一起往比賽場地慢慢走去。生長在兩邊的巨大樹木遮蓋了正午刺目的陽光，從葉片中漏出的小小光斑雀躍在紗織的臉上。

　　井上說她剛才還看到了立海大的正選，不過沒有柳生比呂士。

　　那時候柳生比呂士應(yīng)該還在醫(yī)院里接村上涼子出院吧？紗織隱約看到不遠處揮舞的青春學(xué)園旗幟，學(xué)生們的應(yīng)援聲整齊劃一，震耳欲聾。

　　只參觀過立海大訓(xùn)練的紗織，第一次看到其他學(xué)院的比賽。她看到身邊的井上春露出自信的笑容，耀眼的紅發(fā)明快又鮮亮。這樣的笑容，她從仁王雅治，甚至是幸村的臉上也看到過。

　　類似“王者立海大”或者“立海大三連霸沒有死角”的勢在必得，青春學(xué)園應(yīng)該也是很厲害的存在吧？

　　“哦？比賽開始了。”井上拉著紗織快步往前走去。

　　紗織其實并不是很懂網(wǎng)球，畢竟柳生比呂士是立海大的正選，和仁王雅治一起組成的雙打，幾乎在中學(xué)網(wǎng)球界令人聞風(fēng)喪膽。

　　她看過柳生比呂士和仁王的雙打比賽，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招式讓人看著云里霧里，但也絕對不會像場內(nèi)的兩個人一樣，各自占領(lǐng)場地的一邊進行比賽。

　　“難道是你們新的戰(zhàn)術(shù)隊形嗎？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倫不類。

　　井上黑著臉揉了揉眉心：“這兩個家伙，真是沒眼看了。”

　　“丟死人了。”井上春無奈地搭上柳生的肩膀，她的臉頰貼著紗織的額頭，像是抱著玩偶似的蹭了蹭，“走吧，我們?nèi)ベI飲料，這種比賽不看也成。”

　　“反正最后絕對會被大魔王勒令跑圈。”

　　一路上還有其他學(xué)校在比賽。井上仔仔細細地說明著每個學(xué)校網(wǎng)球部的特點，從整體實力開始，到明星球員，最后是教練的顏值。

　　紗織覺得井上眉飛色舞的樣子好看的不行，而她大概永遠也無法達到那樣的活力四射。

　　“是不是我講的太無聊啦？”

　　“立海大是去年冠軍，這次連地區(qū)預(yù)選賽都不用參加。”

　　她不清楚立海大的賽程安排，不知道每一天柳生比呂士的行程。她明明和比呂士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說不定還是井上更了解立海大網(wǎng)球部的一切。

　　紗織站在自助飲料機前選擇了兩罐葡萄味芬達：“你也知道，我不太了解…我們學(xué)校的網(wǎng)球部。”

　　井上倚在一旁的路燈上，看到紗織選擇的飲料，有些詫異地挑眉：“誒，你這口味和我們的一年級正選差不多啊。”

　　從機器內(nèi)部滾落下來的葡萄味芬達，還沾著冰涼的水汽。甜蜜的口感，還有爆發(fā)在口腔中的二氧化碳。容易讓人上癮的口味，紗織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今天早上遇到過的貓眼少年。他給的橘子還放在口袋里，沉沉地墜著。

　　“啊就是剛才和桃城組隊的那個。”

　　“他叫越前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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