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與泰國的一筆數(shù)額可觀的生意黃了。泰國方面在簽約前3個小時突然變卦,與香港大禹集團簽了專屬貿(mào)易合約,擺了新東一道。沒有人知道大禹為什么會突然插了一杠和經(jīng)營范圍毫不相關(guān)的生意,對手還是在內(nèi)地有幫派背景的新東。
新東在這筆生意上投了一筆錢,錢打了水漂事小,面子丟了事大。這是新東進漢城的第一個大動作,也是新東紅人疤龍入漢城后拍板經(jīng)手的第一筆大生意。新東的面上企業(yè)新鑫當(dāng)日股價下跌,損失不小。
天羽坐在辦公室里,聽著下屬匯報,手指無意義地在桌上敲著。
“李總,新鑫會不會查到大禹那邊,我們要不要做防范?”
天羽笑笑。
“防什么?做生意,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天羽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一支筆。
他不管龍浩到底是誰,也不管他怎么混了黑社會,想搶生意,還早了十年。
他一直在等龍浩的下一個動作,等自己什么時候,再被一群人綁著送到什么黑黝黝的包間里。他給了新東一個下馬威。李天羽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凡事他計劃得很周詳,找到適合的時機、想好退路,才會行動。所以他不怕。凡事有了分寸,就可進可退,至于后面的路怎么走,要看對手怎么動。
只可惜,他等的事情一直沒有發(fā)生。新東不僅沒有任何反應(yīng),龍浩也沒再露過面。就好像這次的事煙消云散,從來沒發(fā)生過。
在做這一切之前,天羽見過龍浩。
那一晚,他約龍浩見面,在一個地下停車場。龍浩單獨來了。天羽靠在車門上,掏出煙盒,低頭嗑了嗑,嗑出一根煙。
“我查過你。在DESTINEY你就是個舞男,和新東沒有關(guān)系。你家里的事,你說的過去,都是事實。”
他看向龍浩。
“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你什么時候、為什么進新東,還有為什么針對我。”
預(yù)料中的沉默。天羽不急著聽回答,等了一會兒,才把眼光投到龍浩臉上。
“我今天約你出來,只是想聽一句實話。看在我以前,”
他停頓,慢慢吸了一口煙。
“……確實喜歡過你的份上,你今天給我一句實話。”
阿浩抬起頭,和天羽的視線碰在一起。兩人在燈光下看著彼此,像要看進眼眸最深處。
“是我利用你。”
“利用我?為了什么,錢,出人頭地,一步登天?”
天羽低低地嗤笑了一聲。
“別把我當(dāng)傻子。阿浩,我現(xiàn)在還喊你一聲阿浩。你是不是這種人,我心里有數(shù)。上次在場面上,你不方便。今天……”
他沉默了一下。
“今天,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你說,我信。”
聲音在靜靜的地下車庫回響。煙灰燙了手指,天羽才聽到阿浩的回答。
“我只是做想做的事情。”
“不后悔?”
龍浩沉默了一下,堅定地:
“不后悔。”
天羽不置可否,擒起手中的香煙。
“周小舟是新東的人?”
阿浩停頓片刻,點頭算作回應(yīng)。
“那天你和他在賓館,是和新東的人接頭?”
“是。”
“這么說,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加入新東了。”
阿浩停頓了一下。
“是。”
“你送水,做民工,都是做給我看的嗎。”
阿浩沉默了一下,仍然回答了一句“是”。
天羽抬頭,在煙霧中看著模糊不清的水泥頂。
“你還是沒告訴我原因。”
阿浩的眼光掠過他,像在看遙遠(yuǎn)的地方。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也有。”
天羽一笑。
“就像商店里的小汽車?”
