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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故事開始了

    午夜的風已是那么的冷。天空開始飄起了零星的雪花,夾雜著細小的冰粒。
    她仰起臉,看了看天空濃重的顏色。
    雪花落在臉上有些冰冷,卻沒有立刻化作水珠。
    自從她忘記了怎樣流淚,已經很少有液體沿著臉龐自由滑下。
    莊弄月剛剛從打工的小餐館走出來。長頭發在腦后隨便的綁著一眼睛大而空洞空布滿血絲血她輕輕揉了揉眼睛了像是在擦掉淚水水一天中的這個時候,她的眼神變得縹緲。
    她需要休息。
    從貼身的口袋掏出了一本小巧臟舊的商業英文字典,里面夾了一張小額的支票。今天才剛剛拿到的。她的臉上終于掛上一個淡淡的微笑。然后揚手把那字典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在小餐館里一個月零十三天的打工時間,那些單詞已經全部進入了她的腦袋。
    她的身上,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承擔哪怕多一分的重量。所有剩余的力氣,她要用它們來走回去。走回家去。
    站在門口,她掏出背包中的小鏡子,看了看自己,抿起嘴角,努力的作了一個微笑。
    “莊弄月,你可以的。”她輕輕在心里對自己說。
    抬起手。
    還沒有敲,門已經打開,一雙藏在頭發后面的眼睛忽閃了一下,“你回來了。”
    莊弄月微笑起來,是那般淡雅的笑,溫暖的像是冬日午后不期而至的一縷暖風,“曉鐘,我回來了。”
    男孩滾動著輪椅轉身,她輕輕推上那扶手,“今天好嗎?”
    男孩回頭對著她略微笑了一下,“粥還熱在鍋里,我去幫你取。”
    她放了手,走去那小小的餐桌前,坐定。
    她不能阻止曉鐘為她做這些,雖然知道這些簡單的小事對他來說是多么的不方便。可是她知道,如果她阻止的話,他會難過。
    幾乎是狼吞虎咽。
    “味道還是那么好。”她吃光了,沒剩一點。抬起頭來時,曉鐘把一杯水放在她的手邊。“是蜂蜜水。”他微笑的很安靜。
    “謝謝。”她回他一笑,舉起杯子喝光。沒剩一滴。
    “曉鐘,你該去睡了。天氣很冷。很抱歉,這所房子沒有暖氣。”她起身,推他進去他的房間,用盡全力扶他上床,幫他褪去外衣,蓋好被子。這些動作已經駕輕就熟。
    “好好睡。后天我帶你去醫院。”她輕撫他額前的長發,把它們捋到一邊,露出他一雙晶亮美麗的眼睛。這雙眼睛,很像那個女人。而這雙眼睛的主人,也正看著她,眼神清澈,有著無法言喻的光彩,也有著無法言喻的黯然。
    那般的,動人。
    她怔怔的看了一會,“晚安。”轉身離開。
    打開房門的時候,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弄月,你已經給了我很多。”
    她的手停頓了片刻,幾秒后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在浴室中沖水。她冷的打哆嗦。
    這租來的房子并不很好,卻其實也已經大大超出她所能負擔。可是,她的極限是每天讓她沖兩個澡。只要可以達到這個條件,她想,無論多難的環境她都可以堅持下去。
    所有同等價錢的房子,只有這所帶有浴室,一個稍微大且裝修還沒有完全敗落的浴室。
    所以,她一直租用著這房子。即使是最艱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這是她對自己唯一的寵愛。
    熱水沖在身上,酸疼的肌肉暫時得到疏解和放松,一顆心在此刻變得輕盈起來。
    扔掉浴巾,換上厚厚的衣服,一套一套的往身上穿,最后幾乎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
    她扭亮了書桌上一個沒有燈罩的臺燈,翻開書,在燈光下開始看起來。
    明天有一場考試,經濟學。
    冗長的學術用語。冗長的公式。
    就像是冗長的生活。
