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斂袍坐在榻邊, 將扶玉秋捧在掌心,將源源不斷的靈力再次輸入白雀經脈中,引導他將靈丹的靈力生澀地疏離、運轉。
云收龍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白雀!何德何能, 能讓仙尊為他疏離靈脈?!
云歸好氣地瞥他一眼, 心想:“若你昨晚在九重天,肯定下巴都得掉地。”
扶玉秋身的靈力還會時不時化為草狀的水流,仙尊袖全被澆得濕透, 但他并不在意,依然垂著眸為其梳理混『亂』的靈脈。
小小的雪團子被靈力撐得四體百骸異常難受,他懨懨睜開眼睛, 輕輕“啾”了一。
仙尊:“準備些靈『藥』來。”
云歸點頭, 轉身離開,將還在憤憤不平的云收也一并薅走了, 省得他多說多錯,惹了仙尊怒。
水連青幻化的靈丹將扶玉秋渾身經脈都洗得一干二凈,雪白的羽『毛』光滑如水,絨『毛』輕輕一, 好似雪白的蒲公英。
鳥獸第一次結丹時,總會不自覺化為人形,直到面自己一點點梳理經脈才能完美掌控靈丹。
仙尊記著扶玉秋對人形的厭惡,想提前為他理好靈脈,避免化為人身。
可『迷』蒙間, 扶玉秋意識恍惚, 根不受控制,理好的靈脈也不知如何用,任由靈力將他的五臟六腑沖撞。
云歸飛快到了『藥』房,將一堆靈『藥』全都拿著往寢殿跑。
云收跟在面, 肉疼得命:“些!全都送過去嗎?那白雀不浪費了嗎?”
云歸瞥他:“你自己犯傻別帶著我。”
云收滿臉懵然。
兩人剛走到寢殿入,突然聽到內室發出一靈力在虛空炸裂似的音。
“砰”的一。
寢殿中的花瓶玉器驟然被靈力激得碎齏粉,簌簌往下落。
云歸云收一悚,疾步沖了進去。
“尊——”
內室中,輕飄飄的云霧織的簾子被靈力激『蕩』著直直飛起,久久不落。
床榻邊七八層薄如輕紗的雪白床幔像遭遇狂風似的,好似振翅飛舞的蝴蝶,隱約『露』出里面影影綽綽的人影。
透過縫隙看去,仙尊一身雪袍坐在榻邊,衣擺拖曳至腳踏,被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拂得如流水般『蕩』漾。
掌心白雀不見蹤影,只有一個凌『亂』裹著鳳凰暗紋雪袍的少年安安靜靜蜷縮在他懷里。
云歸一驚,立刻垂下頭來。
云收慢了半拍,視線從仙尊垂曳下的衣擺往看,透過水波似的輕薄云紗,隱約瞧見兩條修長的小腿。
華美的鳳凰紋衣擺只堪堪蓋到膝蓋,雪白的發如同流水似的垂下,還有幾綹交纏著落在足背。
雪白的足弓微微一崩,似乎想勾起,只了下便泄去力,頹然垂下。
云收一愣。
那白雀……化人形了?!
他還未細想,一股強大威壓撲面來,將他『逼』得直接跪下來,垂著頭冷汗連連,不敢再看。
仙尊將冷漠的視線收回來,垂眸看了一眼蜷縮在他懷里睡得正熟的少年。
靈丹在緩慢運轉,控制不住冒出的水流經收回內府。
白雀化為人形,渾身瓷白,就連長發也白如皚雪,只有一綹紅發夾雜其中,越發灼眼。
仙尊從來不覺得一張皮囊有多好看,就連被稱為第一美人的鹓雛明南,他也只覺得勉強順眼。
但第一眼瞧見扶玉秋張臉時,仙尊常年古井無波的心突然重重一跳。
天偏愛的造物,的確艶美得不可方物。
扶玉秋的睡顏看起來乖巧又溫順,全無白雀時那咋咋呼呼、天天氣的暴躁模樣。
說來也怪,白雀乃天恩寵靈物,更何況白雀那圓滾滾的身子,按常理來說人形應當生得或無暇靈,或玉雪可愛。
可扶玉秋張臉艶麗得有些過分,襯著那雪白的發,活像勾人魂魄的絕美艷鬼。
仙尊能想伸手去撫『摸』張臉,但很快意識回籠,五指一僵,眉頭輕輕皺起。
他沉默許久,強行將手縮回來,放置扶玉秋頹乏的膝彎處,將其打橫抱了起來。
云收云歸根不敢抬頭看,因低頭的作,只能瞧見仙尊衣擺拂過云霧,懷中人的長長白發垂曳至底,好似蜻蜓點水從雪白的云輕輕一掃過。
只一綹發就有種勾人的繾綣。
仙尊留下一句:“收拾好。”
云歸忙:“。”
醴泉。
扶玉秋身全水連青未收時冒出來的水痕,濕漉漉的將仙尊的半身衣袍都浸透。
結靈丹宛如一次徹底的洗精伐髓,身體中的雜穢之物會徹底清干凈。
雖然白雀身溢出的只純澈的水,并無臟污,仙尊還將他帶去醴泉一趟。
