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過了見神，幾人一路向前，再沒有任何的阻礙。</br> 那扇高的石門半開半合，有著充足的縫隙，足夠他們共同進入。</br> 江憲目光越過縫隙看向里面，手電劃破黑暗照進去，只見到一面刻畫著圖案的石壁橫亙在那里，顯然需要走過這條通路，才能看到門后真正的世界。</br> 幾人魚貫而入，沒有直接順著通道進入，目光全都看向了石壁。</br> 石壁上是一片連綿的圖案，最開始頗為粗糙，但越是向后，越是靠近里面越是精細。</br> 從蒼涼荒蕪，到精細華美，顯然是一個藝術水平遞進的過程。</br> “這里應該是原始時代的祭祀……”趙教授捋了捋胡須，看著最粗糙的幾幅畫，上面刻著一個個搭建的石塊祭壇，周圍擺放著牛羊與人等祭品。</br> 更遠的地方，一堆人跪伏在地，進行著朝拜，進行著祭祀。</br> 蒼茫大地下，這片祭祀的區域很小，也正因此，讓觀看著生出了一種天地蒼茫，世界廣闊的想法。</br> “雖然很粗糙，但藝術水準不低……”亞伯看著圖畫品鑒起來：“光是這份蒼涼和宏大感，就是絕大部分的藝術品達不到的高度。”</br> “如果進入拍賣的話，也是百萬起步的水準，有識貨的破千萬也不是妄想。”</br> “這是文物！是華國的文物！想拍賣還是去找你們國家自己的東西去吧！”趙教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拿著手機將這些壁畫都拍攝下來，才重新開始觀察。</br> “壁畫上是遞進的畫面……”</br> 凌霄子拂塵擺動，邁開腳步走到一旁：“最開始原始粗糙的祭祀。”</br> “然后后來，這是幾個部落沖突、征伐、融合……達成協議后共同進行祭祀。”</br> “到了這里……”</br> 他指向了古樸畫風的最后一幅：“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迷霧谷和這里的山崖了。”</br> “沒錯。”旁邊的卡爾點了點頭：“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這些部落第一次大規模朝拜神靈，這在他們各個部族的歷史中可謂是舉足輕重了。”</br> “后面，應該就是朝拜神明之后的變化發展了。”</br> 說著這話，卡爾繼續向旁邊走去，目光所過之處果然是這些部族的發展壯大。</br> 有了神靈的“賞賜”后，他們無論是捕獵，還是抵御災害上都和之前有了巨大的變化。</br> 部落的人口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強壯，生活也逐漸的變好。</br> 隨著另外一支部落從遙遠的區域遷徙而來，原本各部落之間的小沖突，化為了大爭斗。</br> 廝殺在這里展開。</br> 那遷徙而來，帶著巨蛇和巨龜的部落很快的占據了優勢，但隨著這些部落去祈求他們的神明，一切都來了逆轉，那遷徙而來的部落不斷敗退，但其余的部落也不斷的折損人手。</br> 在見識到了遷徙部落的底氣，一只巨大的烏龜后，各個部落之間形成了微妙的平衡。</br> 而這支部落，也被神靈召見，前往了迷霧谷。</br> 等到他們出來，就完全融入了滇南這群部落之中。</br> 后面的大片壁畫勾勒著他們不斷發展，不斷融合，相互之間的摩擦，還有……屢次祭拜神靈，屢次去朝見神明。</br> 畫面不斷的變化中，幾人對視一眼，祭祀的場景雖然依舊屢次出現，依舊很認真，但神明的輪廓虛影，卻逐漸減小，直至完全消失在壁畫上。</br> 他們心頭一跳，繼續向后看去，到了后來百濮之國的圖樣都展露了出來，那神明的輪廓似乎徹底消失了一般。</br> 而在這幅畫的后面，出現了一個讓眾人熟悉的符號——</br> 楚！</br> 楚地的鐘銘文。</br> “后面的壁畫，應該是莊蹻后來雕刻的吧，也算是入鄉隨俗？”凌霄子揚了揚下巴道：“或是彰顯自身的力量？”</br> 江憲向后看去，只見到那一幅幅畫中，并不是順延的，而是先從楚地人的祖先畫起，畫了他們祖先的跋涉，畫了他們祖先接觸到這里，知道這里有神。</br> “是記錄……記錄楚國和這里的淵源。”</br> 他轉身，看向眾人道：“我們之前的猜測沒錯，楚國派莊蹻前來是早就做了多番的準備，多次的嘗試。”</br> “他們知道這里的時候，甚至在周朝之前。”</br> 這話讓眾人眼皮都是一跳，周朝八百年，而莊蹻時期就已經在周朝的末期了……</br> “數百年的準備和努力，楚國的這些人，還真是花費了大力氣和大心思啊！”</br> 八百年來干一件事……后世的王朝也不過三百年！</br> 即便是所謂的千年世家，這些又有幾個一件事干了八百年？