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濃云漸深，校道上的學生逐漸走盡，涌入不遠處的食堂。眺望可見的小吃街里,熙熙攘攘，炊煙裊裊。</br> 姜照雪和岑露白的食欲被喚醒。</br> “要去九號餐廳試試嗎？”姜照雪提議。</br> 九號餐廳一直號稱是北城高校食堂里的最佳,味道確實還可以。</br> 岑露白沒意見。</br> 其實她早上就已經定好餐廳了,但姜照雪愿意帶她近距離領略她平時生活的世界，她樂意至極。</br> 她答應：“好呀。”頓了頓,反問：“晚上有安排嗎？”</br> 姜照雪其實有的,但聽得出岑露白應該是有想法的，她狡黠應：“可以調整的。”</br> 岑露白了然,勾唇：“那要去看電影嗎？”</br> 姜照雪眼睛笑成月牙：“可以呀。”</br> 這算是她們正式交往后的第一個約會呢。</br> 兩人自然地牽著手往天臺下走,迎著晚風在開滿薔薇花的校道上漫步，邊走邊閑聊選哪一部影片。</br> 偶爾有學生路過，總要回頭多看她們兩眼，姜照雪和岑露白都沒有在意。</br> “只有兩部片子評分相對高一點,一部愛情片，一部恐怖片，你想看什么？”姜照雪想買票，打開了手機看近期熱映的排片。</br> 岑露白隨和：“我都可以。”</br> 姜照雪猶豫：“恐怖片沒關系嗎？”</br> 岑露白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了點什么。她莞爾,明知故問：“你是不是不敢看恐怖片？”</br> 姜照雪：“……”</br> 她承認：“有一點點。”</br> 岑露白笑意加深,一副心動的樣子：“那我可以選它嗎？”</br> 姜照雪：“？”</br> 那難道不應該是就不選它了嗎？</br> 她露出困惑，岑露白意味深長：“選它的話，你晚上是不是比較有可能再借我半張床？”</br> 她像是玩笑,又像是認真,姜照雪聽出深意,笑意溢了出來。</br> 她轉開頭佯惱：“比較有可能讓你不要上床哦。”</br> 唇角的弧度卻泄露了她真實的答案。</br> 岑露白也笑了起來。</br> 她有理有據：“那不選就可以？”</br> 姜照雪耳熱,顧左右而言他：“岑總談判高手，我說不過你。”</br> 雖然含蓄，但分明是默許了。</br> 岑露白心領神會，牽緊她的手，沒再追根問底。</br> 兩人最后選了那一部愛情片。</br> 影片其實是市場上最常見的爆米花電影，沒有太多的營養，是平日里姜照雪不會觀看的那種。但因為是和岑露白一起看的，她品出了別種的樂趣。</br> 即便是浪費時間，牽著岑露白的手，她也覺得浪漫和值得。</br> 等看完電影從影城里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過半了。時間不算早了，兩人準備再隨便逛逛便打道回府。</br> 路過一家奶茶店，姜照雪有些口渴，詢問：“露白，要喝奶茶嗎？”</br> 岑露白一向對甜口的飲品沒有什么興趣，但想了想，卻問：“可以喝一口嗎？”</br> 她眼神里透著些戲謔。</br> 場景過分熟悉，姜照雪關于西城的記憶一下子被勾起。她大眼睛睜圓，后知后覺：“你那個時候是不是故意的？！”</br> 岑露白故作不解：“故意什么？”</br> “故意……故意用錯吸管。”姜照雪終究是臉皮薄，說完覺得有自作多情的嫌疑，兩頰不爭氣地漫上紅霞。</br> 岑露白看得喜歡。</br> 她逗她：“我要是說不是，你信嗎？”</br> 姜照雪眨巴眼睛，半晌轉開眼矜持：“你說我就信。”</br> 岑露白卻承認：“我是故意的。”</br> 姜照雪回過頭，甜意一瞬間綴滿眉梢。</br> “你都不掙扎一下嘛。”