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煙的秀眉蹙緊了些，抬眸看他，卻又很快垂下眼簾，仔細診脈。</br> 顧墨寒垂眸看著眼前這張陌生的臉，薄唇微抿。</br> 他不動聲色的湊近她一些，距南晚煙不過一拳之隔。</br> 雖沒有那股讓他心安的藥香，但南晚煙發間若有似無的淡淡花香，竟也讓他覺得舒心。</br> 右手指尖撥弄著尾戒，那雙似蠱的眼眸泛著微光，他輕聲開口，語氣竟然有些溫柔，“可看出什么了？”</br> 南晚煙意識到兩人間隔得太近了，立馬收回手，拿著手帕退后半步，保持距離。</br> 她抿唇，還是道：“皇上有心結解不開。”</br> “若是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有損龍體，還請皇上心情好一點，想開一些，好好休息，注意膳食。”</br> 陳公公挑眉，看了南晚煙一眼，這個白芷，醫術上還算可圈可點了，這話說得一點毛病都沒有。</br> 自從皇后娘娘去世，皇上就封心了，仿佛再也沒人能踏足孤鷹的霜原。</br> 他忙不迭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皇上，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難受，奴才看著也揪心啊。”</br> 顧墨寒并未理會陳公公，那雙狹長的眸子有些觸動，看著南晚煙的時候，冷毅俊美的臉龐好似黯然了些。</br> “心愛之人都離開了，你叫朕如何開心得起來？”</br> “朕的心病，唯她可解。”</br> 南晚煙莫名的心情復雜，大概，她“死”了，還是給顧墨寒造成一些沖擊吧。</br> 但不過兩月，他還不是將云雨柔接進宮里來了，說明問題不大。</br> 她極其平淡地說了一句，“皇上節哀，保重龍體要緊。”</br> 也不知是她的態度太冷淡，還是她的話太刺耳，顧墨寒突然攥緊了十指，冷白的臉色驟然變青。</br> “將她帶去旁邊的藏花堂，同那些侍女們安排住在一起。”</br> 陳公公戰戰兢兢的應下，“是。”</br>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氣了。</br> 白芷姑娘不過是讓他節哀，也沒有什么錯吧……</br> 南晚煙看不清顧墨寒此時的表情，卻也能感受到，男人周身縈繞的那些怒火。</br> 她也沒有多話，不管顧墨寒今晚陰陽怪氣的原因是為什么，她只有一個目的——</br> 保護好自己，不暴露身份，為以后接孩子出宮鋪路。</br> 這么想著，顧墨寒冷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br> “后宮之中，寢殿都是給后妃們居住的，白芷姑娘身為將軍夫人，住到別處多有不便，只能委屈你待在藏花堂將就一晚了。”</br> “還有，安平每日辰時起身，起身后會去御花園玩半個時辰，明日你早點去虞心殿陪她用早膳，她喜歡熱鬧，你陪著她，多說說話。”</br> 沒想到，顧墨寒現在已經將女兒的作息了解地這么清楚了。</br> 南晚煙收斂心緒微微頷首，“是，明日，民女會準時去虞心殿陪伴安平公主的。”</br> 南晚煙的話音剛落，顧墨寒便頭也沒回地拂袖離開了。</br> 走前，根本沒再看南晚煙一眼。</br> 陳公公看著遠去的顧墨寒，這才長舒一口氣，對南晚煙笑道，“白芷姑娘，請吧。”</br> “有勞公公了。”南晚煙笑得平和，絲毫沒有因為顧墨寒的無視而有半分不悅，跟隨陳公公一路去了藏花堂。</br> 臨別前，陳公公還特意囑咐了南晚煙幾句，“白芷姑娘，今日皇上并非刻意為難，只是皇后娘娘不在了，皇上他……”</br> “總之，皇上和安平公主都對您有好感，還希望您能好好陪著安平公主，也算是奴才求您了。”</br> 他明白，再多的女人都比不上南晚煙在顧墨寒心里的位置。</br> 但如今出現了這么一個能讓顧墨寒多看幾眼的女人，未嘗不是好事。</br> 好感？</br> 南晚煙抿了抿唇，“好。”</br> 等陳公公走遠了，她才關上房門收起戒備。</br> 四下打量了一番，南晚煙發現這藏花堂的住所確實不比其他大殿。</br> 雖然床和被子都有，但各種裝潢都很簡單，甚至有些簡陋了。</br> 但也正因如此，她稍稍安心了些。</br> 至少證明，顧墨寒是真沒有將她認出來。</br> 想罷，南晚煙的心里有些五味雜陳。</br> 夜已深了，她坐在床上久久不敢入眠。</br> 始終在宮里，她需要有所戒備，不然要是顧墨寒剛才是在跟她演戲，這會兒突然找上門來，那就功虧一簣了。</br> 可到底是孕婦，躺了一會就忍不住困乏了。</br> 房間里，安神香繚繞彌漫，南晚煙控制不住，便這么睡了過去。</br> 而且，睡得格外沉。</br> 不久后，一襲挺拔的黑影兀自推開了房門。</br> 他邁著修長的雙腿進了屋，來到南晚煙的床邊坐下，看著床上睡顏恬靜的女人，溫涼的指尖輕輕觸碰著南晚煙光滑的，沒有溫度的面皮，他卻只是頓了頓，隨后順著她的眉眼，細細描摹她的五官。</br> “你終究還是回來了。”</br> 他的言語溫柔如水，融化在晚風里，曖昧又動聽。</br> 男人一遍遍低喚她的名字，心心念念到發瘋發狂的人就在眼前，所有的理智從某一刻起就已經潰不成軍了，平日里輕而易舉的偽裝也變得極其艱難，幾乎傾盡了他所有的克制。</br> 他俯身壓著她，用力的吻，緊緊地注視著她，有醋意蓄在眉心。</br> “拋夫棄女就算了，還敢跟別的男人有所往來，眉來眼去，負心女。”</br> 他又親了親她，嘆息聲悠悠揚揚，“為了你，這兩個月我未曾安寢半分，你到底要跟我置氣到何時，怎么一點都不憐我……”</br> 滾燙的掌心緩緩向下，他略帶氣惱吃味地掐了一把女人的腰間，可柔軟異常的觸感讓他心驚一剎。</br> 竟不是他的錯覺，她竟真的長了不少肉，腰都粗了不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