    不知道生活還會怎樣對她。她合攏雙手輕輕搓著,呵了一口氣。并不知道這樣活著的最后可以得到什么,但是無論怎樣她都得堅持下去。
    她要照顧曉鐘。
    她答應過她,那個喜歡打罵她的女人臨死的時候流著淚請求她照顧曉鐘,她答應了她。
    她是她的媽媽,她不能拒絕她。
    莊弄月的一天終于結束時,她自己從來不知道。合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明天的課不能遲到。
    她趴在舊舊的書桌上,長長的睫毛溫柔的覆蓋住眼睛,在臉龐上投下淡雅美麗的陰影。
    他很努力的把自己從床上搬到輪椅上。雖然他的身體很瘦弱,但是這對他來說依舊艱難。右腿依舊感覺到疼痛,但是總好過以前的毫無知覺。
    來到她的房間。
    看著她安靜的容顏。他的心忽然深刻的疼痛的起來。
    這個女孩子,只比他大兩歲。她卻已經照顧了他一年多。本來她依靠自己的能力也許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可是現在,她還要負擔起他的人生。她并沒有那樣一副厚重的肩膀。她,是單薄的,瘦弱的。
    可是她承擔了所有。
    只因為他們身上那么一點卑微的血緣聯系。
    他情愿自己出生的時候就死去。也不愿和她有這樣的血緣關系。她是他媽媽的女兒。她是他的姐姐。
    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存在,就像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樣。他不知道他的媽媽是怎樣隔絕了他們彼此。
    他忘不了初次見她的時候。
    是媽媽死去后的一周。她出現在他的面前,沒有說什么,只是俯下身體擁抱了他。他忘不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曉鐘,以后讓我來照顧你好嗎?”她抬起頭來,他看見了她恬靜的容顏。那一刻,他忽然聽到鳳凰花盛放的聲音。
    那聲音是他心中永遠的秘密。
    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是抱起她,把她放在她的床上,讓她可以好好的睡個覺。
    可是他沒有這個能力。他只能扯下床上的被子,小心翼翼的蓋在她身上。抽出她手中的筆,放平她打開的書。
    不能叫醒她。醒了,她便不會再睡。
    弄月。他的眼神空曠起來。
    抬起手,隔著空氣沿著她臉的輪廓,輕輕的滑下來。
    輕輕描繪。
    ·······
    下課的鐘聲響起來的時候,她匆匆的站起來,交了試卷,便旋出了教室。
    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兩點十五分,她在咖啡廳打工的時間。
    書包在她纖弱的肩膀上晃來晃去,她感覺到有些心悸,停下腳步,大口的呼吸。
    “弄月,又這么趕啊?”
    抬頭看去,是辛童。在學校實習的學長。他抱了一些文件,眼神一貫的自若還有那么一些善意的嘲弄。等著她的回答。
    “要遲到了。下次再聊。”她看看腕表,抬頭給了他一個美好的微笑。然后又匆匆奔跑起來。
    她也很快就要畢業。如她所愿,她終于可以用全部的時間來工作,不必一天趕好幾個場。
    那么匆匆的跑開,知道他不會介意。辛童一向灑脫,不拘小節。
    說來好笑,他們曾交往過一周。有時候真不敢相信,那種很花心的帥哥會追求她這種蘿卜白菜級的平淡學妹……
    有一天他毫無預兆的來到他面前,對她說請做我女朋友。臉上帶著勢在必得卻也無所謂的痞痞笑容。
    她淡淡笑笑,竟也毫無預兆的點頭答應。
    他們一度成為校園里緋聞式的傳奇。
    那時候,她還沒有收養自己的弟弟。后來一直忙著照顧曉鐘,又找了好幾份兼職,完全把辛童扔到腦后。
    直到幾個月后辛童親自找來,臉上依舊是痞痞的包容的笑意,仿佛沒有絲毫的責備。
    于是她也笑了,很舒心的笑,“學長,看來我是不適合談戀愛。”
    辛童沒有說什么,只是抬手撫了撫她的長發。她便釋懷,“還是朋友?”
