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棒狠厲的拍擊聲聽著都肉疼,偏偏有個一點肉都不剩下的家伙看戲看得熱鬧。</br> “打得好”骷髏頭大聲叫道,“再打響點”</br> 它只恨自己沒法真鼓掌。但好在習慣了終日在包帶上吊兒郎當的生活節奏后，它越發覺得這是個近距離觀摩的席位</br> 緊張刺激</br> 林柚自個兒已經打開了餐館的門,她握著棒球棍，視線始終不離站在外面的那個小丑。</br> 小丑被那一棍給直接抽懵了,他捂著自己腫了老高的臉，一見林柚又要拎著球棒上前，立時驚恐地后退幾步。</br> “唔系島錯了,”他含糊不清地嚷道,“唔載也不港了”</br> 林柚“”</br> “他在說啥”她問。</br> “我知道錯了,”骷髏頭勉為其難地當了個翻譯，“我再也不敢了”</br> 剛才打碎的玻璃碴子落了一地,林柚抱起雙臂，兩步繞過去。</br> 可能是因為入了夜,小丑那涂滿油彩的臉在一片暗色中瞧著格外惹人發毛。饒是他正在忙不迭地向她鞠躬哈腰,林柚仍未放松警惕。</br> 不為別的，就為那塊標牌。</br> 游樂園的名字被蓋掉,邊上卻被添上了個小丑的頭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眼前這位的手筆。</br> 小丑揉了揉臉頰,這才讓自己吐字清楚了點。</br> “是我錯了,我錯了。”</br> 他張口就道，還連忙賠著笑。</br> “我就是想嚇你一跳,沒別的想法。”小丑的聲音有種不自然的尖細,說起話來倒是字正腔圓,“但有警惕心是好事，啊，是好事。”</br> 為了強調自己的話，他還用力點了兩下頭。</br> 這模樣顯得有幾分詭異又好笑。</br> 林柚“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的敵人，而是想幫我”</br> 小丑低著頭，眼珠子賊溜溜地轉過一圈。</br> “對對對。”他連聲附和道，“你應該已經發現只要走進這座游樂園，就沒法再出去了”</br> 林柚“”</br> 她還真沒有。</br> 一門心思想的都是里面會有什么有意思的東西，壓根沒去嘗試還能不能出去。</br> 但小丑看她的神情只以為她是默認了，又接著說道。</br> “別看我這樣，”他擠出點苦笑，“我以前也是個正常人的。”</br> 是嗎</br> 林柚上下掃他一眼，暫時收起了棒球棍。</br> “我困在這里太久了，久到連自己都變了個樣子，也沒法再離開游樂園。但你不一樣，你還有機會。”</br> “機會”林柚重復著小丑的話。</br> 后者又趕忙點頭。</br> “我后來才發現了離開這里的辦法。”見她信了他的說辭，小丑努力壓著嘴角得意的弧度，“那就是你得至少參與其中一個項目，只要能成功完成，讓這座游樂園認可你，你就能順利地通過大門啦。”</br> 游玩項目</br> 聽到這里，盡管已經差不多把位置都記在了腦子里，林柚還是不由得瞄了一眼隨手放在桌上的地圖。小丑留意到她的目光，笑得更歡了，但他很快也斂起笑容，盡量讓自己保持在“不得不被待在游樂園里的可憐人”這么一個角色。</br> “但這不是很奇怪嗎”林柚說，“到處都是荒草，軌道也已經銹了吧，怎么運作的”</br> “別用常理來衡量這里的事。”</br> 小丑很快說“只要你坐上去，它會替你解決的。”</br> “順帶一提，”他道，“我個人推薦觀光隧道。”</br> “算了，”林柚腦中迅速過了一遍那張地圖，她道，“我選鏡子屋。”</br> 小丑的眼珠又轉了一圈，他翻來覆去地念叨著“鏡子屋”這三個字，雖然暗地里是有點遺憾，但姑且還是挺滿意她這個選擇。