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山伸手,吃力而艱難地想要觸碰顧墨寒,可話都沒有說全,他猛地大吐了一口血,手一下垂下來,呼吸永遠的停滯在這一瞬,他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顧墨寒,飽含太多情緒。</br> 顧墨寒靜默無言的看著,終究紅了眼眶。</br> 顧景山算計來算計去,最終落得這個下場,不知道有沒有過一絲后悔的念頭……</br> 過了好一會兒,顧墨寒才起身。</br>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偏殿,玄色的衣袍襯得男人身形似乎又挺拔了幾分。</br> 養心殿外,早就跪了烏泱泱一眾人。</br> 大家都是提前接到了顧墨寒的消息后匆匆趕來的,此刻,所有人看著緩緩推門走出大殿的顧墨寒,心里一緊。</br> “太子殿下……”</br> 顧墨寒俊美的臉上有痛色,“父皇,駕崩了?!?lt;/br> 這個消息猶如一擊重錘,狠狠地敲在十皇子的心窩上。</br> 他頓時四肢無力,雙手伏在地上,悲痛欲絕,“父皇!”</br> 今日發生了每一件事,都讓他難以置信,且痛不欲生。</br> 顧墨鋒早有心理準備,但聞言心頭還是一震,有些哀傷,畢竟好與壞,都是他們的父皇啊。</br> 可國不可一日無君,在大是大非的面前,顧墨鋒向來拎得清,他恭敬地朝著顧墨寒跪下,“先皇已逝,太子殿下當以繼承大統,臣等叩見新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聞言,眾臣也是神色凝重地跪下,齊聲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就連十皇子也沒有時間傷心,趕忙擦干眼淚,跪拜顧墨寒。</br> 先皇薨逝,確實該立即讓太子登基的,哪怕還未有冊封大典,也該按著新帝的規格對待。</br> 顧墨寒狹長的鳳眸里一如往常的平靜,霸氣無比。</br> “眾卿平身?!?lt;/br> 眾人高呼“謝皇上”后,這才敢站起身來。</br> 現在剛鎮壓了宮變,事情很多,顧墨寒看向顧墨鋒,“承王,即刻起帶上玄甲軍,前去清剿無影閣和叛黨戚貴妃的所有勢力!把帶頭的抓起來拷問,其余的——殺無赦!”</br> 戚貴妃和無影閣息息相關,無影閣多次刺殺他和南晚煙,還欺負他的兩個孩子,早就該毀滅了!</br> 顧墨鋒鄭重地作揖,“是!臣領旨!”</br> 顧墨寒又看向人群里的余副將,聲音極冷,“余副將,你帶上一隊神策營的人馬,前去盯著離京的七王爺一行人,如有異常,針對處置!”</br> 剛剛放過顧墨凌,那是因為他不是西野的天,處置一個人還需要各種證據,各種理由。</br> 他信他的心腹,顧墨凌就是無影閣的閣主,那就不能留!</br> 余副將也嚴肅的應下,“卑職領旨!”</br> 眾人大駭,原來方才顧墨寒放走顧墨凌并非真的不管了,而是留了后手。</br> 看來這七王爺,恐怕也是兇多吉少。</br> 不得不說,顧墨寒如今的手段可謂雷厲風行,真正做到了殺伐果決啊!</br> 十皇子看著顧墨寒俊美的面容,忽然抿了抿唇。</br> 他真不想兄弟之間互相殘殺,但顧墨寒的決定也沒什么問題,只希望七哥別亂來,就當安安穩穩的天勝的駙馬吧……</br> 皇宮里,腥風血雨了一整日,翼王府則一直風平浪靜。</br> 一直到將近卯時,湘林院里才終于傳來了一陣動靜。</br> “王妃!王妃您終于醒了!奴婢,奴婢都要被您嚇死了……”湘玉在南晚煙的床邊守了一整夜,此刻她看到緩緩睜開雙眼的南晚煙,激動地泣不成聲。</br> 她情緒起伏大,立馬擦了擦眼淚,“奴婢,奴婢這就去告訴于風和沈侍衛!對了,還要趕緊通知王爺才行!”</br> 說完,湘玉便興奮地起身,推門沖了出去,同樣守在南晚煙床邊的湘蓮,就要冷靜多了。