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寶墩就在門外小聲跟錦繡說話,聲音比正常說話音量都小,也不知道他是想喊錦繡起床還是不想。
錦繡打發寶墩就喊安成起床,自己去洗漱,剛收拾完大門就被敲響了,還以為是寶墩回來了,急忙去開門,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個滿臉堆笑,干瘦的中年婦女帶著一臉不情愿的安秀秀。
呦呵,打臉還有趕著上門的。
黃桃花看到錦繡就是一通夸,“錦繡長得越來越水靈了,瞧這個頭,這模樣,這以后得找個啥樣的對象才能配上咱錦繡啊!”
因為一會兒要出門,錦繡換了一條淡粉色和白色相間的連衣裙,扎兩個麻花辮,掐腰設計配上大裙擺,顯得氣色特別好,整個人站在那兒,亭亭玉立的,再加上錦繡過來之后氣質有一些變化,看著更是不一樣。
錦繡握著門把手,眼神一挑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安秀秀,冷聲道:“你們有什么事么?”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錦繡的冷臉。
安秀秀的注意力都放在錦繡的打扮上,現在錦繡穿的這條裙子是剛入夏的時候安大嫂給她買的,錦繡穿出來給安秀秀看過。
安錦繡穿上是真的好看,也顯得她自己更加的落魄。嫉妒心作祟,她故意說這裙子穿上不莊重,顯得她胸大,有點不正經,當然,是用為了錦繡好的語氣說的。
現在這個年代,大部分女性意識覺醒的不夠徹底,尤其是錦繡營養好,身體發育的不錯,面對這種發育,沒有適當引導,內心是惶恐乃至羞恥的,安秀秀深知安錦繡在意的點,所以錦繡把裙子放在了衣柜深處。
當時安秀秀還內心暗笑,笑安錦繡是個說什么信什么的傻子,她以為這條裙子再也不會出現在安錦繡身上。
但是現在她看到了什么?
尤其是昨天與錦繡發生了矛盾,今天又有事相求,安秀秀越發覺得無地自容,還有安錦繡脫離掌控的恐懼感。
為了維護自己在安錦繡面前的地位,安秀秀輕聲對錦繡道:“錦繡,之前不是跟你說了么,你穿這衣服不好看,趕緊換了去。”說著還對錦繡使眼神,企圖讓她想起那些話。
錦繡半個眼角都不看她,對這樣的人,無視他們才最難受呢。
錦繡這樣,安秀秀越發的羞赧和不安。
而黃桃花呢?也不在意錦繡的態度,因為錦繡對她一直都不熱情。
黃桃花喜氣洋洋把身后的安秀秀推到身前,“大嫂在吧?我來求大嫂點兒事。”說著就要推著安秀秀進門。
屋里安母聽到聲音也從廚房趕過來,皺著眉道:“你們來我家干嘛?又有事兒啊?有事兒也別說了,我們家廟小,容不下大佛!”
安母從昨天就開始憋著這口氣,可算是讓她逮著人了。
安母這一通發作,倒是把黃桃花和安秀秀弄懵了。
雖然每次上門都是有事相求,要么就是弄點兒好處,占點便宜,但是安大嫂可從來沒跟她們家計較過。
黃桃花也有自己的智慧,拿點兒鄉下不值錢的東西上門換點兒值錢玩意兒的事她干過,但是也不經常干,都是家里確實周轉不開的時候才上門,平時都是打發安秀秀上門占點便宜。
所以黃桃花懵是懵,但是她下意識就開始想是不是自己干了啥惹了安母,想來想去想不出來,趕緊換了笑臉擠開錦繡到安母身邊,想摟她胳膊親近親近。
安母甩開她摟過來的手,反手推著黃桃花要把她推出去,“黃桃花,你們家安鐵柱雖然叫我們家建國一聲表哥,但是你也知道都一表三千里去了。安鐵柱跟我們家大年差不多歲數,雖然叫建國表哥,建國可是一直把你們家當子侄輩兒照顧啊,你就這么教育你們家孩子?在外邊兒壞錦繡名聲對你們家有什么好處?!我敢拍著良心說對得起你們一家子,你敢拍你良心么?我看你們沒良心,良心讓狗吃了!你給我出去!以后別登我們家門!”