    “當然,我一向這樣對女人。”他撇起嘴角,自負的給出燦爛的笑。
    他畢業后一直沒有聯系,直到新學期開始,她才在校園偶遇他,他竟然已經是學校的見習講師。
    “怎么會做老師呢?”她問他。
    “喜歡校園美女啊。”他回答。
    現在她也要畢業了。他們已經是相處不錯的朋友,偶爾他會請她吃飯。她呢,無以為報,只好偶爾從打工的地方帶杯咖啡給他。不是什么上等的味道。然而他也從來不介意。就像是他們的關系,平靜也溫暖,沒什么好介意。她喜歡這樣的關系。
    “你終于來了。”小玫著急的樣子很像是冰河世紀里的那只松鼠。有著憂郁的滑稽。然而是可愛的。
    她接住了小玫扔到她手中的制服,“只差一分鐘。”她想起路上的心悸。開始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營養不良。繼而笑了,伸手捏捏小玫鼓鼓的腮骨朵,“擔心我了?”然后轉身走進換衣間。
    “剛剛老板娘還說如果你這么趕以后就不要來了。”外面傳來女孩子囁囁的聲音,喃喃耳語一般。
    她知道這個好心的女孩是真的為她擔心了。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其實沒有什么所謂。但她沒有說出來,不想讓這個容易相處的女孩感到尷尬。
    “走吧。”弄月推開換衣間的門,拉著小玫走去吧臺。
    這個咖啡店在十字路口的轉口處。裝潢不錯,品味不錯,咖啡的味道也不錯。所以客人也不少。偶爾也會滿座。
    弄月在這里工作了三個禮拜,已經從侍者做到咖啡師,師傅不在的時候,會負責煮咖啡。
    她其實是不喜歡咖啡的。具體的說是不能喝咖啡。并非不喜歡,只是喝了會胃疼。不過這并不妨礙她把它們煮的很好喝。
    這些可以按步驟來做的事,她是擅長的。就像是有了現成的公式,只要把yz代進去就可以求解一樣。
    冬日的午后,坐在有暖氣的咖啡廳里喝一杯馥郁濃香的咖啡是一件享受的事。
    今天的客人和平時一樣多。她瞥見離吧臺不遠處的一桌,兩個女人有些對峙似的陣勢。并沒有放在心上,低頭繼續研磨咖啡。等到小玫氣呼呼的拿著菜單回來,她已經開始小心的往那個頸形瓶中傾倒細細的黑色粉末。然后加水,調好溫度,旋開按鈕。她才再次抬起頭來,“怎么了?”她問道。
    “不知道為什么那兩個客人老是不點咖啡。”小玫撅起了嘴巴,“我已經過去好幾次了,她們只會瞪著對方而已。”
    “那你就不要過去了。需要的時候她們應該會主動叫的。”溫婉的聲音。
    “嗯。”小玫點頭,“我只是怕老板娘罵我偷懶。”
    弄月笑笑,咖啡已經開始散出淡淡的香味,讓她回憶起童年時的那次旅行,一個炙熱的赤道上的國度,那里闊葉的矮樹叢中有種令人難忘的芬芳。
    小玫輕輕碰觸她的手臂,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對客人已經開始爭論起來,聲音雖然不至于響亮,但是看起來卻是很激烈。
    這時候忽然又走進來一位穿著考究的男人,神色有些匆忙。
    小玫剛想迎上去,弄月制止了她。
    果然,他走去了那一桌,在其中一個女人的一方坐下來。顯然他也加入了爭吵,只是神色有些尷尬和難堪罷了。
    不用多做猜想已經明白,無非是妻子和情婦的戰爭。在這場一對一的女人之戰中,往往是三敗俱傷。
    有不少視線被聚集在他們身上,他們也終于自覺地開始沉悶起來。這時候,那個男人松了松領帶,向著她們舉牌。
    小玫拿著菜單走過去。走回來的時候,弄月已經準備好了兩杯黑咖啡,還有一杯水。
    小玫有些訝異的看著她。這正是他們所點的。
    其實沒有什么特別,她不過是熟能生巧。這種時候,兩個女人通常都點最苦的,而男人通常只喝得下水。
    弄月沒有解釋,只是做了一個眼神。小玫整理好,便托著托盤走去了。
    過了很久不見小玫回來,她走出吧臺,發現小玫有些無措的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的解釋著什么。而其中的一個女人正在厲聲批評著什么。
    “請問,有什么需要嗎?”弄月走上去。
    年長的那個女人見到她立刻站了起來,她立刻發現了她上衣襟口處那塊黑色的污漬。弄月看了小玫一眼,她咬著唇淚水在眼中打轉。
    “很抱歉,她不是故意的。”弄月立刻壓低了腰身,“我們會負責把衣服清洗好,如果您……”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她感到一股很燙的液體從她頭上澆下來,沿著一側臉龐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在突然安靜的咖啡廳里發出清脆的回音。