幾片云汲著水飄過去,扶玉秋萎靡沉沉,『迷』糊間感覺有水淋在自己臉。
他當鳥當慣了,當即覺得不太舒服,能地甩甩腦袋,濕噠噠的白發緊貼著他的脖頸,帶著一股癢意。
扶玉秋眉頭緊皺,正在再撲騰撲騰,就感覺一只溫暖的手從旁來,輕輕將貼著他脖頸的幾綹發拂下去。
扶玉秋頓時舒服了,能朝那只手蹭了蹭。
“啾。”
仙尊手一頓。
他還頭一次見到變人形了還“啾”的鳥。
扶玉秋渾身發軟地靠在冰涼的醴泉玉璧,神智昏沉也隱約感覺到外界的觸碰。
他感覺有水凌空淋在自己身,腳也被微涼的水包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裹挾著他,扶玉秋不自覺發出滿足的哼唧。
一會,一只手輕輕環住他,輕柔地想將他從水中抱出來。
扶玉秋『迷』『迷』瞪瞪,隱約感覺到“根須”逐漸遠離水,當即不受控制地蹬了兩下水。
“啾……”他委委屈屈地哼唧,“水。”
瓷白如雪的腳撲騰著拍打醴泉清澈的水,濺起霧氣似的水花。
有人在耳邊輕笑一:“好,你水。”
扶玉秋又被哄騙了,乖乖泄了腿的力。
可下一刻,帶著霜霧氣息的寬松外袍裹住他纖細的身體,腳徹底脫離了水面。
又被騙了。
扶玉秋差點嗚咽著哭出來。
仙尊面不改『色』地將扶玉秋從從醴泉抱出。
兩人衣擺交疊,烏黑和雪白的發纏在一起。
回到寢殿,方才因扶玉秋靈力損壞的擺件換新物,床榻煥然一新。
扶玉秋暈暈乎乎經忘記了剛才的氣,被輕柔放在榻還啾啾兩,微微翻身,將小腿蜷著,想藏起來。
——他對腳『裸』『露』在外十分畏懼,當鳥時也恨不得埋到土里去,好在白雀絨『毛』厚,能讓他將爪子縮著藏在絨『毛』里,勉強有點安全感。
只此時他還未意識到自己變了最討厭的人形,能想蜷縮著爪子往絨『毛』里縮,但蹬了半天都觸到熟悉的羽『毛』。
扶玉秋煩躁得嗚咽一,纖細的足尖拼命在雪白錦被蹬出一褶皺,去尋找丟失的絨『毛』。
“嗚……”
很快,錦被覆蓋在少年單薄纖秀的身體。
扶玉秋睡得朦朦朧朧,還掙扎著用手指生疏地將錦被繞在蜷縮的小腿。
一圈又一圈。
直到感覺小腿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心滿意足地“啾啾”兩,抱著雙臂沉沉睡去。
仙尊坐在榻邊垂眸看著少年一系列稚嫩生澀的作,不知怎么,心中涌現出難得的愉悅。
他輕輕笑了起來,伸出五指將扶玉秋鋪了滿床的雪發握了一綹在掌心。
***
鹓雛族,南禺山。
明南化為鹓雛,展翅飛過大澤外汀。
水中蘭草隨風搖擺,似迎他歸來。
鹓雛一族世代相傳的靈鏡放置在外汀最中央的井中,守護者無數。
明南落到外汀,化為人形,看也不看地就往里走。
看守水鏡之人肅然攔他:“站住,無鹓雛族主之令,任何人不準靠近水鏡。”
“放肆。”明南臉的傷然消失,他依然那副高高在的司尊氣勢,挑眉倨傲,“我你也敢攔,不狗命了嗎?!”
看守兩人面面相覷。
“滾開。”明南一腳踹開攔他那人,狂妄地留下一句,“若族主過問,你就讓他去九重天找尊問責。”
兩人臉『色』一白。
九重天那位無至尊喜怒無常,只偏愛鹓雛司尊明南。
若明南隨便一句話往九重天告一狀,怕整個鹓雛族都慘遭滅頂之災。
看守者面面相覷,最終還有一人飛快離開外汀,前去尋鹓雛族主。
么一會功夫,明南暢通無阻地進入外汀幽潭中。
鹓雛族的水鏡安置在千年照面井中,旁邊一棵古柞樹遮天蔽日,冠如華蓋。
青苔遍布滿地,枯藤爬刻有古樸紋樣的古井,明南沉著臉走過去,抬手抓了一把石子隨意丟進古井中。
很快,照面井微微一閃,像回應。
明南:“仙尊變數,轉世之人,何在?”
古井『蕩』起層層波紋,水面緩緩浮現一段畫面。
「凡世,鳳凰墟。
刻滿無數法陣符紋的大殿中,床幔被風吹得如輕薄云霧四散開。
白衣仙尊像擁抱一件失復得、脆弱易碎的珍寶,溫熱的手一點點撫『摸』著懷里人的長發。
“就在兒。”他喃喃,“不去我看不到的地方。”
懷里的人輕輕了,隱約傳來鎖鏈輕撞的音。」
鎖鏈震在明南耳畔。
他怔怔看著,甚至懷疑水鏡中的仙尊被人奪舍的。
從有人見過仙尊會有么溫柔的神『色』,他那樣患得患失、虔誠又無措,就好像那人讓他付出生命,他也會毫不猶豫就地自戕。
喜怒無常毫無憐憫之心的瘋子,有朝一日也會愛什么人嗎?
