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優雅起身。
    “歡迎你們，小可愛們。”
    萌兔面具后，慵懶的笑聲傳出。
    織田舞如臨大敵。
    這個房間，曾是冥河初中的醫務室。
    伊凜與織田舞曾去過一次。
    醫務室中，那些冰冷的器械，與空蕩蕩的手術床，七零八落，似是在隨機重組的場景中，被打亂了結構。
    但房間大體的氛圍，與當日大致相同。
    但房間內部，卻與游輪的風格融合在一起，四周都是冰冷生銹的鐵板，窗外漆黑一片，頭頂上方，時不時有暗紅色的銹水，滴滴落在地面。
    “咳咳。”
    女人輕咳兩聲，然后說：“該死的插班生，竟然毀了這所學校。我，克里斯汀，非常生氣。”
    可言語間，卻完全聽不出半點生氣的情緒。
    校醫……克里斯汀？
    伊凜默不作聲。
    克里斯汀腿很長。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稍稍伸腿，便跨下桌面。
    腳踏高跟鞋。
    喲？
    和焱蘿女王穿著的似乎是同款。
    在她走出來時，四周的空間仿佛詭異地扭曲起來。
    但仔細一看，卻又沒有。
    在兩人面前，似是有一股難言的壓抑，在悄然醞釀。
    克里斯汀雙手插在白大褂上衣的口袋中。
    她見兩人呆在原地沒有動作，輕笑一聲，便緩緩將雙手從白大褂中掏了出來。
    白皙的雙手，同樣涂著漆黑的指甲油，那指甲油的顏色，讓克里斯汀的肌膚，更顯蒼白細膩。
    克里斯汀出場后。
    只說了兩句話。
    時間仿佛凝固。
    數秒后。
    織田舞與伊凜，同時動了。
    在克里斯汀出手之前，織田舞卻已大步向前邁出，身形低趴，像極了一張拉滿的強弓。
    拔刀斬！
    一個照面，沒有廢話，織田舞瞬間便使出了最熟悉最常用的招式。
    在她與克里斯汀二人之間，一條細得幾乎不可察覺的刀芒，以織田舞腰間作為起點，一眨眼便從克里斯汀的脖子上劃了過去。
    而在織田舞悍然出手的瞬間，伊凜趁勢開啟【如影隨形】潛伏于黑暗中，快速往克里斯汀身后繞去。
    二人默契無間，這一套配合可謂非常熟練。
    克里斯汀校醫的笑聲尚在房間里回蕩，那顆戴著面具的腦袋便已骨碌碌落了下來，但脖子的斷端處，卻沒有半滴鮮血流出。
    黑暗中，血茉莉默默從克里斯汀背后穿過，在“心臟”的位置透了出來。
    “手感，好軟。”
    在捅穿克里斯汀的瞬間，伊凜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這么一個怪異的念頭。
    別誤會。
    這種手感軟，并不是指克里斯汀某個特定部位的柔軟。
    而是這一刻刀尖上回饋的觸感，讓伊凜完全感覺不到那種捅在“怪物”身上……嘩啦，嗤，嗖嗖嗖的爽快打擊感。
    他的刀反倒像是浸泡在濕滑的液體中，輕輕一動，體內潮水滾滾。讓伊凜有種仿佛能夠在她體內肆意攪拌的錯覺。
    “沒有混亂值。”
    在剎那間，伊凜眼神微凝，啵地一聲，果斷將血茉莉從克里斯汀身上拔出。
    血茉莉的刀鋒上，光潔如新。
    織田舞一刀切下克里斯汀的頭顱后，同樣流露出異樣的表情。看來，經驗豐富的織田舞，也察覺到手感有些不對勁。
    其他惡魔，再怎么詭異，身體大部分結構，也與人類有一部分相似。
    無非就是血肉、骨骼、血管加上各種觸手之類的器官，構筑成惡魔們絕妙的身體。
    有的硬，有的軟，但不至于那么離譜。
    “退后！”
    伊凜與織田舞一路殺來，雖算不上心有靈犀，但也有了相當的默契。伊凜一個眼神以及一句簡短的話，織田舞便明白了伊凜的意思，即將砍出的下一刀，圓潤地收起，快速后退，從局勢中抽身離開。
    伊凜隨手將血茉莉丟開，滴溜溜地在身旁旋轉。
    ——空手狀態。
    他一邊快速后退，兩手空空后，右手驟然抬起，五指微曲，像是握住了眼前的空間。
    【湮滅之握】發動時給伊凜的感覺的確很奇妙。
    在此刻，掌中仿佛有種握到了實質的觸感，就像攥著一個球，能隨著伊凜心意搓圓捏扁，甚至握成粉碎。
    隨著伊凜的鎖定，在面前一個2X2X2的范圍中，一道道虛構的光線快速勾勒，圈住一個正方形的空間。
    說時遲，那時快。從伊凜發動技能到鎖定【湮滅之握】的區域，連一秒都不到。
    【湮滅之握】所鎖定的區域，只有伊凜可以看見。
    在織田舞眼中，伊凜不過是淡淡地朝前方揉捏幾下而已。
    “爆！”
    技能鎖定的空間，光線勾勒完成，伊凜微曲的五指猛地攥緊，驟然發力，五指握拳。
    而在伊凜的掌心中，那個不存在的“球”……碎了。
    湮滅之握！
    那2X2X2的正方形區域中心，毫無征兆地亮起一點輝光，轉眼后，爆炸的火光徹底填充方形空間，燃亮黑暗。
    奇怪的是，爆炸的威力并沒有一絲一毫傾瀉出來，完全局限在那個方形的區域內。伊凜與織田舞二人站在爆炸的邊緣，連一絲風都沒有感覺到，那駭人的爆炸熱浪，便是這么憑空發生，毫無征兆。
    在那十個小時中。
