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深吸一口氣。</br> 她靠在墻側,旁人若是望也只能望見她垂在額前的幾縷發絲,但換作她的角度，倒是能依稀看清不遠處的那棟建筑物。</br> 在這里埋伏了快有一個小時出頭,期間別說是出入,邊緣都不曾有人經過。</br> 很明顯，西邊結界的玩家們采取的是趨于保守的做法。這換位思考一下倒也無須指摘人類一方占據了天然優勢，只要守得住任何一個結界，哪怕就剩一個人縮在里面都會是他們的勝利。</br> 更遑論不少人還真信了那謠言，以為大佬分在他們這邊,現在很可能正在外面大開殺戒呢,便自我安慰說做到自保就很好了。</br> 誰能想到刀尖對準的是自己。</br> 當然了，保守也不意味著坐以待斃，他們還是派了幾個小分隊出去找能增強結界力量的信物,也分出人手在結界周圍巡邏，一旦有什么動靜就及時向大家預警哪料到攤上奈亞拉托提普這么個祖宗，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揪到了林柚跟前。</br> 這些情報全是跟那兩個“俘虜”套出來的,林柚這回是沒主動招認自己身份,奈亞只動用了點手段讓他們沉浸在不可名狀的、幾欲讓人陷入瘋狂的幻覺里，倆人就自動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個干凈。</br> 交代完了還是得涼涼，恢復過來的兩人一臉菜色地眼睜睜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紅繩被割斷,就這么既那三人小分隊之后悄無聲息地出局了。</br> 甚至還不知道送他們出局的就是他們以為在己方陣營的大佬本人。</br> 而后,林柚就來了這里。</br> 她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直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不對勁實屬僥幸,興許是一個小時還不到他們換班的時間。如果再等下去,萬一真等來個換班的或者撞上了某個結束搜查的小分隊，她想盡可能悄無聲息地潛入結界內的計劃就要泡湯了。</br> 干等著也只是為了她的技能cd，如今冷卻時間過得差不多了，假使闖進去后會驚動到那些玩家也能及時動用卡牌解決。思及至此，林柚邁出一步，自拐角后現了身。</br> 她注視著那棟矮樓。</br> 總共只有四層，占地面積可一點也不小，環繞著它的圍墻上鑲著塊招牌，證明這兒原先是座私人醫院。而在這堵墻之外，乍一看是瞧不出什么奇怪之處，但如果像她這樣長時間凝望，就能看出空中偶爾會似有若無地劃過一絲亮光。</br> 如果把這時不時劃過的流光拼湊在一起，可以隱約瞧出一點籠住這醫院的透明罩子的形狀。</br> 這應當就是所謂的“結界”了。</br> 林柚緩步上前，瞄見左右無人，決定再冒險驗證下自己的想法。</br> 她直直地摸過去。</br> 就在指尖挨上“結界”的那一刻，林柚只覺像是有電流倏地竄過，直電得她“嘶”地縮了下手指。</br> 與此同時，她的手干脆被彈開了足有幾厘米。</br> 果然。</br> 林柚不動聲色地收回手。</br> “結界”可以抵御任何“鬼怪”入侵，這“鬼怪”里也包括了被劃分到鬼方的玩家。</br> 幸虧她當時沒想著真借那三名玩家混進去，根本瞞不過；也幸虧這結界被她碰觸后也沒什么動靜，雖說不是不能剛但總歸少點麻煩。</br> 她想了想，摸出那張符紙，果斷朝自己方才碰到的位置貼過去。</br> 一絲輕微的龜裂聲。</br> 細密的裂紋很快就從符紙處蔓延開，看不見的碎片接連掉落。