她打趣。</br> 岑露白牽唇，注視著她說：“我不想對你有秘密。”</br> 嬉笑恣意的人流間，她的神色認真得過分，以至于姜照雪也收斂了些玩笑的心思，生出動容。</br> 她忍不住貼近了岑露白的胳膊，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半抱著她，吐露心聲：“你真好。”</br> 岑露白神色微動。</br> 她聲音輕了些，問：“濛濛，如果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呢？”</br> 姜照雪沒有深思，應：“那也已經是很好了。”</br> 岑露白鴉睫輕顫，掩下了眼底的深濃墨色。</br> 她用側臉蹭蹭姜照雪的額頭，若無其事，提醒：“走吧，去點奶茶。”</br> 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br> *</br> 十點半，姜照雪和岑露白回到君庭，岑露白有點公事要處理，姜照雪先自行回房洗澡。</br> 半個多小時后，她洗完澡吹完頭發，剛坐上床就收到師門師姐妹們的消息轟炸。</br> “這是露白姐吧？”</br> “師姐，你情敵來了！好大一波！”</br> “師姐，要不要我們幫你宣誓一下主權呀？”</br> 一個個都是幸災樂禍的模樣。</br> 姜照雪莫名，奇怪地點進沈奕隨著消息發來的鏈—接。</br> 鏈—接跳轉論壇，出現的是北城大學論壇的灌水版塊的帖子，帖子正文里，附著一張畫質低糊的照片，照片上方，黑體字簡明扼要地寫著：“這是哪個學院新來的老師嗎？求問，想選她的課！”</br> 照片里赫然是岑露白傍晚在圖書館穿著襯衫西裝高跟鞋，站在自助借閱機前等她，隨手翻閱一旁的圖書時的優雅模樣。</br> 清清冷冷，斯斯文文，挺拔端莊，確實很有高校老師的氣質。</br> 帖子下全是跟問的回帖，一個個感嘆號仿佛他們一雙雙閃閃發亮、發直的眼睛。</br> 姜照雪好笑。</br> 她本想回復“不是老師，散了吧”，想想回復了又會把帖子頂上去，他們也不見得會相信，眼不見心為凈，她沉默地把界面關了。</br> 反正不是老師，岑露白也不是學術圈的人，估計大家問不出所以然來，一會兒帖子就會完全沉下去了。</br> 她回了師姐妹們幾個“不用”和“哭笑不得”的表情，放下手機，忽然有些失神。</br> 岑露白果然太優秀了吧。</br> 都不用家世背景的加成，只單看外貌，她的出類拔萃也是有目共睹的。</br> 她真的有這份幸運獨占她嗎？</br> 她甜蜜著，又有些許的不安。</br> 岑露白洗完澡敲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靠坐在床上，手里握著手機，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br> 看到她進來，她才翹了翹唇角，露出些許克制的歡喜。</br> 岑露白在她的視線中走近，自然地掀被上床，坐到她的身旁。</br> “怎么了，看起來悶悶不樂的。”她溫聲詢問。</br> 姜照雪定定地看她兩眼，單手攬住她的腰，慢慢地躺倒在她的懷里，枕著她的小腹，故作沉悶：“吃醋了。”</br> 岑露白疑惑：“嗯？”</br> 姜照雪把手機打開給她看。</br> 岑露白接過，一目十行，鼻腔里發出輕柔的笑音。</br> “這種醋也要吃嗎？”她撥弄她耳側細軟的發，語氣寵溺。</br> 姜照雪笑弧加深。</br> 她其實知道自己這個醋吃得很沒有道理，也不是真的吃。</br> 她自認為不是一個愛撒嬌、愛無理取鬧的人，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著岑露白時，她總忍不住想逗一逗她。