    小玫發出一聲驚呼。
    她只感覺好燙,臉被燙的好疼。抬起頭,看著那上著淡妝的穿著優雅的夫人。
    眾人被吸引過來的目光,使得那位先生青筋暴起,“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在這種地方……是要故意給我難堪嗎?”他揚起手劈向站在他旁邊的年長女人。
    弄月忽然伸出手,用盡全力握住了那只帶風的掌腕,瘦弱的身體發出一絲震顫。
    “不要打女人。請不要……在這里打女人。”淡淡的聲音,帶著一些難以企及的力量。
    男人一時怔在那里。
    正視他驚異的目光,弄月輕輕松了手。看見往她頭上倒咖啡的女人那不敢相信的看著男人的目光,而坐在對面的年輕女人也訝異的站了起來。弄月再次垂下身,“是我們的錯。”
    氣氛一時僵持起來。老板娘趕過來的時候,那位夫人已經拎起皮包,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今天果然被炒魷魚了。不是她就是小玫,干脆自己承擔后果。
    反正也無所謂。總會再找到別的工作。
    她想笑一下,卻發現右側臉疼得扯不出一個笑容。小玫一直跟在她身后哭,不停的說著對不起。
    其實并沒有什么,她并不是刻意的要做個好人,只是覺得這樣做比較好而已。她可以很容易得找到別的工作,小玫卻不容易。
    沒有多說什么。送小玫回去,然后收拾了東西走出來。
    用一方手帕冷敷著臉,感覺有些冷。咖啡當頭澆下的感覺依舊存在。
    并沒有特意的怨恨什么,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這是個怎樣階層分明的世界。她容易接受現實,而且從來沒有想過要反抗什么改變什么。她只是想要活下來而已。
    努力的作了一個下咽的動作,一雙眼睛忽然酸澀的疼痛起來。
    然而并沒有淚水。
    下午要帶曉鐘去醫院復診的。
    她想要掏出鏡子看看自己的臉。竟然忘了帶。
    莊弄月作了一個深呼吸,仰起頭看著冬日的天空。那里沒有雪花飄落。
    昨夜的雪,只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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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仰止坐在豪華車里操縱著一臺筆記本,正在瀏覽著一些資料,下午三點有一場商業談判。
    從家里出來的時候忘記了一份資料,幸好及時想起,已經派人送過來。可是那個人的車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忽然拋錨了。司機已經過去取,估計五分鐘就會回來。
    一切都趕得及。
    今天雖然有些小麻煩,但并沒有讓他的心有絲毫的影響。他習慣了泰然的處理各種事,即使是突發事件。至今還沒有什么可以成為左右他的困擾。
    不經意的抬起頭,忽然看見一個瘦瘦的女孩對著車窗,清淡的掃著額前的頭發。她的右側臉有些紅腫,仿佛被什么燙傷了。
    他放下手中的筆記本冷冷的看著,懷疑她會沒發現他的目光。
    她沒有一絲的表情,只是眼神幽深,仿佛藏了很多冬眠的憂傷詩句,清淡而略帶疲倦。而車窗,仿佛就是她梳妝的一面鏡子。
    也許她真的沒有看見他。因為他忽然覺得在她的目光中,他根本好像是個不存在的人。
    他奇怪會從一個年輕女孩眼中讀到滄桑,隔著一扇車窗玻璃。可是他很快低下頭去。他沒有盯著陌生人超過5秒鐘的習慣。
    再次抬頭來,她已經轉身離開。
    他下意識的搖下車窗,只看見她細長瘦弱的身影。
    “先生。”駕駛座的車門打開,司機已經趕回來,回轉身把一個資料袋遞給他。
    他不動聲色的接了過來。車子很快的發動。他看了看手上的Piaget腕表,時間只過了四分三十七秒。
    他想這僅僅是一個毫無技術含量的插曲。
    “我要提前三分鐘到達會場。”他冷冷的下達命令。
    “是。”
    他從沒有得到過除了“是”以外的回答。
    談判中他從來不妥協。拿到他想要的簽約后,他沒有去參加之后的慶功宴。
    也許,他漸漸的感覺到累了。即使是再年輕氣盛的男人也在一天一天的老去,他不可能例外。
    他知道自己已經擁有很多。
    他只是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他究竟會得到些什么。
