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和程董事長在水晶燈下交談甚歡,黎屹握緊了手機快步走過去,低聲喚:“尉總。”
尉遲看了他一眼,今晚他只帶了黎雪赴宴,黎屹是從別處來的,行色匆匆,他對程董事長頷首:“失陪。”
“尉總隨意?!背潭麻L不計較這個,尉遲微笑,和黎屹走到宴會廳邊緣。
黎屹低聲說:“剛才汪倫傳來消息,他們在松橋路遇到了伏擊?!?br/>
尉遲臉上的神情霎時間如潮水一般飛快褪去,迅速環(huán)顧一圈宴會,沒有看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個人后,周身又迅速覆上一層寒霜:“鳶也呢?”
黎屹愣了愣,他剛來,沒有關(guān)注,目光往四下一掃,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猶疑道:“可能是去洗手間了?”
尉遲沉沉一句:“她去松橋路了?!?br/>
然后就將一直端在手里做裝飾,碰都沒有碰過一口的酒杯隨手擱在窗臺上,步伐如飛,快速出了溫莎城堡。
……
“前面路口左轉(zhuǎn)?!兵S也抓著車門,哪怕是邁巴赫,行駛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也是搖來晃去。
司機越開越艱難,按照鳶也的指揮轉(zhuǎn)彎,遠光燈一照,發(fā)現(xiàn)是一片長滿野草的田野,連忙踩下剎車:“沅總,沒有路了?!痹偻伴_,得陷進泥里吧?
鳶也卻篤定:“有的,這里原來就有一條水泥路,沒人會無聊到把路鏟掉,你靠右邊開,車速慢點。”
司機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車開下去,車輪果然接觸到硬物,他才松了口氣,看來這條路只是太久沒有人走,被野草覆蓋了而已。
只是這周圍既沒有居民樓,也沒有工廠,哪怕是沒有廢棄之前,亦是個偏僻的地方,安莎想不明白她怎么能知道這里,不禁問:“沅總以前來過嗎?”
鳶也按下車窗,指著黑暗中亮著微弱光芒的一棟建筑:“那邊就是晉城有名的吉祥寺,當(dāng)年我媽媽剛懷孕的時候,我陪她在寺廟里住過幾天,那會兒我貪玩,和幾個差不多年紀(jì)的小和尚跑到這邊來……”
話說到這里,腦海里忽然閃過幾個本已經(jīng)遺忘在記憶深處的畫面,她眉心快速皺了一下。
安莎觀察著她的臉色:“沅總?”
鳶也收攏了思緒,繼續(xù)說:“這里原來有一個水庫,水庫廢棄后,就再也沒有人涉足?!彼运艜詾檫@條路是最安全的。
她再給齊高打去電話,齊高接聽得很快,應(yīng)該是在奔跑,說話有些喘氣:“小姐。”
“你們怎么樣?”鳶也簡短地問。
“之前和大少爺?shù)娜吮謳茁罚F(xiàn)在匯合了,暫時安全?!饼R高低聲說,“白清卿也還活著?!?br/>
鳶也稍稍放心:“我在南邊水庫的位置,你們想辦法過來。”
齊高應(yīng)了好,鳶也便也沒有多說,掛了電話,又打開位置共享,看到齊高在朝她的方向移動,略微松了口氣。
她不知道她大表哥派了多少人,但她前后兩撥接應(yīng)的加起來就有二十人,齊高還是逃得這么狼狽,可想而知對方的人手也不少,這樣大費周章殺白清卿,更讓她覺得白清卿身上一定有大秘密,除了青城舊事和三張照片,她是不是還知道別的什么……砰!
遠處驀然響起槍聲,鳶也整條神經(jīng)都是一顫,立即看向窗外。這一片荒涼至極,只有凄慘的月光照明,黑暗像一頭張開口的巨獸,危險又未知。
這一聲之后有長達三分鐘的安靜,她隱隱感到不安,打開手機看定位,齊高停在原地沒有動,她嘴唇一抿,再次把電話打過去。
這次過了很久才接通,接通后是一陣很雜亂的聲音,好像是肉搏聲,又伴隨著悶哼聲,鳶也猜測他可能和對方交上手,沉聲喊:“齊高?”
“小姐……”齊高只來得及喊出這兩個字,通話就倏地中斷。
鳶也毫不猶豫,直接開門下車,一邊朝齊高最后停留的位置跑去,一邊聯(lián)系自己安排去接應(yīng)齊高的人,麗莎追上來擋在她前面:“沅總,那邊太危險了,你不能過去!”
鳶也眼睛一縮,立即將她拽開,同時一腳踹出去,正中一個想從背后偷襲安莎的男人的腹部。男人接連后退了幾步,抬起頭,眼神兇狠,猶如森林里的豺狼,手里握著一把軍刺,低吼一聲再次沖上來!