</br> 想看她流露出更多更不一樣、只會對她表露的表情。</br> “那你要不要哄我？”她忍著羞恥，笑眼彎彎地問。</br> 岑露白當然看出她不是真的不高興了。</br> 她低頭親她額頭，也彎著眸，配合地問：“那你想我怎么哄你？”</br> 姜照雪失笑。</br> 好狡猾，這要她怎么回答？</br> 她裝不下去小綠茶了，偏過頭埋在她小腹里笑，坦白：“這樣就可以了。”</br> 可愛的小耳朵完全暴露在岑露白的眼下，曼妙曲線一覽無余。</br> 岑露白喉嚨動了動，眼神熱了。</br> “那你也太好哄了。”她低聲呢喃。</br> 姜照雪不好意思地笑，還想說什么，岑露白的吐息忽然近了。</br> 溫軟的唇覆在她的耳廓上，輕輕地抿，緩緩地舔，一瞬間，姜照雪觸電般顫栗，抓在岑露白睡裙上的指節無意識地攥緊。</br> 岑露白呵氣如蘭：“起碼要這樣吧？”</br> 她吻到她的耳下，用鼻尖蹭她，嘆息：“濛濛，你好香啊。”</br> 每一下親吻，每一聲氣息，都像撩撥在姜照雪的心弦上，姜照雪小腹發酸，輕易就被撩起了情—熱。</br> 她繃緊身體，難耐地翻身看向岑露白，岑露白低著頭與她對視，深湖般的眼底有深沉的欲—色，更有隱忍與溫柔。</br> 姜照雪讀出了她對她的珍惜。</br> 心頭發燙。</br> 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氣，主動抬起身子，一只手支在床單上，一只手環抱住她的脖子，深深地吻她。</br> 岑露白受到默許，雙臂回抱住她，吻變得肆意而潮-濕起來。</br> 輕薄的睡裙與蕾絲內-褲一同落下床。</br> 岑露白吻在她的耳側，很憐惜地說：“我沒有經驗，可能會有點笨，但我會盡量溫柔的。”</br> 姜照雪圈住她的腰，以深吻和悶哼做回應，迎合悅納著她。</br> 窗外月上中天，遠處的馬路上偶爾傳來一兩聲疾馳的呼嘯和隱約的貓叫，臥室里，玫瑰沾著雨露顫抖地盛放。</br> 姜照雪不受控制地咬住手背，攀著岑露白的脊背，急促而低沉地呼吸。</br> 人是她主動撩的，可做到最后，因為潰不成軍而無聲無息哭得淚眼汪汪的也是她。</br> 她不好意思看岑露白了。</br> 岑露白緊摟著她，心似繞指柔。</br> 她親她汗濕的額發，哄：“是不是弄疼你了？”</br> 她知道她哭了。</br> 姜照雪趴在她懷里搖頭。</br> 她說不出口，她是因為太陌生太害怕才哭的。岑露白一點都不笨。她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br> 從前她以為這種事，更多的快樂應該是源于與戀人身體親近的滿足感上的。</br> 可岑露白讓她發現，快樂原來是這樣的。</br> “好丟臉啊。”好幾十秒以后，她才啞著聲，悶悶開口。</br> 岑露白隱約知道她在別扭什么了。</br> 她眼底漾出漣漪，哄：“別怕。”</br> “我和你一樣的。”她拉著她的手往下。</br> 她也從來沒有這樣過。</br> 姜照雪觸到滿手的情-動。</br> 她一瞬間抬起了頭。</br> 女人望著她，眼里是坦蕩赤誠的情意，如雪域冰原盛放的清冷雪蓮，又如人間絕艷的曼珠沙華。驕矜嫵-媚，動人心魄。</br> 姜照雪水眸亮起，依舊濕漉漉的，卻綻出了笑。</br> “我可以嗎？”她軟語問。</br> 岑露白無聲笑：“你當然可以。”</br> 她吻住了她，牽引著她取悅自己。</br> “蓬門今始為君開。”她在她耳邊用氣音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