甚至兩三百年都是少數。</br> 世事易變，歲月最能改變一切。</br> 以江憲的認知來看，做到過這一點的，除了他們攬山海為了自身壽命外，便是天師府鎮壓龍虎山下方了。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一家，任何一族進行過這樣的堅持和行動。</br> “所以，他們也是來謀長生的？”</br> 卡爾看著壁畫笑了下：“不過，從這上面的壁畫看，似乎失敗了……不過也算不上失敗吧？雖然沒有了長生，但他們在這里統治了滇南多年，還掌握了許多秘術奇術。”</br> “對很多人來說，這兩種說不上哪個更賺一些。”</br> 江憲沒有理會這番言語，繼續看著墻壁上的內容，盡頭的部分有一片空白，而最后一幅畫潦草許多，上面十分混亂。</br> 許多的巨手混亂的四殺，混亂的攻伐，更有一雙雙蛇瞳在遠處注視著中心，顯然描繪的并不是什么美妙的狀況。</br> 趙教授立刻想到了在滇南流傳的那個傳說：“這是，描繪的古滇國的覆滅？”</br> “傳說中蛇妃和最后一任的滇王的爭斗？”</br> “應該是這樣，看這架勢，兩人或者說兩方都來到了這里作為分出勝負的節點。”江憲說著，看了看那粗糙的壁畫：“滇王最后還有心思留下這壁畫，看來在最后還是他占據了一定上風。”</br> “不過這個上風也沒有辦法讓他繼續活下去了。”</br> 說到這里，他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通道盡頭：“走吧，去里面看一看。”</br> 話音落下，他當先向著前方邁出腳步，去看看這北方節點的真面目。</br> 啪嗒。</br> 腳落在地面上，清脆的聲響陡然響起，幾人腳下的地面微微凹陷。下一刻，一道光驟然而起，直接劃破了前方的黑暗。</br> 眾人眼睛微瞇，再次睜開的時候，前方的一切全都映入眼中。</br> 入目所見寬大的廣場之中，一座座石碑，一尊尊雕像分別在中心的兩側排列擺放，它們呈圓弧形向著周圍延伸，仿佛一排排的月牙守衛著中心的區域。</br> 這些前后間隔數十米的月牙，將整個廣場劃分為各個不同的區域。</br> 在這些區域之間，一根根燈柱拔地而起，它們足有四五米高，每隔十幾米便有一根，燃燒的幽藍燈火釋放著光芒，映照著整個廣場，在石碑和雕像的折射之下，更平添幾分夢幻。</br> 這些整齊排列，莊嚴而又肅穆的石碑石像石柱，更是為這里平添幾分威儀。</br> 而那正中被拱衛，被一具近百米長的蛇骨纏繞的祭壇，更是給這份威儀增添了幾許神秘。</br> 祭壇呈金字塔模樣，每一處都被那蛇骨包裹，那向上的通道正是一條被蛇骨包圍的盤旋道路。在蛇骨的旁邊，一根根粗壯的立柱豎起，上方刻畫著繁復的花紋，最頂端的火焰映照著鑲嵌在上方的寶石。</br> 瑪瑙、翡翠、水晶……</br> 火焰映照下，顯得無比的華貴。</br> 但眾人的目光沒有看向那里，而是將注意力放到了上方，放到了那祭壇的頂端。</br> 在那里，一株青銅樹向上延伸，而樹上，九只背后背著太陽紋的三足銅鳥，正展翅欲飛。</br> “扶桑木，金烏？”凌霄子的眼睛瞬間瞇起來：“莊蹻的祭壇怎么會放上三足烏和扶桑木？楚地雖然有太陽信仰，但他們信奉的是東君，戰國末年的時候，還沒有和帝俊神話相融合吧？”</br> “這點誰又能說得清楚？”江憲搖了搖頭：“別忘了始皇地宮，那里不但有帝俊，甚至那還有東皇太一對應的痕跡。”</br> “不對啊……始皇地宮能夠理解。”凌霄子搖了搖頭：“畢竟從我們這一路上的東西來看，始皇帝求仙訪道，應該是確信了楚地的信仰，東皇太一這些有神妙之處，而這……”</br> 話說到這里，他一下子頓住了。</br> “誰說只能東皇太一，只能楚地的這些傳說有神異神妙？”</br> 江憲看著凌霄子道：“別忘了，龍虎山下面的一切，別忘了我們之前的推斷。”</br> “如果真的是那樣，各地各族，都應該有對應的神異神妙之處。”</br> “太陽神鳥，十日扶桑，這個傳說在古代的神話中可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br> “你的意思是……莊蹻他們，在這里發現了對應帝俊……不，只是對應扶桑木，金烏的一些神妙之處？”凌霄子看向祭壇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凝重和熱切：“如果真的是這樣……”</br> “那就太有意思了！”</br> “信奉帝俊的始皇帝接受了楚地東皇太一的信仰。”</br> “信奉東皇太一的莊蹻接受了扶桑十日的信仰。”</br> “這是融合，還是……換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