流光回轉間，只有中間那一塊塌陷下來。</br> 林柚打量著，發覺裂開的口子也不是多大。</br> 假使是一張符紙只能撕開這么點地方，想要破壞這整個結界就得費不小的勁兒來搜集道具，</br> 鬼方要通關可難度太大了。</br> 或者，林柚想，換個角度也不是不可以輕松點比如送對面全員出局。</br> “要不，”骷髏頭遲疑道，“咱還是再找找別的道具”</br> “算了。”</br> 林柚說“小心點也不是過不去。”</br> 如果擠一擠，應該還是夠的。</br> 事實證明，她的估量還可以。</br> 側著身穿過去的過程中，林柚盡可能沒挨到一丁點的裂縫邊緣。等終于通過這層“結界”，骷髏頭也好她也罷，都同時松了口氣。</br> 觀察許久，她心里早對這私立醫院的地形有了個底，眼下輕松地貼著墻根繞了過去。</br> 然后低著身，悄無聲息地試圖溜去后門。</br> 她的運氣果真是極不錯的。</br> 一直到林柚溜到墻邊，都沒人察覺到這邊的動靜。等她輕輕掩上雙開門的一側，才驀地聽見有陣腳步聲在門前經過，心登時提了起來。</br> 要說這之于結界的規則還有哪一點利于鬼方，那就是不甚明顯的結界在人類那一方的眼中也一樣不顯眼。林柚豎著耳朵，聽門外的那人幾乎是毫無停頓地走了過去，壓根沒察覺到結界有哪里不對勁。</br> 于林柚而言，他們越晚發現就對她越有利。</br> 真正進了這醫院，才知道參與這次競爭副本的玩家究竟有多少。</br> 林柚單憑自己時不時就得閃身在墻后來避開來人的頻率，猜測單是人方就少說有上百人，這私人醫院里怎么也有二三十個。</br> 在又為了閃避而躲進某間科室后，她看著這邊遮擋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再看看辦公桌上的那臺電腦，心下一動，反手勾上門把下方的旋鈕，“咔噠”一聲輕響，把門給反鎖上了。</br> 快挨過了剩下的半個小時，她一手捏著抽出的那張卡，另一手在腿上攤開圖鑒，看著上面重新刷新的可選卡牌，琢磨著怎么把這張卡派上最大的用場。</br> 這座城市的居民全部人間蒸發，電力系統還暫且能正常運作。可能是怵于外面徘徊著的鬼怪，這些人把醫院里搞得燈火通明開著燈總能讓人自我安慰說這里很安全。</br> 這也是今天他們犯的最大錯誤。</br> 電路暢通，林柚在按下主機的開機鍵后，也同時把裝載著sc079，“舊ai”的u盤插了進去。</br> 人的行動速度到底不能跟計算機相提并論，只短短的幾秒鐘過去，它就順藤摸瓜地迅速侵入了整棟樓的電力中樞，還在試探著自己能摸到的邊緣。</br> 被sc079所占據的電腦屏幕上，顯示出一幅管道通路圖。</br> 骷髏頭“這啥”</br> “自動噴水系統。”</br> 林柚悠悠道“用來滅火的。”</br> 她湊近了去看，指尖在上面滑過，最終停下，“這個就是總閥門你能弄開嗎”</br> 屏幕閃了閃，打出一行字。</br> 可以想辦法。</br> 不遠處忽地響起了嘈雜之聲。</br> “不容易啊，”林柚笑瞇了眼，“看來他們終于發現有人闖進來了。”</br> 骷髏頭“不是，你們到底要干嘛”</br> “看著就好。”林柚挑眉，下句話卻是沖“舊ai”說的，“開吧。”</br> “滴”</br> 警報聲呼嘯而起。</br> 撲鼻的焦糊味傳來，嗆得方成咳嗽了兩聲，他倉皇地張望著，心想這別是哪里的電線給燒了。就在短短兩分鐘前，他們其中一支出去尋找道具的小分隊在回來時察覺到結界上裂了道不小的縫隙。</br>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很有可能有敵對玩家鉆進來。