天羽慢慢地轉(zhuǎn)過身,看著阿浩,眼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像第一次看見他,又像從來沒有這么看過他。
“你知道,過了今天,我是不會再給你解釋的機會了。”
阿浩看著天羽。燈光的陰影打在他的臉上。
“我明白。”
天羽邁動腳步,走到阿浩面前。他站在離阿浩很近的地方,抬起臉,近距離地凝視他,然后抬起手,撥開阿浩臉頰旁長長的碎發(fā),露出被遮擋的左半邊臉。
在那張原本光潔的臉上,眼睛下方,有一道粗深的長長的疤痕,一直從眼下延伸到臉頰,突兀、猙獰地布在半邊臉上,讓人看而心驚。
天羽打量著那道疤。
“有想要的東西,就會有代價。”
視線慢慢上移,看進那雙眼睛。
“就像這個疤……也是代價之一,對嗎。”
豹頭告訴天羽,他已經(jīng)和新東有了協(xié)定,新東月底就進凰龍,和豹頭東西分治,賭場錢莊還歸豹頭,地面上的生意交給新東。“新東看上了你在凰龍的出口渠道,也想嘗口鮮。我是你的投資人,也算半個自家人,提醒你一句,好漢不吃眼前虧。”
天羽對豹頭道謝,言談灑脫,絲毫沒有受了委屈的樣子。豹頭拍拍他的肩膀說:你是聰明人。
新東進了凰龍。蕭南來電話,說來了個老朋友,要和天羽聚一聚。天羽心中明白,走進凰龍的時候,蕭南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蕭南坐在沙發(fā)上,神色悠然,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天羽,笑:“你遲到了,咱們阿浩可是等你很久了。”
想了想,哦了一聲。
“錯了。現(xiàn)在該叫浩哥了。”
笑著擒起杯酒,隔著距離對另一頭的龍浩示意。
“過去叫阿浩叫順口了。名字嗎,叫起來透著親熱,浩哥,不介意吧?”
龍浩在沙發(fā)的另一邊。
“蕭總客氣了。”
蕭南微笑著喝了口酒,眼光落在龍浩的身上,不說話,嘴角帶笑。
通常蕭南用這種眼神打量人的時候,是不說話的。很少有人能抵得住他這種直視的眼神,然而龍浩和他對視,臉上沒什么動靜,也沒有移開視線。
蕭南看了一會兒,噙著笑。陸成走進來,蕭南轉(zhuǎn)頭。
“哎,陸成,你看誰在這呢,招呼都不打一個?”
陸成陪著笑。
“哪能呢,早看見了,一早就問好過了的。”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不一樣了,該什么禮數(shù),就什么禮數(shù)。你白跟著我了?”
陸成連忙:“是是,我疏忽了。”
走到龍浩面前,曲著腰恭恭敬敬地來點煙。
“浩哥,我是凰龍的經(jīng)理,以后叫我小陸就行。豹老板那些場子都收拾好了,浩哥接管后有什么事就吩咐,兄弟們在這也盡管放心。以后,還請浩哥多多關(guān)照。”
龍浩按下陸成要給他點煙的手。
“陸經(jīng)理,像以前一樣叫就行。我在凰龍?zhí)瑁瑥倪@出去的,兄弟們都知道。沒什么不好講的。”
蕭南笑笑。
“一個下人,用不著跟他們客套。英雄不問出處啊,可惜,當(dāng)年凰龍沒留住鳳凰,倒給新東的張老板送了一條龍。不過不這樣,也顯不出咱們的緣分。阿浩,你現(xiàn)在是人物了,凰龍也跟著沾光,以后仰仗新東的地方很多,既然是老朋友,天羽,我們是不是該驚喜啊?”
天羽沒做聲。
“蕭總對我的關(guān)照,我是不會忘的。”
龍浩說。
蕭南的目光和龍浩對視,四目相對,隨即笑開。
“客氣。”
喝酒布菜,過了三巡,下面音樂聲變換,是舞臺表演開始了。這二樓的包廂正對著樓下,視野一覽無余,舞臺上的舞男舞娘一撥撥地扭動起舞,帶動起HIGH熱的氣氛,底下舞池中人聲鼎沸,又是瘋狂一夜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