</br> “但這里也沒個水電，”林柚道，“不然還是等明天天亮了”</br> “我有的，可以借你。”</br> 小丑生怕她改了主意，連忙說“想要離開這兒可得盡快了，耽擱不得，走吧走吧。”</br> 他轉手就塞給林柚一個便攜式手電筒，自己二話不說地邁開步。</br> “喂，”小丑在前面帶路，骷髏頭盡可能壓低了聲音，“喂”</br> 這小丑的一切言行都不得不讓人起疑，它有心想提個醒。一抬頭卻對上林柚的視線，后者沒出聲，只做了個口型。</br> 陪他玩玩。</br> 骷髏頭心下立馬明白這是自己又白操心了，人家門兒清不說還樂在其中，或者說，還不知道是誰在誰手心里呢。</br> “就是這里了，”小丑在一間同樣被藤蔓纏繞的房屋前停下，有模有樣地向林柚行了一禮，“你只需要穿過這座鏡子迷宮，我就在出口等你。”</br> 林柚抬頭，她的認路能力還是沒得說的，小丑是把她領到了鏡子屋。</br> 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大開著的門口。</br> “你給他的演技打多少分”骷髏頭小聲問。</br> 林柚“負分。”</br> “表現得太刻意反而很可疑，”她最后用余光瞄了一眼在門口向她招手的小丑，“但站在他的角度，可能根本不在意可不可疑。”</br> “是啊。”</br> 骷髏頭附和道。</br> 在林柚看來，小丑說的話真真假假，肯定還隱瞞了不少。</br> 出不去游樂園這事應該是真的，但她可不信他以前是個正常人還想幫她，而就他這編瞎話也要連哄帶騙地把人弄進游樂園設施里的態度</br> 這鏡子迷宮里怕是有能要人命的東西。</br> 無論如何，總得弄清楚游樂園到底在鬧些什么幺蛾子。</br> 她已經走進了迷宮的入口。</br> 林柚按亮小丑給她的手電筒，它也沒什么電了，但也正好，不然她覺得自己會被反來反去的光晃花眼。</br> 眼前密密麻麻的全是鏡子。</br> 林柚還是知道這樣的迷宮該怎么解決的，她伸出一只手，想去分辨前方有沒有鏡子擋路。</br> 一面，兩面最開始的行進路上姑且算是順利。林柚成功避開一條堵死的岔路，但還是覺得不太對勁。</br> “是不是有點太安靜了”她問。</br> “我”</br> 怕什么就真來什么，瞥見點影子的骷髏頭悚然一驚，“小心”</br> 要說在運動能力上，林柚是真沒多出色。</br> 但她可以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再加上經歷了這么多副本，連反應速度都有了長足的進步。</br> 她猛然后退一步，及時收回步子，讓從鏡子下方撲出的怪物撲了個空。</br> 它的五官能看出人的輪廓，但又有幾分猿猴的模樣。“哐當”一聲，那怪物下巴狠狠砸地。林柚踏上它的頭頂，看它不死心還想往上掙，活動著自己凸出的牙齒。</br> 再晚半秒，它能生生從她腿上撕下一塊肉來。</br> 腳下那只非人非獸的家伙還在拼命掙脫自己的腦袋，林柚又踩緊了點。</br> 驚鴻一瞥間，猛然又看到什么的骷髏頭連忙叫道“后面”</br> 來不及做更多思考，她向前一俯身，成功躲過從另一面鏡子里抓過來的手指。指甲縫里塞滿了泥，一下沒抓住，還在試圖再往前伸。</br> 她這一躲不要緊，力道就根本不夠再踩住那食人族。迫不得已，林柚心一橫，干脆借著這力道，直直沖向了迷宮的深處。</br> “不行”</br> 再次躲過一只鏡子里伸出的手后，她彎下腰，喘著氣說，“果然正常走根本走不出去。”</br> 她一路在腦海中記住了地形，發覺這壓根就是條頭尾貫通的死路，兜兜轉轉還是會繞回原地。