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里無比沉默。</br> 龍二爺沒有說話,沉吟了足足一分鐘,他才開口道:“可以。”</br> 不等江憲道謝,他就繼續說道:“但是,必須在我的陪同下。我不是一定要看,但你也看到了,沒我的陪同你根本進不來這里!而且,這里到處都是監控。我不保證影像最后不會流出去,這不是我能控制的。”</br> 江憲重重舒了一口氣,吐出一個字:“好。”</br> “壁畫有記錄嗎?拍攝,影像都可以!”</br> “有。”龍二太爺點了點頭,指了指上面:“上去,我發給你,打印好。”</br> 江憲松了口氣:“那我只要半天就可以!”</br> 他并沒有說不讓龍二爺看,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要對方幫忙,又要對方一眼不看,這實在是過分的請求。不過,龍二太爺也是神州的人,他看了,自己以后如果要進行大規模勘探,反而能在上面說上話。</br> 很快,兩人拿到了打印好的壁畫。再次進入了藏寶庫中。江憲拿了一個畫架,將壁畫支撐到秦王照骨鏡前方。</br> 就在兩人無比期待的目光中,鏡面上的圖畫完全沒有改變。</br>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龍二太爺皺了皺眉:“你確定?”</br> “不確定。”江憲搖了搖頭,并沒有失望。而是揉著眉心,思維急速旋轉:是不是缺乏了什么條件?</br> “這應該是秦始皇的后手,古代對于神仙的理解是天人兩隔,秦始皇是怕如果他真的成仙了,再也回不來,后人怎么去找他?所以才留下了這條線索?嗯……很可能是這樣。”</br> “這屬于‘隱藏’和‘記錄’的方式,假設出于這種目的,這條線索隱藏得就不會太深……換位思考一下,當時秦始皇修筑的是地宮,地宮……有什么和現在不同的?”</br> 龍二太爺沒有打擾他,江憲閉上眼睛,從自己的記憶宮殿中飛快復原著地宮,再和現在的場景對比。足足過了數十分鐘,他猛然睜開眼,醍醐灌頂一般站了起來,失聲道:“燈光!”</br> “燈光?”龍二太爺初聽沒有理解,但立刻反應過來:“你是說,地宮里類似長明燈一樣的燈油?是在你們進去后點燃的。而要照出東西來,這就是啟動的條件?”</br> 江憲飛快點了點頭:“這里的燈光能熄滅嗎?”</br> “不可能,一旦熄滅,默認為遭受攻擊。”</br> “艸!”江憲抓了抓頭發,沉吟兩秒,立刻脫下自己的衣服,將它搭在了鏡子上。</br> 這是冬天,他穿的并不少。羽絨服套在鏡子上之后,再脫下另一件衣服蓋在了壁畫上。同時,他和龍老撐著其他衣服,在周圍圍成一個盡可能黑暗的場景。</br> 時間在此刻是如此的漫長,漫長得讓人心焦。兩分鐘的等待,卻仿佛過去了兩年。兩分鐘后,江憲一把掀開羽絨服,龍老緩緩掀開蓋住壁畫的毛衣。下一秒……一片難以言說的畫面,出現在兩人眼前。</br> 秦王照骨鏡中……清晰照出了九位神靈。但是……祂們明顯和壁畫上,不一樣了。</br> 之前江憲就發現了,壁畫打印出來的神靈,和見神過程中看到的完全不同。外形一樣,卻感受不到那種撼天動地的恐怖。感受不到天地無垠,我為螻蟻的蒼白無力。然而此刻,這些神明,宛若活了過來。</br> 祂們的外形開始在照骨鏡中輕輕波動,不是動,是像水波一樣,從中心往外顫抖。</br> 祂們的外形開始虛化,根本無法解釋這是什么原理。明明是真實的壁畫,卻仿佛周圍都是煙霧,縹緲不清。而一種讓人脊背發寒的感覺,隱隱約約從兩人心底同時升起!</br> 龍二太爺震撼地看了江憲一眼,他已經七十多了,見過了太多東西。他自認為沒有什么能讓自己恐懼,然而這一刻,他真實地感受到了靈魂的顫抖。</br> 那是人在蒼天之下,看到神靈撥開云霧,垂青大地的震撼。</br> 是在群山之中,看到真神蘇醒,抬起比山還高大的手指,忽覺自己微渺如塵的惶恐。</br> 是仰望星空時,看到諸神伸出手撥弄星辰為棋局的敬畏。是洪水崩潰時,滔天大浪吞沒一切,而自己無能為力的悲哀。</br> 諸多感情如同千溪匯流,化為了一種確切的恐懼。</br> “你……在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想問出這句話來,但死活張不開嘴,莫名的壓力讓他不敢褻瀆此刻。而且,他也知道,問了也不會得到真正的答案。</br> 倏然,這股恐怖的力量毫無征兆地消失,兩人都長長舒了口氣。而就在秦王照骨鏡上……完全變樣了。</br> 九尊神明,此刻化為了一個漩渦,有黃色,綠色,白色……各種顏色飛快奔走,須臾之間……化為了當時的秦代地圖!