</br> 他們四下搜尋已是不易，要是哪里再再起火就</br> 可還不等方成繼續東張西望，猝不及防的水流就沖刷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原本微張著嘴，這水就直接嗆進了喉嚨，方成“呸呸”地吐了兩下</br> 他聽見了依稀的歌聲。</br> “郎在芳心處”</br> “相逢不易分離易啊，皆復如今悔恨遲”</br> 凄厲婉轉的粵劇唱腔若即若遠，就這么輕輕地在耳邊回蕩。</br> 方成“”</br> 這他媽楚人美是打哪里鉆出來的啊啊啊啊啊啊</br> 方成驚恐交加地看向自己的同伴，卻見他就像是癔癥了一般，兩眼茫然地瞪著前方，自己扯著自己手腕上的紅線繩就要往下拽。</br> 天花板上的噴頭似乎是出了故障，還在一個勁兒地往下呲水。他這同伴就站在水下，也不像他那樣馬上吐掉了嘴里的水，而是任由水流淌進自己的嘴角。</br> 他全明白了</br> 這里頭的水怕不是被換成了楚人美的潭水，但凡喝進去一點都會產生幻覺。</br> 方成攔他不住，心知是救不回來了，再一抬頭，就看見有道穿著藍色長褂的身影一閃而過。</br> 他撒腿就跑。</br> 可才跑到走廊盡頭，方成就看見了另一幅令他目呲欲裂的景象。</br> 人頭蛇身的怪物匍匐在積水的濕滑地面上，這于她簡直是如虎添翼。濡女那看不見盡頭的蛇尾重重地拍打著，細長蛇信興奮地舔過嘴唇，有個隊友已被她兀長的身體給緊緊地纏住，動也動彈不得。</br> 方成“啊”地一聲慘叫，想也不想地再次扭頭逃竄。</br> 他這次福至心靈，見著有扇門就想往里進。</br> 該死的上了鎖。</br> “有誰在里面嗎”他也顧不得別的了，邊撞門邊喊，“放我進去啊”</br> 科室門不怎么牢固，他使盡全身力氣的一撞之下還真就撞開了鎖，被撞壞的門把耷拉著，顯然是再鎖不上了。m.</br> 不要緊，他想，之后再拿東西堵住</br> 余光卻看見科室里真立著個人。</br> 那人轉過來的同時，方成瞳孔一縮。</br> “難，”他抖著聲，“難不成是你”</br> 這棟醫院里的所有玩家都在慌張地試圖逃跑之際，唯有她還平靜地倚著這桌沿。</br> 方成看向她的手腕，見上面壓根沒有如他們一般的紅繩，心下更是確鑿。</br> “對。”</br> 林柚雖是因為他的闖入而有點詫異，但也在他驚恐的神情中洞悉了對方的想法，輕快地答道“是我支使他們干的。”</br> 方成心下駭然。</br> 他平日只自己打打游戲，對別人的事沒多大興趣。有的傳聞聽是聽過，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當機之下更是想都想不起來的。</br> “這和你的能力也有關系，對不對”但他腦子也快，才過去兩小時，任誰也不可能單憑在這里說服的鬼怪們搞這么大陣仗“我不信就沒有點限制，我也在這里站半天了，你還能叫出來別的家伙早就叫了，不至于干站著。”</br> “所以我只要躲過楚人美和那條蛇，你就不能奈我何”</br> 方成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br> 他大著膽子看向她，“你現在能差使的只有她們，而且，既然是偏向這方面的能力，恐怕在別的方面就不會有加成了。”</br> 他偏偏是以體力為優的，方成想，這樣一來，他搞不好真能解決掉她</br> 出乎他的意料，對方卻是忍俊不禁似的笑了聲。</br> “別急著下判斷啊。”</br> “先回頭看看你身后。”她說。</br> 不知怎的，方成鬼使神差地聽了她的話，一點點轉過頭去。</br> “誰跟你說”</br> 奈亞正倚在門邊，就像是同樣看穿了他的意圖，譏嘲地勾起嘴角，“她只有那幾張卡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