    伊凜也釋放過【湮滅之握】，也漸漸掌握了其中操作。
    爆炸的威力，并沒有夸張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地步。
    甚至有些皮糙肉厚的惡魔，在吃了一發【湮滅之握】后，還能夠口冒黑煙，躺在地上四肢抽搐，離死不遠。
    主要是那種發力方式。
    對于伊凜而言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讓他有種掌握一切的錯覺。
    ……當然只是錯覺而已。
    一個輸出技能，只是讓伊凜多了一種簡單無腦的輸出手段，還不至于讓伊凜瞬間拔高幾個層次的地步。
    再說【湮滅之握】實戰中的缺點。
    首先就是……必須空手。
    這個不必多說。
    且伊凜發現，在用“手”鎖定爆炸區域的過程，大約有0.8秒左右的延遲。
    雖說一般來說，這連一秒都不到的技能釋放延遲并不算什么，但伊凜上輩子曾打過高端局，在某些專精敏捷的使徒面前，0.8秒的延遲足以改變局勢。
    但總的來說，湮滅之握這個技能，瑕不掩瑜。
    簡單粗暴，炸炸炸！
    果然。
    “爆炸，才是男人的浪漫。”
    爆炸光芒散盡，伊凜又虛空一握，再次鎖定那一片濃煙滾滾的區域。
    和【災厄纏身】不同的是，災厄纏身釋放時需要鎖定的是“目標”，而【湮滅之握】鎖定的卻是一個“地點”，哪怕地點里沒有任何東西，伊凜也能隨手放出一個空炸來。
    再來！
    克里斯汀的從容，以及捅刀子時回饋的手感，讓伊凜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他目光一凝，再次消耗200點靈能值，又在同樣地點，釋放出一次【湮滅之握】。
    可惜……并沒有觸發“湮滅”效果。
    “咯咯咯——”
    爆炸過后。
    濃煙未散。
    一個慵懶魅惑的笑聲，自伊凜身后響起。
    伊凜瞳孔微微一縮，這種畫風的笑聲斷然不可能是織田舞發出來，那么是誰，不言而喻。
    一個兔子……呃不，應該說是，戴著萌兔面具的頭顱，靜靜地擱置在桌面上，一動不動，笑聲正是從面具后傳來，十分詭異。
    這頭，什么時候爬桌上了？
    伊凜手掌一抖，念動力掃過，血茉莉凌空飛來，再次被伊凜握于手中。
    織田舞與伊凜二人合力，輸出了一波，雖說克里斯汀目前只剩下一顆腦袋擺在桌上。但那個從容不迫的笑聲，很難讓伊凜生出“敵羞，吾去脫他衣”的想法來。
    兩發【湮滅之握】，讓伊凜的靈能值瞬間下降了一截。
    兩人沒有任何動作。
    伊凜朝織田舞打了一個眼色，順便退到了門邊。
    那顆頭顱，發出詭異的笑聲后，再沒有半點聲息。
    看起來像是掛掉了。
    但伊凜很清楚，克里斯汀絕對沒有死。
    因為伊凜沒獲得混亂值。
    混亂值是伊凜判斷一只怪死沒死的標準。
    沒有之一。
    因為目前來說，只要殺死了“生命”，伊凜絕對能得到提示，從無例外。
    伊凜已經可以百分百斷定，桌面上那顆戴著可愛萌兔面具的頭顱，便是這一切的幕后黑手。
    用插在他們背后的肉瘤，暗中操縱一切，躲在幕后，導演了這一切。
    可是。
    為什么？
    伊凜至今不明白。
    她又是誰？
    在這次試練中，究竟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存在？
    沙沙沙——
    在黑暗中，四面八方隱隱有怪異的聲音傳來。
    因為聲音來自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伊凜也無法分辨出，那沙沙沙的聲音究竟意味著什么。
    在兩人的注視下，那顆頭顱終于有了動作，無聲無息，從桌面上飄起。
    不對。
    不是飄起，而是從頭顱的背后，有像爬蟲般蠕動的影子，從房間的四面八方向那顆頭顱下方匯聚，重新集結。
    轉眼間，所有蠕動的“蟲子”，扭曲蜿蜒，很快便在頭顱下重新組成了一副光溜溜一絲不掛的身體。
    雪白豐滿的身體，在黑暗中白得耀眼，大的離譜，某些部位甚至微微泛著光。
    本應十分旖旎的一幕，伊凜心里卻完全生不出半點波瀾，不為所動。
    畢竟，他親眼目睹了這一幅幾近完美的身體，是由什么東西組成。
    克里斯汀重新匯聚。
    她坐在桌子上，也不害羞，雙腿夾緊，翹著二郎腿擋住了關鍵部位，任由織田舞與伊凜二人目光肆無忌憚地從她身上掠過。
    “呵呵，你們讓我很意外。”
    克里斯汀晃著白皙長足，說話時，仍是那一副慵懶的口吻。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伊凜忽然明白，不久前趴在他與織田舞背后的那顆肉瘤……究竟是什么玩意。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克里斯汀“身體”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