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只是想編個感人的理由,就免了。你和龍浩的演技我已經領教過了?!?br/>
“你就當我在編吧。他為了你不知死活,你可以當看戲?!?br/>
“為我?他進黑社會是我逼的嗎?”
周小舟忽然抬起頭來,爆發:
“為了什么?!都是為了毀你該死的犯罪的證據!”
天羽一愣,停住。
“你說什么?”
周小舟轉過頭,盯著地面,開口。
“我和阿浩是老鄉,以前就認識。新東要摸凰龍和豹頭的底,派我通過阿浩混進去?;她埬堑胤?,□□,沒有內部的人往里帶,我進不去。阿浩仗義,我剛到漢城時身上沒一個子兒,是他收留我,給我吃給我住。我不想出了事連累他,把新東的事跟他明說了。新東也想有個內應,要收買他入伙,阿浩不肯。他是個清白人,不肯趟這種渾水。新東就看上了你。”
“我?”
“新東知道你和蕭南這層關系,動了你的腦筋。阿浩知道以后,找到新東,對他們說,他愿意把我帶進凰龍,條件是不把你卷進去。”
“他把我帶進了凰龍。但是有一就有二,那時候蕭南提拔他,讓他進了金貿,上頭覺得是個機會,他比我更方便混進凰龍的核心,就威脅他,要他賣命。阿浩脾氣硬,不吃這一套,新東也怕他反過來投了蕭南,賣了他們,所以沒來硬的?!?br/>
“本來事情就這么樣了,不過,新東弄到了一樣東西。他們一直想弄到蕭南的把柄。結果,沒弄到蕭南的,卻在蕭南電腦里找到了另外一個東西?!?br/>
天羽有不好的預感。
“什么東西?”
“是你洗黑錢的記錄。所有的暗賬,一筆一筆,都記在蕭南的電腦里?!?br/>
天羽已經猜到,也隱約猜到了后面。
“我查過他的電腦?!?br/>
“蕭南是聰明人,他做什么事情,都會想好后路。你就是他的后路,他怎么可能不留一手?!?br/>
“新東得到這個東西只是意外,可是,他們發現用你可以要挾阿浩,就給阿浩看了那份資料。新東給阿浩指了兩條路:要么,給他們賣命,要么,把資料送到公安局?!?br/>
“之后的事,你也看到了。阿浩低了頭,和我裝成一對在外面開房,和新東上面接頭。上面知道你對他有心思,要阿浩跟你好,接近蕭南。阿浩不同意,他把接頭的事錄了音,反過來逼新東,如果新東對你下手,新東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就算能擺平警察,驚動蕭南是肯定的了,之前的計劃也雞飛蛋打。所以,新東沒法再逼他利用你,可阿浩也為此得罪了新東,如果不是后來他運氣好,發生一件事,他早被人害了。他冒那么大風險,就想從新東手上毀了你犯罪的證據,可是,你卻一腳把他踢出了凰龍,讓他在漢城待不下去!”
天羽不說話,震驚地審視著周小舟。
他第一次聽到這些。他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
為了他?
這是那個龍浩嗎,那個跟他說“不是一路人”,把他推得遠遠的龍浩?
有什么在腦子里叫囂,天羽覺得什么都亂了。
……有什么弄反了。都反了!
張書晨和周小舟的話在他腦中交錯盤旋。他隱約猜到了什么,又隱約驗證了什么,但那結果讓他很難接受!
“你們他媽的一人說一個版本,我信誰?”
周小舟不看他,聲音沒有起伏。
“我今天不是來求你幫忙的,只是來說事實。阿浩不告訴你,他不想讓你覺得欠他的,他想為你扛??伤F在下落不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為你做過什么,你不知道,有眼睛的人看的到。你可以不信我,可以不領他的情,但阿浩是什么樣人,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清楚。我不指望你們這些有錢人剩多少良心,如果你還能念著他為你做過的事,就去幫他。他現在非常危險。”
天羽沒動。他盯著桌面,許久,一字一句。
“就算如此,他沒必要為此進新東,也不是他當堂口老大的理由。你最好說出來,到底是為什么。”
周小舟不說話了,他看了看天羽。
“你說的對?!?br/>
周小舟說,眼神沉了下去,沉默了一會。
“他本來可以不進新東?!?br/>
他靜默了很久,忽然說:
“你知道他臉上的疤,是怎么來的嗎?!?br/>
天羽心里一咯噔,抬頭看周小舟。
周小舟一字一句。
“是蕭南在他臉上,一刀一刀刻出來的?!?br/>
“……你說什么?”
