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林柚松手的前一瞬,那塊骨頭就像有了自我意識,一股強大的無形力量拉扯著它附上了拼好大半的骨骼。</br> 說是自我意識可能不大準確,畢竟它原本就是這其中的一部分。但除了這塊天天嘚啵嘚的頭蓋骨以外,它的各處部位還是很安生的,安靜到如果不是背包的說明欄里清楚地標明這就是骷髏頭的身體,林柚都要以為他們是錯撿了別人的尸骨。</br> 如今這些骨塊嚴絲合縫地拼成一體,方才使人確信,他們沒有找錯。</br> 骨膜泛著白色,迅速在骨節(jié)與骨節(jié)的連接之處再生。不過十來秒的功夫,骷髏頭已與自己的身體渾然成為了一體。</br> 他活動活動指尖,森白指骨便隨著他的動作收縮再伸展,而緊接著,更令人驚奇的畫面出現了。</br> 薄薄的筋膜與血管附著而上,隨后的就是條狀的肌肉紋路。骷髏頭緊閉著嘴巴,也顧不上說話了,一門心思地調動著意念來重組自己的身軀。</br> 與人骨相比堪稱光滑白皙的皮膚重新覆蓋了肌肉,眼看著就要順延而上,重現出他那張最得意的臉</br> “砰”</br> 法術毫無征兆地失了靈,好不容易再造出來的肌肉和皮膚無影無蹤,骷髏頭一臉懵逼地和他的骨頭架子一起散落了滿地。</br> 林柚“”</br> 骷髏頭“”</br> 含辛茹苦大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br> 這特么就很尷尬了。</br> 耿清河明顯地又同情又有點想笑,兩相交織在一起,硬是讓他憋出了一種十分復雜的表情。顧衡還有那么點良心在,他扭過頭,聽不清楚是笑還是咳嗽了聲。</br> 跟他們倆相比,奈亞拉托提普可沒有一點顧忌骷髏原地散架還帶零件蹦跶兩下的畫面太過滑稽,他快笑得直不起腰了。</br> 瘦長鬼影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他臉上咧開的那條裂縫就沒有一點要合上的意思。</br> 林柚也是本著大家好歹合作一場的情面才好容易把笑給憋了回去,她眨眨眼,“這算是個怎么回事”</br> 骷髏頭無精打采地張了張嘴,他自己顯然是有點思路的,但還不等他說話,就有人先一步開了口。</br> “力量不夠,”奈亞拉托提普涼涼地了然道,“自己慢慢磨吧。”</br> 這于骷髏頭而言顯然是個不小的打擊,他長長地嘆了口氣。</br> 雖說他也沒想著拼完就走</br> “看來,”他幽幽道,“小姑娘,我還得再多跟你混一段時間了。”</br> 畢竟據他觀察,那些變成了卡牌的家伙過得都不錯,針女和富江就是兩個最好的例子,他跟著應該也有利于積攢恢復原狀的力量。</br> “沒事啊,也不差一個位置。”</br> 林柚看了眼地上的骨堆,“但你骨頭就這么扔著還得再重新收起來還是怎么”</br> “這個不用擔心,”骷髏頭深吸一口氣,“看好了。”</br> 他以前好歹也是個有一定造詣到可以搞搞自創(chuàng)實驗的魔法師,可因為身體散落在各處太久,他擁有的力量全都泄了個一干二凈,想要輕易恢復原狀是沒法子了。</br>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情還是能做得到的。</br> 亂七八糟堆在一起的骨頭一根根自發(fā)地支棱起來,這次不用林柚幫忙,他自個兒就重組了自己的身體雖然只有骨頭。</br> 骷髏頭低頭看看自己漏風的胸膛,愁眉苦臉地想把肋骨按得更穩(wěn)當點。他很快又反應過來自己即便只剩了骨架,這樣也有點像是在裸奔。</br> 手骨在空中虛握了一把,也不知道他怎的憑空拽出塊黑布來。</br> 再一細瞧,那實際上是一件帶兜帽的斗篷。披在骷髏頭身上,能完完整整地把他罩在里面,好不至于大半夜的走在街上打個照面就把別人嚇暈過去。</br> “行了,”他可憐巴巴地裹著斗篷道,“這樣就行了。”</br> 耿清河親眼看見他一鍵換衣,不由得“咦”了聲。</br> “原來你真有兩手啊。”</br> 不是光會耍嘴皮子功夫。</br> 骷髏頭“”</br> 廢話</br> 他對各類魔法都有涉獵,連克蘇魯系別的都是如此想到這里,他禁不住悄悄用空洞洞的眼眶瞄了某位三柱原神一眼這點小法術還是手到擒來的。</br> 至于剩下的哎,慢慢熬吧。</br> 骷髏頭這邊的事告一段落,瘦長鬼影看夠戲就回到了他被安排去的戰(zhàn)場。</br> 人類玩家們在幾只鬼怪的追殺下逃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他再一加入,局勢更加混亂不說,連番圍堵下連一點逃脫的可能性都不剩了。</br> 不過,如果不得到管理人的同意,本來也沒法強行脫離車站,這是林柚他們當初就驗證過的。</br> 有那僥幸摸到車站出口的,卻絕望地發(fā)現自己和外界之間隔著一層透明的墻壁,再一回頭,時裝模特八尺大人黑山羊幼仔瘦長鬼影就全堵過來了。</br> 他嗓子眼里爆出不成調的嗚咽,縮在墻角,身體力行地展現出人類玩家限定版害怕,最后干脆自己狠狠心,直接用牙咬著扯斷了代表信物的紅線繩。</br> 自此,東邊結界隸屬的人類玩家全員出局,可喜可賀。</br> 如月車站提前收工,這于獨腳老伯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他熱淚盈眶地撐著拐杖在后面恭送,眼巴巴地盼著林柚下回可別再想起他們這小破車站了。