恰在此時,鹓雛族主聞言帶著人急匆匆趕來,他年,見到明南毫無敬畏地站在水鏡前,差點暈過去。
“大逆不啊……”鹓雛族主氣得渾身發抖,“可圣物,你竟敢……”
明南冷冷看他一眼,根不屑同他們說話,轉身化為鹓雛飛身離開。
仙尊所尋的轉世之人并不確定在何處。
但水鏡預知,終有一日兩人會重逢。
明南從流離云梯,打算前往九重天。
但還未進符陣,就見鳳北河長身玉立,正在九根白玉柱旁等他,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過來。
明南漠然:“想殺白雀,自己手,別來煩我。”
鳳北河抬手揮出一靈力,將明南的障眼法打破,『露』出還未愈合的傷。
鳳北河將那傷勢治愈,蹙眉:“誰傷的你?”
明南不想同他說話。
若不鳳北河讓他去殺白雀,自己決不會落得被仙尊厭棄的下場。
他正走,鳳北河:“你不想變和你兄長那般,靈感能見到數百年的未來嗎?”
明南霍然回頭,嫌惡地:“那之前!”
之前他以為仙尊因他兄長才會對鹓雛族青睞有加,所以想努力修煉鹓雛族與生俱來的靈感,想像他哥哥一樣,讓仙尊再愛護他一點。
——雖說不說能和他哥哥一樣,起碼能不般雞肋廢物。
可現在,仙尊并不因為鹓雛少族主才庇護他,那他費盡心機提升靈感又有何用?
“仙尊說的對,做一只擺著好看的花瓶什么不好。”明南冷冷說,“起碼不會有人奪了我的位置。”
整個三界,無人能比他容貌好看。
既然修為、靈感全無,倒不如安分守己做個漂亮的擺件。
只不被仙尊厭棄,起碼還有條活路。
鳳北河淡淡看他。
明南厲:“少來招惹我,我不會再為你做,拿著你的什么鬼靈丹滾!”
鳳北河慢條斯理地開:“你在水鏡那看到了什么?”
明南厭煩得不行,拿著金翎催符紋,打開流離到九重天的通。
“仙尊轉世之人就在凡世。”鳳北河還在說,“九重天之人無論何人,但凡下界便都有修為壓制,只你讓他去凡世,三族便有把握讓他死。”
明南冷笑:“就憑你們三個被耍得團團轉的猴子?”
鳳北河也不生氣:“隨你信不信,我言盡于此。你也不想被人當玩物……”
話還說完,明南徹底不耐煩地走進通,進入九重天。
九重天,云霧繚繞。
明南臉的傷經痊愈,他還找機會換了身艷麗的衣裳,將披散著黑發重新扎好。
拿著水鏡照了照臉,確定什么不對,明南才走進仙尊寢殿。
仙尊今日無,正在外室撫箜篌。
明南進來,他微微抬頭,淡淡:“知了?”
“。”明南姿態優雅地行禮,“我去了照面井一趟,只并未瞧見那人轉世何在,見到了幾年的未來。”
仙尊勾著箜篌,饒有興致地:“誰的未來?”
明南并不回答,反仰著頭,大膽:“尊,您許我的司尊之位,還會收回嗎?”
仙尊挑挑眉,似乎料到他膽子么大。
昨晚明明差點被殺死,現在能毫不避諱地問出個問題。
仙尊能縱著明南么多年,的確也有“他很有意思”的緣由在里面。
他笑了笑,:“自然,我許出去的東西,從來不會輕易收回。”
明南不著痕跡地吐出一氣。
他剛開說轉世之人,內室突然傳來一尖利的:“啾——”
明明鳥啼,但像從人中叫出來的。
與此同時還有摔撕東西的混『亂』響,吵鬧得很。
明南微微皺眉。
云收幾乎連滾帶爬地從內室出來,訥訥:“尊,小殿下……醒了。”
仙尊點點頭,神態淡然,只放在箜篌的手始終。
“嗯,好好伺候他。”
云收:“……”
云歸和他耳提面命半天,告訴他仙尊對白雀小殿下很殊,一定好好對待。
但此時小殿下幾乎崩潰地撒潑撕床幔了,仙尊怎么連看都不看他,還坐得么穩。
殊對待?
不討厭嗎?
云收不敢揣度仙尊的意思,只好苦著臉又回去了。
明南隱約聽出來點意思。
那只白雀小殿下似乎因禍得福,結丹變人形了。
“呵。”明南嘲諷地心想,“白雀那殼子胖那副鬼德行,人形肯定個丑八怪。”
與此同時,里面傳來一扶玉秋磕磕絆絆的慘叫。
“我……啾!啾變丑八怪了——!!啊!!”
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