老來得女,閨女又乖又貼心,錦繡就是她的逆鱗,安秀秀做得世就是在戳她的心窩子啊。
安秀秀站在門外,心臟猛地收緊,臉色變得慘白,嚇得。
黃桃花也明白過來,下意識看一眼安秀秀,心里已經明白了。但是明白了也不能認啊,今天要出了這個門,以后再登就難了。
黃桃花趕緊道:“大嫂,你說的我怎么聽不明白呢,你消消氣,我可是一直教育秀秀要孝順你和建國大哥的,這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是不是有人看不得咱們兩家好,故意嚼舌根的!大嫂,你先消氣咱們好好說說。”
錦繡擔心安母身體,摟著她肩膀她黃桃花道:“黃嬸,事情我們都弄清楚了,你們家安秀秀在外說我一直欺負她,把她當丫鬟使喚。從初中就開始編排我了。具體怎么回事你回家問安秀秀吧,我爸的意思是以后這門親戚就斷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安秀秀面色慘白站在原地,嘴唇蠕動想要說點什么,但是張嘴卻發不出聲,她現在大腦嗡嗡響,感覺天旋地轉,只有一個念頭在不斷回響,“完了。”。
黃桃花也覺得這事棘手,看著安秀秀咬牙切齒,想著先把這事揭過去,斷關系是不可能的。
這樣想著,黃桃花就撲過去,對著安秀秀劈頭蓋臉一頓巴掌,邊打邊罵,就是想讓安母出出氣先,雖然是做戲,但是黃桃花是真沒留手。
聽到這動靜安成和寶墩匆匆過來,看這情形,安成果斷帶著弟弟從側邊進門,然后啪一下把門撞上。
門外的動靜一滯,然后更加大了。
屋里四人面面相覷。
寶墩膽子大,倒是沒被嚇到,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小姑姑,我哥完事兒了,咱們去給你買衣服啊。”
安母一拍巴掌想起來,匆忙進屋,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沓錢,寶墩沒見過市面的驚呼一聲,錦繡估摸著得有1000,在這個年代真是是大手筆了。安父是高工資,月工資也不到2000。
安母把錢塞到錦繡手里,讓她們三個出去吃早飯。這么會兒功夫,外面勸解的聲音多了好幾道。
安家住的這個樓算是機械廠的干部樓,除了在職干部之外,干部家屬和退休干部也住這棟樓里,樓上樓下聽到動靜的都過來了。
安秀秀也是大姑娘了,即便是當媽的動手也不好。黃桃花一看來了這么多人,更起勁兒了,她也不說為什么這么打孩子,就一個勁兒打罵,越勸越來勁,這平時可都是她接觸不到的人,現在都圍著她,可不就顯著她了么。
當然,別人不知道她這腦回路,能當干部的,都多多少少有點知識涵養,即便沒有,在外邊也得端著架子,要點臉面,這個樓里黃桃花這樣的可真不多,所以都覺得這個人,她不可理喻,是個潑婦。
其中包括鄭書記的妻子,沈紅玉。
沈紅玉拉著孫女站在樓道口,皺眉看著。
這保姆一般都從鄉下找,或者自家親戚。找同一個工廠工人的孩子,怎么都有點兒別扭。
只是安鐵柱說到那份上,老鄭不好拒絕,所以沈紅玉也沒說什么,反正說的先試試。但是看著今天這一出,沈紅玉反悔了。
這邊沈紅玉思量著,里邊錦繡又把錢塞回給安母,推著安母換了出門的衣服,外邊且得鬧著呢,他們出去留安母自己在家,錦繡怕鬧起來沒完沒了,再氣著安母就得不償失了。
恰好隔壁阿姨拍門喊人,都知道這兩家的關系。雖然熱鬧好看,但是黃桃花打人這狠勁兒也嚇人。
安秀秀就傻站著不敢動,臉上巴掌印疊著巴掌印,還有抓痕。這瞅著不像打閨女,倒像是打仇人呢。
錦繡把門打開,外面幾位都讓安母控制局面,主要控制黃桃花這個潑婦。
錦繡先開了口,“各位長輩,正好也麻煩各位給我們家做個見證,黃嬸打安秀秀這個事確實跟我們家有點關系,主要是跟我有關系。各位長輩們應該都知道我跟安秀秀算是表姐妹,從小關系好。”
隔壁的阿姨點頭,“她都快成你們家第二個閨女了,這誰不知道?”
錦繡繼續道:“我昨天知道個事兒,安秀秀從初中開始,就對外說我欺負她,把她當丫鬟使喚。各位長輩也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我這人就是有點兒內向,不善言辭,但是我可沒有什么壞心眼兒,也沒有資本家大小姐做派。我不知道安秀秀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發生這樣的事,我覺得我跟安秀秀也做不了朋友了。”
錦繡看一眼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的安秀秀,又環顧周圍,最后看著黃桃花,“黃嬸打安秀秀也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教育好孩子。黃嬸,您自己的孩子您心疼,您就是再打,我也不會原諒安秀秀的,我清清白白做人,卻無端受了幾年的污蔑。我爸媽心疼我,咱們兩家的關系也到此為止了。”
錦繡這段話說的不卑不亢,倒是讓這些鄰居都有些改觀舊印象。又因為突然聽到這樣的八卦,一時誰都沒出聲,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老安家在這個樓里人緣總比黃桃花一家強。
安秀秀突然撕心裂肺的哭起來,邊哭邊說:“錦繡,我沒有,這都是誤會,我沒說過,真的,我發誓!”過往的心機暴露在陽光下,能利用起來的辯駁也只剩這一點。
周圍人看安秀秀哭的喘不上氣,加上她這個被打的慘樣兒,一時也覺得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錦繡點頭道:“你可能確實沒說過,只是對著劉麗麗她們哭,說點似是而非的話,誤導他們。秀秀姐,我是真不知道哪里對你不好,得罪你了,讓你這么對我。我們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么?這事我本來不想追究,但是如果你執意這么說的話,我就把劉麗麗他們喊來,咱們當面對峙。”
安秀秀哭聲一頓,周圍人也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
安母也開口:“桃花,你帶著孩子回去吧,這事兒以后就不提了,你們以后也別登門。”
安母這話說的硬氣,就是替自己閨女撐腰,不管黃桃花要解釋的話,又笑著對周圍鄰居說,“我們今天出去逛逛,我們家錦繡受委屈了,去給她添幾件衣服。你們也趕緊買菜的買菜,聽廣播的聽廣播去吧,咱們回見。”
說完拉著錦繡就走了。鄰居們互相對對眼神示意稍后再聊,也散了。
最后留下干著急的黃桃花和目光呆滯抽噎的安秀秀。
“回家!回去收拾你!”黃桃花恨聲道。
安秀秀游魂一樣跟在黃桃花身后,她只覺得一切都變了,不該這樣的。她想恨錦繡,想恨安家。但是現在腦子空白的連恨意都提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