</br> 骷髏頭“那”</br> “別急啊。”</br> 望著鏡子里越來越多的模模糊糊的影子，林柚突然笑了一下。</br> “你覺得，我為什么會選鏡子屋”</br> 臉上的腫早就消了下去，小丑捂著嘴巴，起初是無聲的，但等他笑得越來越開懷，捂也捂不住了。他索性捧著肚子，身體直抖，讓自己尖銳刺耳的笑聲回蕩在夜空中。</br> 上一個被他騙進迷宮里的人被啃得殘缺不全，連全尸都沒有。他雖然如約等在了出口外，卻不相信能真見到對方。</br> 沒有人能活著出來沒有人</br> 他突然收住了笑聲。</br> 門內有腳步聲近了，還很正常，聽上去不像是缺胳膊少了腿的。</br> 穿過最后半條走廊，出口的大門被向內拉開，林柚完完整整地站在了他的面前。</br> “知道通關這種迷宮的最快辦法是什么嗎”</br> 林柚提溜著多了不少劃痕的棒球棍，“我把鏡子砸了全部。”</br> 小丑“”</br> “這不可能”</br> 他瞪著眼睛尖叫道“就算你打破面前的鏡子，他們也趁這個機會在后面”</br> “可我有人報點啊。”林柚眨眨眼。</br> 骷髏頭矜持地打了個招呼，“嗨。”</br> “而且，就你剛才的說法，聽上去你還挺了解這里的，”林柚挑挑眉，“簡直像是明知有多危險還騙我進去”</br> 小丑的臉色變了又變。</br> 事到如今，既然迷宮里的怪物奈何她不得，也沒有必要再偽裝下去了。</br> “是啊。”他承認道。</br> “我和這座游樂園有個交易。”</br> 小丑怪異的笑容越咧越大。</br> “只要我把他們騙進設施里，我就可以收下靈魂，再裝進最喜歡的氣球里當成收藏不過，看來這回只能由我親自動手了。”</br> “作為一個出人意料的客人，”小丑嘻嘻笑道，他不知從哪變出了兩只氣球，左手和右手各捏著一只，“我可以給你挑選的機會。”</br> “你是想當這只黃氣球，還是想當這只藍氣球呢。哦，紅的不行，已經有人是紅的了。”</br> 看來他的能力和氣球有關</br> “如果我都不選呢”</br> 小丑伸出舌頭，舔過猩紅的嘴唇。</br>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br> 林柚嘆了口氣，看著小丑的身體漸漸地膨脹起來。</br> 誰跟誰不客氣還不一定呢。</br> 他大口大口地吸氣再憋住，竟然生生把這些氣體全都憋在了身體里，讓自己從雙腳開始脹大。只不過眨眼之間，林柚只能仰望他的膝蓋。</br> 他把自己吹脹了。</br> “看來，”在過于巨大的體型差距前，林柚把棒球棍往地上一丟，“這個是派不上用場了。”</br> “沒錯、沒錯”</br> 他怪笑道“可別想著再用球棒解決一切了，再用力的打擊在我身上也都會被彈回來的。而你，會被我一點點地壓成肉泥”</br> “嘿、哈哈哈哈哈”</br> 拔地而起的巨人小丑足以俯瞰著地面，扭曲尖細的笑聲愈發震耳欲聾。</br> “哈哈哈哈哈”</br> 忽覺腿上一陣刺痛，他笑容一僵。</br> “說得我還以為多厲害呢，”遙遠的地面上，有個渺小卻不容忽視的聲音鄙夷道，“不就是個氣球人嗎”</br> 扎進去發現就是個空殼。</br> 針女撫過自己那頭曾經被按在如月車站站臺上剪成板寸、事到如今終于養回來的烏黑長發，輕蔑地哼了一聲。</br> 用飄柔，就是這么自信。</br> 她頭都沒動，直接抽開了扎進對方小腿上的那撮頭發。</br> 小丑“你他媽”</br> “嗤”</br> 他漏氣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