</br> 刷……一行淡金色的字亮了起來。</br> 很短,卻讓江憲的心臟猛然提了起來。</br> “始皇帝一年。”他輕輕地讀著:“乾為破軍。”</br> 九個字,說明了一切。</br> 這九個字頑強地出現在照骨鏡上,而九個字的旁邊,有一枚閃耀的紅色光點,正落于長安!</br> 江憲重重舒了一口氣,隨后立刻掏出手機拍了下來,發給了葉肖祖。隨后和龍二太爺一起,仔仔細細地看著畫面,生怕再出現什么。</br> 可惜,什么都沒出現,半小時以后,畫面終于悄然消散。</br> “你剛發給誰了?”龍二太爺隨意問道。</br> “葉肖祖。”江憲也不便隱瞞,直接說道:“葉家您應該知道,葉九升的嫡系一脈。他幫我解開九宮飛星的秘密。”</br> 龍二太爺點了點頭:“理氣派對九宮飛星認識恐怕也就在徐真人之下。徐真人又不會見你,你找對人了……還有其他事嗎?”</br> 江憲搖了搖頭,朝著龍二太爺再次一躬:“謝龍老。”</br> “說這些就生分了。”龍二太爺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這個江湖,終究還是你們的江湖。我老了……拼不動了……你好好準備一下吧,很快,全網推送就要到了。”</br> 兩人都若有所思的離開了藏寶庫。江憲回到酒店,立刻撥通了葉肖祖的電話。</br> “怎么樣?”他焦急地問道:“這就是九宮飛星的真容!秦始皇時代沒有年號,當時是以XX皇帝XX年來稱呼的。始皇帝一年,定點咸陽,時間,地點全部齊全。你還要多久推算出來?”</br> “一周。”葉肖祖的聲音也輕松了很多:“江掌門,我本來還在擔心,九宮飛星年代不同,地理不同,推出來的結果完全不一樣。你沒有給我錨點,最后我可能要給你三四個答案。讓你去決定。”</br> “但有了這個東西,那就簡單太多了!一周,一周后一定會給你消息!”</br> 掛上電話,江憲心中終于輕松了起來。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露出了久違的笑容。</br> 離開地宮之后,甚至喝下如何果核的水之后,他都沒有輕松。外人不懂九宮飛星算法,他卻十分清楚:這種東西,不給年代地點,最后的結果千差萬別。</br> 但當時只有這一個選擇。</br> 現在……終于有了脈絡,蒼茫迷霧中,從不知道哪里下手,到現在只要解開,就有了清晰的地點,那種輕松和愉悅的感覺,讓他心情久久不能平息。</br> “正好,馬上政府就要全國公布秦皇地宮的消息。我就在這里等著吧。”</br> “等拍賣會完畢,葉肖祖的飛星路線圖推演出來之后,和神州談一談,組織自己的勘探隊……”</br> “有了這么大的利益,哪怕又死了幾十個人,神州應該也會允許的吧……”</br> 他微笑著閉上了眼睛,飛星有九輪,下一個地點有可能并不是如何果實所在的地方。能和這種神物有關的地點,勢必兇險異常,單打獨斗是不太現實的。</br> 自己……也是時候加入一家有實力的勘探隊伍了……</br> ……………………………………</br> 時間一天天過去。一些敏感的國民很快發現了異常。</br> 新聞聯播,各大官方媒體上,近幾天來多次提起了“文化”“歷史”“考古”“古玩”之類的字眼。敏感的人都知道,華國政府絕不是那種“拍腦門兒”政府,要做一件事之前,通常都會給出一些心理過渡期。</br> “國家這是要重振考古業嗎?”神都市,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轉著手中鋼珠,悠閑地看著新聞。喃喃自語道。</br> “爸,吃飯了。”身后,一位婦女的聲音響起:“邊吃邊看嘛……看啥呢?又是考古……你說你都退休這么久了,還關心這個呢?多危險啊。”</br> “后繼無人啊……”老者嘆了口氣,站了起來,朝著餐桌走去:“國家忽然提起這個來,是什么意思?老樹開新花了嗎?”</br> 不止他一個人注意到了,畢竟連續三四天的新聞聯播全部播放了相關內容,這在歷史上都是很少見的。不知道多少人都聞出了一絲味道。</br> 有大事要發生。</br> 而這件大事,就在“文化”“歷史”“考古”“古玩”幾個字眼之內,應該不是壞事,壞事當天就會播出。需要國家造勢這么幾天的事情……必定大得嚇人!</br> “有趣。”不知道多少拍賣行,和那四個詞相關的人群,目光全部都匯聚到了電視和各種新聞渠道上。</br> 這一天……應該就快了。</br> 畢竟……以政府的號召力,下方的薪,已經完整碼好。只差引燃的一把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