    “你最近好像很累。”一個嚴肅不帶溫度的聲音把他拉回大大的書房。他抬頭看著面前睥睨他的老人。
    “還好。”他回答。云淡風輕的語氣。
    “你這次做得很好。”他難得的得到了夸獎,“接下來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要交給你。”
    他抬眼望著這個花樣百出的老家伙,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里,你有十五場相親,我要你周末之前挑選出一個妻子。”老人娓娓道來。
    “你在開什么玩笑!”他的音調不自覺地高起來。
    “你不是想要得到嘉隆嗎?”老人的聲音尖刻起來,“我不會把它交給一個三十四歲了卻沒有一個正常家庭的男人。你知道,我還有很多的繼承人。而我,并不滿意你。”
    陸仰止狠狠地看著他,轉身走出書房。他怕自己再不走出去,會忍不住掐死那個老頭子。
    嘉隆,他當然要得到,他努力了這么多年就是想要得到它。
    可我是不可能讓你掌控我的命運的,你休想安排一個女人到我身邊!他忿忿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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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門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不對,“曉鐘。”她有些不安的喊起來。
    沒有人回應。
    廚房沒有,臥室沒有,洗手間也沒有。“曉鐘!”她急切的喊起來。他會去哪里,他不方便出門的。
    瞥見餐桌上玻璃杯底壓著一張紙條。她緊張的走上去,拿起了紙條。
    “弄月,我不想再和你住在一起。我想要去尋找自己的生活。曉鐘留”
    怎么會?這個傻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根本沒有地方可去,他一個腿不方便的人現在根本沒有生存下去的能力。他有沒有帶錢……外面這么冷,他根本不行……
    她匆忙跑出去,鐵門在身后發出砰的巨響。
    不知道跑了多少條街,去了多少小店,小旅館一家一家的查問過來,她覺得自己要被耗空了。
    曉鐘怎么會突然離開,根本毫無預兆。她答應她要好好照顧他,結果卻是今天的局面。
    其實,她一直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自己的弟弟。那個女人消失了三年后,突然出現已經身患絕癥,她請求她照顧她的兒子,因為他是她的弟弟。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個只小她兩歲的弟弟。她也從來不知道那個女人會這樣愛一個孩子。因為她也是她的孩子,而她從她那里得到的不過是打罵而已。她不知道她為什么如此痛恨自己的女兒。
    可是她答應了她。
    即使沒有親密的感情,可是他們身上至少都流著她的血。相處的客氣而平和,不像是家人,反而像是普通的朋友。
    而他們已經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她一直不覺得有什么可以進展,只想著一切順其自然就好。現在,知道曉鐘離開她的現在,她忽然感覺到害怕,深深的啃噬骨肉的害怕。
    從此,她又要一個人了嗎?
    如果只是一個人,一定很容易生活下去吧,她也許會活得很輕松。
    可是只有一個人的生活,究竟有什么好活的呢?他是她的弟弟啊,她在世上唯一的有血緣聯系的親人。
    她的腳步紊亂起來,捶打著胸口,那里傳來一陣陣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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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一崇已經等了近兩個小時,那對姐弟還是沒有來。今天是復診的日子,昨天已經和他們聯系過,應該不會忘記才對。
    有幾個老朋友打來電話約他去喝酒,他笑著拒絕。他不喜歡這樣的應酬。
    放下電話的時候,診室的門忽然被推開,臉色慘敗的莊弄月沖了進來,“醫……醫生,”聲音驚慌而壓抑,“曉鐘有沒有來過?”
