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有對象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學校，流傳在同學們之間的版本各種各樣的都有，甚至還有離譜的說她被包養了，親眼看見她從豪車里下來了等等。
而故事的當事人虞筱筱卻依然跟個沒事人一樣，絲毫沒有被這些流言蜚語影響到，一如既往的在放學后學校舞蹈室里排練著。
距離畢業匯演的日期越來越近了。
旁邊一同練舞的幾個女生小聲的討論著。
“什么？蘇冉腳受傷了？”
“對啊，是不是很巧。”
“那她不是不能登臺表演了嗎？真是可惜。”
“而且偏偏是這個時候，你不覺得很巧嗎？腳莫名其妙就受傷了？”
“不知道啊……”
門被打開老師進來了，討論聲戛然而止。虞筱筱放下包換好了鞋子，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
脫下披著的外套，露出素雅的白色舞裙，長發高高的束起，只簡單的梳了個髻兒。看上去多么剔透干凈如琉璃般的人兒啊。
一拂袖間，還沒調整好表情的她眉目間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凜冽感，讓人無端的感覺冷漠。而即將轉身的瞬間，秀眸彎彎，仿佛剛才的冷漠只是瞬間的錯覺。
林鳶一言不發的杵在門口，靜靜的觀察著。
再也沒有比虞筱筱舞姿更優美的了，至少目前看來。以林鳶一個門外漢的眼光，她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多么融情于舞，全身心的專注和投入。
不會過剛易折，也不會柔弱得讓人感覺軟綿綿的沒有攻擊性。
就像一只向陽而飛的蝶，帶著破繭重生的美。
之前不知道在哪里聽過一句話，任何藝術都是個人內心深處的體現。
虞筱筱的展示更像是將一切化歸流水細流般，可以激流勇進，可以小雨綿綿。清醒的將她想表達傳遞的一切都詮釋出來，就像追逐光的蝴蝶。
美得讓人無法輕視，美得讓人心尖都在顫抖。
但實際上，她的容貌不僅是她的偽裝，在某種程度上因為太過美麗而讓人忽略掉她本身的努力，這又何嘗不是她的悲哀。
林鳶嘆了口氣，沒有打擾她。
靜靜的轉身離去。
因為舞蹈藝考，虞筱筱這段時間一邊忙著提高文化成績，一邊輾轉各大比賽匯演順利達到了目標舞蹈院校的錄取要求。終于忙完了，剩下的只安心準備高考了。
這次的畢業匯演將是她在學校的最后一次表演了。
此時的后臺，昏暗的打光燈照耀著虞筱筱精致的臉龐，畫好的妝容讓原本的偏柔和的五官線條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銳利鋒芒，矚目得讓人不敢直視。
旁邊站著的蔣飛看著眼前的少女，只一瞬間感覺很陌生，壓下眼底復雜的情愫。躊躇著開口道：“他們都說你有對象了？是真的嗎？”
“嗯。”
“能告訴我，是誰嗎？”
“不能。”
出乎意料的被拒絕了，少女依然是安靜的瞄著眉型，鏡子里純凈的笑容一如既往，只是嘴里吐出的是冰冷的字眼。
她理了理肩頭披散開來的幾縷發絲，緊咬著的玫瑰唇瓣像要滲血一般，固執的沒動。
“藥呢？”
“你……在找什么……”
蔣飛第一次見到虞筱筱這么緊張慌亂的樣子，下意識的擋在了她的面前，關切道：“我幫你找。”
“滾開！”
破開了偽裝，露出的真實面目銳利得讓人無法觸碰，明明都是一樣的臉，怎么偏偏就讓人感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就這么討厭他嗎？
連裝個樣子都不愿意。
蔣飛苦笑著離開了后臺，最后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可能他想是他還不夠了解她。
早該放棄了……
反正她怎么可能會在乎他的感受。
舞臺之下的低年級學生們密密麻麻的坐在一起，欣賞著這最后一場狂歡的盛宴，每次分別，都意外著開始新的生活。
在主持人公布舞蹈節目之后，在領舞出場后迅速達到了今晚的第一個小高潮。
碎花落月湖畔，清麗出塵的仙子們從煙霧繚繞中緩緩踏步而來。音樂聲起，伴隨著柔和的聲響，舞姿動人心弦，引得大家沉醉不已。
誰知紅帶白綢，中間的少女竟然從長袖里飛快抽出一把劍來。
竟然是舞劍？！
腰線有力纖長，動作張馳有度。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皆讓人不由自主的帶入到那個畫面中。
一舞畢。
驚艷滿座，引得臺下的同學們熱烈的討論著：“剛才舞劍的那個plmm是誰啊？有誰知道嗎？”
“高三x班虞筱筱啊，這你都不知道。”
“我們學校去年招生簡章上封面就是她啊，聽說表白墻上天天有男生掛她，不過可惜，人家馬上要畢業了。”