</br> 下一秒,就見對方笑盈盈地回頭道。</br> “合作愉快,”林柚揮揮手,“下次繼續(xù)啊。”</br> 老伯“”</br> 求放過啊</br> 奈亞似笑非笑地枕著架在腦后的胳膊經過他身邊,老伯趕忙又換上了賠笑的笑臉,這一個比一個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祖宗,還是趕緊送走為妙。</br> “柚姐。”</br> 耿清河悄沒聲地湊過去,“她們倆你”</br> 他支支吾吾,林柚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時裝模特和八尺大人,要不要收啊</br> “你還學會幫我操這心了,”林柚一樂,“啊”</br> 耿清河咳了聲,撓撓頭,“實在好奇嘛,我就問問。”</br> “她倆不是相處得還不錯”林柚摸了下下巴,“讓她們就留在這兒好了。”</br> 反正她那邊也不差一個兩個人手,還可以當成是如月車站的后備軍,如果有什么事比如說像今天這樣也方便了不少。</br> 走出出口,車站的幻象在身后一晃就變回了那張場景卡。</br> 林柚動了動手指,將卡牌收回圖鑒。再一抬頭,忽然看見馬路正對面站著幾個人,打頭那位還有點眼熟。</br> “誒,柚姐,”同樣看到的耿清河動了動嘴唇,“那不是”</br> 不等他說完,對方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過來后面直接變了小跑。</br> “這么大動靜,就知道是你。”</br> 簡明佳喘著氣道“情況怎么樣了”</br> “還好,”就是那些人類方的玩家可能不太好,林柚瞄了眼她身后,“那些人是誰”</br> 被留在原地的十來個人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認出了她,爆發(fā)出興奮又激烈的竊竊私語聲。</br> “果然大佬”</br> 行了,確定是了。</br> “路上碰到的,”簡明佳撓撓頭,“一個比一個絕望,然后我為了安慰他們就轉達了下,讓跟著過來和你匯合了。”</br> 她視線掠過奈亞,迷茫地看了眼她沒認出來的顧衡和如今有了身體又戴著兜帽的骷髏頭,末了還是湊向林柚,拽了她一把,道“我們剛才在街角那房子里碰巧抓到了個人類玩家。”</br> 學校之中冒出來個車站,這未免太顯眼了點,她就是猜這是自家發(fā)小干的,干脆說服隊友一起把人押過來了。</br> 林柚“嗯”</br> 她感興趣的不是敵方玩家,畢竟她自己都送出局了快有四分之三,而是這句話背后隱藏的含義</br> 有人類玩家冒著風險藏在結界以外的地方,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還會有不知道多少個。</br> 要想獲勝,得把這些人全揪出來才行。</br> “人呢”林柚問。</br> 簡明佳向后一使眼色,有個苦著臉的玩家從人群正中被推搡出來。</br> 崔航心說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只是聽說兩邊結界都破了,覺得不太靠譜就跑出來躲著,誰想到這群家伙正巧翻箱倒柜地找符紙,連帶著把他也給翻出來了。</br> “我不知道,”他梗著脖子,“我就一個人,怎么可能知道別人躲在哪兒了。”</br> 瞧那樣子是真的。</br> 林柚正犯愁,有誰扯扯她衣角。</br> “誒,讓我去看看,”骷髏頭嘀咕道,“我有辦法。”</br> 林柚點點頭,他走上前。</br> 風一吹,兜帽被掀開些許,崔航直接精神了。</br> 崔航“我”</br> 他把對方長什么樣看了個一清二楚。</br> 沒有皮肉,兜帽下唯有光禿禿的人類顱骨,脖頸處也是空蕩蕩的,憑此就可以肯定這斗篷下是一具骷髏。</br> 那骷髏沖他陰惻惻一笑,近距離開合的牙齒讓崔航差點一口氣就沒上來。</br> 骷髏頭可太冤了,他好容易能靠自己活動,正在興奮頭上呢,更別提他對自己的認知還停留在曾經男女老少一概秒殺的層面上,這一笑純屬下意識地展示自己的魅力。</br> 豈料魅力沒體現出一丁半點,倒是差點把人給嚇個夠嗆。</br> 那指骨搭在他的手腕上更確切地說,是搭在手腕的那根紅線繩上。</br> 但凡是個正常人被一具骷髏架子這么觸碰都不會好,崔航頭發(fā)一根根地都要立起來了,可敵我懸殊如此之大,他掙扎也怕是會被分分鐘再按回去,只得眼睜睜地任那家伙就這么搭著。</br> 漸漸地,也不知道對方是動了什么手腳,連崔航自己都感覺到紅繩似是在輕輕顫動,傳遞出的消息讓那穿戴著斗篷的骷髏魔法師滿意地收回手,也暫時止住了施加在上頭的小把戲。</br> “成了,先留著他主要是留著這信物,我可以找出來別的家伙藏在哪兒了。”他說。</br>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原本平靜無波的論壇上,悄然冒出了一條標題就滿含著悲憤之情的新帖子。</br> 是誰當初瞎傳謠說“那個女人”在人類陣營的給我站出來是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