</br> 盡管她同樣興奮,心里的大石頭也落了地,但第一時間,她便十分關切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南晚煙。</br> “王妃,您昏迷一天一夜了,現在覺得怎么樣了?身體有沒有哪里不適?”</br> 南晚煙蘇醒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空洞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她躺了一天一夜,毫無力氣,腦袋疼的厲害,腦海里不斷閃過無數段,“原主”與顧墨寒的過往記憶。</br> 南晚煙的淚水驀然奪眶而出,卻苦澀的笑了,“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原來我是南晚煙,南晚煙就是我……”</br> 湘蓮一頭霧水的看著她,“王妃,您在說什么?”</br> 王妃不會是魔怔了吧,她才知道她叫南晚煙嗎?</br> 南晚煙卻仿佛無視了湘蓮的存在,視線不斷模糊,心口此刻猶如被車裂般,疼到無法呼吸。</br>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暈倒,但暈倒的這段時間里,過往她不記得的事情,在這段時間里竟不斷涌現。</br> 南晚煙才知道,原來她早就穿越過來了,穿成了一個幼兒,但不知道為什么,在穿越過來的時候,她的腦子就好像被撞壞了一樣,不論是智力還是思維,都比常人要低下得多,性格也與現代大相徑庭,還完全失去了現代的記憶。</br> 而后,她就以為自己真的是南晚煙,蠢笨又善良的活了這么多年,可惜身份太高了,又沒本事,長得還丑,簡直是被人欺負,算計長大的。</br> 直至五年前,跟顧墨寒大婚那日她瀕死,才徹底恢復了現代的記憶,但五年前的她忘記了小時候穿越過,何況性格和能力也跟從前的不一樣,才會誤會自己跟“原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br> 誰能想到,自始至終,都是她南晚煙……</br> 愚蠢的是她,將舅舅害成這樣的是她,癡迷顧墨寒,不顧一切的是她,被顧墨寒苦虐了十年的,也是她……</br> 南晚煙忽然有些承受不了這樣的真相,悲傷如潮水般沖刷著她的內心,疼的想尖叫,想發火。</br> “為什么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想起這一切?”</br> 雖然仍舊有兩處的記憶是空白的,一是年少的她救下顧墨寒的那次,二則是她及笄跟顧墨寒發生了關系的那日,但大部分的記憶都恢復了。</br> 被顧墨寒凌辱,踐踏的感受,也全都回來了……</br> 這五年,她沒覺得自己是原主,忘記了對顧墨寒的所有感情,所以無論顧墨寒做什么,她都只是覺得這男人渣,生氣,煩躁,但除此以外,也就沒別的了。</br> 可現在她什么都想起來后,只覺得所有感情都被解封,對顧墨寒恨也好,愛也罷,交織在一起,她越想越覺得喘不過氣。</br> 湘蓮看著南晚煙這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有些緊張,皺緊了眉頭問道,“王妃您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叫江太醫給您看看?”</br> 南晚煙嘗試平復了下心情,顫抖著嘴唇看著湘蓮,“不用,就是躺了一天,腦子有點不清楚,我挺好的?!?lt;/br> 湘蓮半信半疑地點點頭,喜憂參半地看著南晚煙,“您沒事就好,這一天一夜,可算是把大家都給擔心壞了……”</br> “您不知道,昨日您昏迷,宜妃娘娘也同時暈過去了,還好江太醫說您很宜妃娘娘都無大礙,讓王爺不要太憂心?!?lt;/br> “即便如此,王爺和兩個小郡主卻還是很擔心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