“阿浩進了金貿,一直在收集證據。他想為你洗白,被蕭南發現了。你趕走阿浩以后,蕭南也在找他,后來找到了。是張書晨報的信?!?br/>
天羽變了臉色。
“張書晨一直在替蕭南賣命。他曾經想從我這兒摸阿浩的底,不成,就拿著他從蕭南那兒得來的話,離間你和阿浩。他這么干過,沒錯吧?!?br/>
“蕭南抓了阿浩,折磨他。蕭南是怎么折磨人的,用的什么手段,你比我清楚。那疤,是蕭南用螺絲刀,一刀一刀,挖在阿浩臉上的。”
“你問龍浩為什么要進新東,為什么當了堂口老大,為什么要當黑社會。你應該先問問蕭南,他對龍浩做過什么?!?br/>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他進黑社會的真正理由。不過那不應該由我說,應該由他親口告訴你?!?br/>
周小舟低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蕭南整治人的時候,會拍下來,事后看了找樂。”
他站起來,把東西放在天羽面前。
“這是我弄到的。如果你不信,就看看吧?!?br/>
輕微的咔噠聲,光碟退出,屏幕回歸黑暗。
整個房間籠罩在死寂里。
天羽坐在沙發上,盯著那片黑漆漆的屏幕,就像它還沒有放完。
然后,緊緊地閉上眼睛。
眼前是混亂的晃動的影子。
血肉模糊的臉,刀尖挖起血肉時痛苦的嘶吼和被血糊過不屈的眼睛……
“有想要的東西,就要付出代價?!?br/>
“這刀疤,也是代價之一,對嗎?”
“一看到你臉上的疤,我就想吐!”
……
天羽一點一點地彎下腰,垂下身體。
他用兩手抱住了頭。
“李總?”
陳飛迎上來,詫異地陪著笑。
“??!您難得來啊,大駕光臨。有什么吩咐?”
天羽走進舊貨倉。
“你們蕭總不是去云南了嗎,叫我來看看?!?br/>
“您放心,有我在,保管出不了錯兒?!?br/>
天羽四處看了看,瞇起眼睛。
“就這么幾個人,管得動貨?”
陳飛一愣,已經聽懂了天羽的意思,嘿嘿笑著。
“嗨,您知道的……最近沒怎么整治,整治了,蕭總也得過來樂樂不是?!?br/>
倉庫地下室傳來不清晰的□□踢打聲。
“又關進來人了?”
“嗨,總有些不識抬舉的……都關了好幾天了,再硬的也沒個人樣兒了,現在估計就吊著氣吧。”
天羽似乎起了興趣,腳步走得有些急。
“看看去?!?br/>
陳飛把地下室大門打開,露出下邊一個過道。黑暗的發霉的腐味撲出來,和著難聞的血腥氣?!酢趼暫统榇蚵晜鱽怼?br/>
天羽快步走向那間透著光的暗室,心臟越跳越快。
他推開門,看清了里面的景象。打人的把臉轉向他,被打的人全身血污被吊著,耷拉著腦袋。
天羽看著那張臉,面無表情,把門關上了。
“就這一個?”
“是啊。蕭總到外地去了,再說,皮癢的畢竟少不是……”
天羽向里面走。開著門的,沒開門的暗室,都打開看了一遍。
陳飛不知道他到底來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也不好問,跟在后面。
天羽直走到走廊盡頭,確定地下室里再沒其他人。
這是蕭南帶他來過的地方。蕭南整治人都會帶到這里,一般不會帶到別處。進過這兒的人都知道,這里頭什么滋味。蕭南甚至為此養著陳飛這一幫人。
不在這兒,在哪兒?
天羽站在最后一間黑暗的空暗房里,焦躁地轉身。
一個人靠在門口,悠然看著他。
“找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