他應(yīng)該就是追殺白清卿那群人之一,鳶也剛才從車座下拿了匕首和槍,用兩秒鐘做出判斷,選擇用刀,她在歐洲那幾年除了完成HMVL董事的考驗外,還學(xué)了格斗術(shù),和安莎聯(lián)手解決這么一個人綽綽有余。
剛把男人撂倒,就聽到一聲重物撞擊車門的響聲,鳶也轉(zhuǎn)頭一看,是司機,大概是想過來幫她們,結(jié)果被埋伏在草叢里的人撲倒。
對方有兩個人,司機雙拳難敵四手,鳶也瞇起眼睛舉起槍,砰砰兩聲槍響,一個腿部中槍,一個后背中槍,倒在地上抽搐,司機撿起他們的刀跑過來。
還沒跑出幾步,暗處陡然槍響,鳶也和安莎幾乎是同時反應(yīng)地往地上一滾,身邊塵土飛揚,年久失修的水泥路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彈孔,她們飛快滾到灌木叢里,毫不猶豫對開槍的方向反擊。
槍聲來來往往一陣,黑暗里誰都看不清楚誰,完全是看誰運氣不好被打中。
忽然間鳶也聽到慘叫聲,跟安莎對視一眼,兩人都暫時停下,四周陷入安靜三分鐘,對方應(yīng)該是被打中了,兩人這才從草叢里爬出來。
剛起身,鳶也的眉心就被一個滾燙的硬物抵住。
……
蘇星邑接到安莎的匯報,沒有試圖去阻攔鳶也,因為他知道攔也沒有用,便是一邊把比伯派過去,一邊帶著安娜親自前往。
“先生您別擔(dān)心,小姐調(diào)了很多人去接應(yīng),再加上陳總裁的人手,他們都會保護小姐安全的?!卑材日f。
蘇星邑面上看不出所謂的擔(dān)心,一如既往的清冷,語調(diào)也是穩(wěn)的:“她也不會讓自己涉險?!?br/>
他的說沒錯,鳶也原本沒打算下車,只準(zhǔn)備在原地等待由她的人和陳景銜的人護送過來的白清卿,但事發(fā)突然,萬萬沒想到,幾十個人會突然失聯(lián),她這才坐不住。
不過他表現(xiàn)得再怎么冷靜,安娜從小跟著他,還是懂得他的心思的,深夜路段沒什么車,她想著再開快一點,腳下便將油門踩低,就在此刻,眼睛不知道被從哪里來的光影閃了一下。
她瞳眸刺疼,本能地閉上眼睛。
是激光筆!
安娜心下一跳,快速睜開眼,冷不防看到一個環(huán)島,下意識向右打方向盤,緊接著一陣刺耳的喇叭聲,他們的車直接和后方開上來的另一輛撞在一起!
……
是槍。
被子彈灼燒得發(fā)燙的手-槍。
鳶也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被人用槍指著腦袋,竟然一點都不怕。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住了持槍的人,是一個相貌猙獰的男人,她還能分神想,相由心生確實有幾分道理,這些年來她遇到的殺手,都是這幅兇狠的樣子。
奇的是,殺手在看到她之后,竟然怔忡了一下。
鳶也無暇去想他走神什么,千載難逢的逃生機會,她眼睛一瞇,泛出冷光,手起刀落,對著他的手腕就是一下!
血從動脈飛射而出,噴了鳶也一臉,在殺手捂著手慘叫后退時,她呈獵犬撲食狀一躍而起,重重一拳砸在他的太陽穴——
這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之一,一米八高的壯漢踉蹌地摔在地上,安莎大喊一聲:“小姐讓開!”
鳶也旋身一避,安莎手里抱著一塊大石頭,直接朝殺手的頭砸下去,石頭瞬間碎片成塊,殺手全身一抽,再也不動,不知道是暈了還是死了。
到底是剛和死神擦肩而過,鳶也呼吸紊亂,環(huán)顧四周,她們剛到,就有四個殺手沖出來,由此可見,松橋路是被包圍了,那些想滅口白清卿的人已經(jīng)瘋了,準(zhǔn)備把所有來救白清卿的人全部殺死。
她以為沒有人知道松橋路,這里會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們以為沒有人知道松橋路,這里會是最好的亂葬崗。
鳶也跑去看地上的司機,已經(jīng)死了,同時又聽見遠處的草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有人在靠近。
現(xiàn)在想撤離是不可能了,她撿起殺手的槍,安莎搜走殺手身上所有子彈,兩人跑向了野草叢生的小路。
就在她們逃離現(xiàn)場后兩分鐘,草叢里竄出了兩個男人,他們?nèi)タ礆⑹?,殺手還沒斷氣,嘴唇蠕動,男人俯低耳朵,聽到了幾個字,然后和同伴對視一眼,互相點頭,發(fā)出信息后,追上了鳶也。
野草鋒利,割疼著腳踝,鳶也恍惚間想起當(dāng)年在巴塞爾山林,她也是這么跑的,那時候無論是開槍還是殺人,她都是那么怕,現(xiàn)在卻能親自下手……她擦去自己臉上的血,腥味入鼻,有些作嘔。
她們朝著齊高最后消失的方向而去,忽然感知到后背一陣勁風(fēng)襲來,鳶也一下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