    “他,沒有啊。”他看見她一側的臉紅紅的有些燙傷的意味,“你的臉……”
    那個清秀的女孩子忽然身體一軟,他沖上去,抱住了她跌落下來的身體。
    很難說他對這對姐弟是喜愛比較多還是同情比較多。
    他把她抱進了診室后面的休息室中,那里有張床。有時候加班到很晚,他會睡在這里。
    往她的臉上輕輕涂一些藥油。剛剛已經為她做了簡單的檢查,有些貧血,加上太緊張了。
    老實說,他是佩服這個女孩子的。他不知道自己如果處在她的境地是不是能夠做到像她一樣。她常常微笑著,那些微笑總是漫不經心的,疏離于人群之外的淡雅,讓人捕捉不到她的內心究竟有些什么。
    她這樣的瘦弱,這樣的堅定,這樣的……惹人憐愛。
    看見她倏然張開的眼睛,黎一崇的動作只停留了一秒,然后繼續為她上藥。她伸出手制止了他,“謝謝你。”她說,“我得去找他,外面太冷了。”
    她竟然給了他一個微笑。
    莊弄月,這世界上有誰可以看到你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呢?你真的是處心積慮的保護著自己的脆弱。
    “你不要去!”他的聲音忽然強制起來,看見她驚異的深情,他頓了頓,恢復平和,“你剛剛暈倒了,我以醫生的身份命令你不要去。”
    “可是……”
    “讓我去吧。”他定定的看著她,輕拍她的肩膀,“相信我,你已經沒有力氣,你只會暈倒。”
    “他是我的弟弟,我一定要去。”她下了床,披上外套。臉上是堅毅的決絕。
    黎一崇無奈的搖搖頭,只有妥協,“好吧,”轉身拿起幾片藥,還有一杯水遞給她,“吃藥吧,能讓你稍微有精神一點。”
    幾分鐘后,他輕輕把她扶上床,為她蓋好被子。那些藥會讓她好好的休息一下。
    理了理她額前的頭發,關掉臺燈,然后起身穿上厚棉衣走了出去。
    他是曉鐘的醫生。他有義務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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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喝了很多的酒。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醉過一場。
    他是不是老了?
    真的不知道今天為什么這么想要醉。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打敗那個老頭子。
    仿佛他一生的夢想就是要把嘉隆從他手中搶過來,他要向他證明他才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他要討回陸家欠他的一切,還有欠他母親的一切。
    他才不要結婚。一個人不會傻到去結婚。他更加不會傻到去接受那個老頭子安排的女人。
    女人?女人只不過是裝飾品,一件衣服需要很多的裝飾品。
    不想回去那個空曠的房子,也不想看到會惹他煩的人。
    更加不想去約好的那個女人那里去。他今晚只想喝酒,可是只有一個人真的很不盡興。
    打開手機,電話簿里可以約來喝酒的人還真的是有限。有限到幾乎沒有。
    他帶著幾分醉意驅車離開。停車,記憶里的停車場應該是這里吧。
    看見長長的空曠的走廊,他拎著一聽啤酒走進來。
    并沒有完全醉。只是讓自己覺得醉了。
    他找到了那個房門,開始敲打起來,“黎一崇,黎一崇!開門,開門!”他沒有風度的拍打著。轉了轉把手。門上了鎖。
    “黎一崇!你這個混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還要躲多久!你給我出來。”
    “陸先生。”值班的小護士納悶的走上來。她只在雜志上見過他而已,有些不敢相信雜志上那金貴的陸仰止先生會是這副德行。
    “給我打開!你給我把門打開!”他拎起了小護士的領口。
    小護士嚇得連忙喊“是”,掏出鑰匙抖抖索索的開了門。
    他走進去,關上門,看見那個嬌小的護士驚嚇一般的跑遠了。他撇撇嘴角笑了。所有人,誰敢在他面前說不呢?
    “黎一崇。”他把啤酒放在辦公桌上,然后向著里面的那個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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