“啊，那豈不是以后都見不到……”
…………
表演的舞者一個接一個的從通往后臺的特殊通道下場，虞筱筱正坐在凳子上卸妝，林鳶偷偷跟著她就進來了，不過沒叫她，懶洋洋的看著美人卸妝的場景。
虞筱筱從鏡子里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笑意盈盈的停下了卸到一半的動作，挪開桌子上的布滿的粉裝妝盒，捏著裙擺就跑向門口那人。
“林老師，你怎么來了？”
林鳶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蛋，打開包遞上早就準備好的糕點盒子，貼心關切道：“猜你餓了，從早上開始一直忙到現在。”
打開一看，竟然是虞筱筱最愛吃的青草糕點，她只是隨口提了一句，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就放在了心上……
“林老師，我帶你去個地方。”
虞筱筱咬著唇，固執的將糕點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一手挽著林鳶，一手捏起裙擺，也不管不顧的往外面跑去。
學校晚會還沒結束，雖說高潮早已過去了，但教學樓走廊里零零散散的并沒有多少人。林鳶被少女拉到頂樓的天臺上。
一下子連著爬了六樓，少女氣喘吁吁的松開了手。因為跑得太快的原因額頭上冒起了細密的汗珠，粉頰微紅。
晚空夜色明凈，天邊皎月無暇，空氣中彌漫著淡淡梔子花香的氣息。扶著欄桿的少女望著樓下，一望無際的梧桐樹枝丫茂密，將這青蔥靜謐的景色盡數收入眼底。
“筱筱……”
林鳶胸口微微喘息著，腳底的高跟鞋噠噠作響，踩著水泥地板的腳后跟微疼。吸了口涼氣，早知道就不穿高跟鞋的……
夏夜的星空，只聽得到蟬鳴的聲音。
“林老師。”
虞筱筱張開手，像是擁抱著滿天繁星，隨即又清甜一笑，雙手撐著下巴，唇角微彎：“我喜歡這樣，自由自在的感覺。”
林鳶沒有很快回話，可能因為現在的氛圍太好，讓她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來，甚至有些不忍心去說那些她早就已經準備很久的質疑。
“所以這也是你喜歡舞蹈的原因嗎？”
“啊……”虞筱筱眸光微閃，扭頭輕笑道：“為什么這么說？”
“可以當個清醒的局外人，反正只要裝裝樣子就有人喜歡你……對于我，你也是這樣認為的。”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林鳶表情淡然冷肅，剛才腦子還是一團漿糊，現在像是突然間想通了一般。
虞筱筱的復雜難懂就是因為她一直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去看待這個世界，把一切都當做是一場游戲，散了就沒了。
這場游戲，當然也包括自己。
少女沒有出聲，唇釉還沒來得及卸去，水潤的蜜桃紅泛起點點光澤，垂眸斂去眼底的嘲弄，半晌才開口道：“你是例外……”
“我是喜歡舞蹈，嘗試學著大腦放空，專注于肢體動作……可那些陰暗的情緒無孔不入，無數個瞬間都想毀掉一切……”
“……”
正常人就算很會偽裝也不可能會戴著面具的生活這么久，好像就已經貫穿自己的生活。
明明知道自己破舊的傷口無法愈合，無處發泄的負面情緒日積月累的堆積，讓偽裝也演變成一種不可或缺的習慣。
而這，會不會跟精神方面的疾病有關？
林鳶安靜的看著她，心底開始慢慢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還沒等她想下去，少女又重新仰起頭，視線看著天邊夜光，涼風拂過。
她掛上了一如既往的甜美笑容，只是悠遠的目光讓人無端感覺冷淡而悲傷，輕聲道：“所以，林老師是覺得我可怕嗎？”
林鳶輕輕搖了搖頭，將怎么也止不住悲傷的少女攬入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略微顫抖的肩膀。
“我不會……”
懷里的人頓了頓，別過臉迅速掩飾住了唇邊勾起的嘲諷笑意，聲音難辨喜怒：“可是我不會喜歡你的……”
終于承認了嗎？
林鳶如意料之中般：“我知道。”
她想，她和段陽果然是沒什么區別的，因為她也偏執且自私，最瘋狂的時候也想過固執的去逼迫和追問虞筱筱到底什么意思。
但還是有不同的，至少在她冷靜過后她還是會選擇尊重她。
因為沒有什么比讓一個本就沒有心的人去喜歡上另一個人更殘忍的事情了。
所以外柔內剛的虞筱筱寧愿終結自己的生命，也不想要被拘束沒了自由。因為她本來鮮活的生命里就充斥著陰暗的情緒泛濫著……
就像她討厭這個虛假的世界，更討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