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已成深淵。
織田舞動了。
她放開車頭，任由夜魘獨自撒潑。
夜魘也忠誠執行伊凜的命令，專心給織田舞當坐騎。
織田舞手上的刀，如同妖魔，那只妖邪的眼睛睜開，幽綠的光芒撕裂黑暗，將織田舞整個人罩在其中。
“嘶——”
剎那間，
那把刀像是成了織田舞手臂的一部分，織田舞右手一揮，眼前的深淵黑暗被撕開了一塊。
“唰！”
可突然，
自黑暗深處，一個漆黑的身影，站在那里。
那個身影，看起來與織田舞有幾分相似，一人雙刀，漆黑長發無風飄舞。
于遠處，黑影睜開了眼睛，猩紅似血。
是織田舞的怨念化身！
夜魘嗷嗷直叫，載著織田舞向深處沖了過去。
就在此時。
一股可怕的斥力襲來。
伊凜不由自主地被推了出去。
距離織田舞越來越遠。
其實不是。
伊凜還是在前進的。
只是，織田舞太快，他太慢，所以才顯得自己好像被推出去了。
“小舞！”
伊凜面露驚訝，看著織田舞的背影，高呼一聲。
織田舞沒有回頭。
她只是舉著只剩半截的手臂，朝身后的伊凜揮了揮。
像是在說：
我先走一步！
“夜魘！狗日的車，給我回來！”
伊凜有點生氣，你怎么能這樣？
若是正常情況下，伊凜本該憤怒，也該震驚。
但因為【怨】的存在，伊凜心里稍微有強烈的情緒生出，一下就被【怨】吸收殆盡。【怨】就像是一只蟄伏在伊凜額頭上、吸收“怨念”與伊凜“情緒”的怪獸，令伊凜變成了現在這種存在。
這種感覺，好難受啊。
在遠處。
夜魘都快哭了。
哭到車頭燈都起霧了。
特么老車也想回頭啊！
你家女主人都把JIO踩在本紳士車頭上，我怎么回頭？
一回頭本紳士狗頭……啊不，車頭都要被踩爆了啊！
于是。
偉大的賽博坦摩托車紳士，一排猙獰霸氣的排氣管噴著“嚶嚶嚶”怪異聲調的尾氣，聽起來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喘，一往無前，悲壯至極。
伊凜最終還是被推了出來。
那種感覺，像是排斥。
惡念在排斥他。
因為他不夠惡？
不，是也不是。
伽倻琴美的惡念，一定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不讓他進去。
另一位兇巴巴的伽倻琴美不讓伊凜進去，伊凜就進不去。
伊凜眼睜睜地看著織田舞的身影消失在黑暗深淵處，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小塊。
“啵！”
伊凜身旁一陣變幻，他被什么東西吐了出來。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球體。
那顆球，就像是流淌的液體，被捏成了一坨，表面甚至在緩緩流動。
在球的下方，有一個巨大的凹陷，深坑。巨大的黑色流質球體，懸在半空，緩緩滾動，與地面、四周皆不相連。
地面塌陷，給人的感覺，像是那顆球在排斥周圍的一切，把地面給壓塌了。
“嘎嘎嘎！”
“吱吱吱！”
“我好痛啊！”
“老師，今晚能來我家嗎？”
“該死！該死的交警！”
“我明明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要辭了我！為什么啊！”
“哈——哈——哈——”
四周。
伊凜耳邊。
一個個如同碎碎念般的聲音響起。
就像是有無數的人，在伊凜耳邊傾訴，在訴說著心里的苦悶。
一只只形態各異的怪物，在伊凜被那顆流動的黑色水球吐出后，向伊凜撲來。
伊凜現在，心情不好。
真的不好。
“突突突——”
雙槍出手，伊凜手速爆發，活活將左輪打成了機關槍，子彈傾瀉，所有的鬼霎時間被交織的火力網轟成渣渣。
“小舞還活著。”
伊凜心里莫名地有些煩躁。
織田舞狀態不對。
她身上一定發生了什么。
所以她才進了這個地方。
伊凜抬起頭，在清掉周圍的小怪后，重新打量眼前的詭物。
這是一顆直徑無邊的黑色球體。
球體漆黑無光，明明是類似于液態的表面，卻沒有折射出半點光芒。
伊凜踏空而行，隔空一掌拍出。
剎那間，念動力豁然轟出，球體表面，像是柔軟的棉花般，隨著力量動蕩，猛地塌陷下去，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掌印。掌印四周，蕩起陣陣漣漪，給人的感覺，有點像是柔軟的棉花。
轉瞬后，柔軟的球體重新恢復原狀，圓潤如初，渾圓無瑕。
“‘無敵’屬性的？”
伊凜皺著眉，想笑卻笑不出來。他緩緩接近那顆球體，伸出指頭，在表面戳了一下。
手指埋了進去，指尖回饋冰涼滑潤之感。但除了有點感覺之外，沒有其他不舒服。
“啵。”
伊凜將手指拔了出來。
瞬間負壓，手指與球體連接處發出了詭異的抽吸聲。
很快，手指戳出的小洞同樣恢復了原狀。
伊凜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姓伊的！！！！”
忽然。
就在此時。
一聲怒吼，自伊凜身后傳來。
一位渾身浴血的使徒，神色瘋狂，向伊凜沖了過來。
在他身后，百米內，隱隱約約，有一道道鬼影游移，若即若離。
“？”
“都是你！要不是信了你的鬼話……”
“砰！”
伊凜緩緩打出一個問號，抬手一槍爆了他的頭。
對方在極度憤怒之下，完全忘了閃避，或許他根本就沒想到，伊凜說開槍就開槍，說動手就動手，一聲招呼都不打，一點心理準備都不給。一瞬間就無了。
【獲得混亂值……】
“你應該先報名字的，下輩子記住了。”
記得啊，
下輩子臨死前，先報名字，這樣才能永遠活在別人的記憶里，亙古永流傳。瞧那蕭陽，不是在伊凜的記憶里活得好好的。
伊凜收起左輪。
他沒心情為這位無辜撞上槍口上的使徒默哀，也沒辦法默哀。在版本更新后，取消了遺物盒的掉落。沒有遺物盒，伊凜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就這樣簡單地去了，伊凜就算想時不時表示感謝，也只能為對方貼上“無名氏”的標簽。
隨著無名氏使徒的死。
跟在他身后，一大片猙獰鬼影，隨之消失。
就在他隨手殺了一位無名氏后。
伊凜驀然回頭，
看著身后不遠處，那捅也捅不進、打也打不破的球體，若有所思。
“原來如此？”
這一次，伊凜的口頭禪上，多了一個問號。
他也有些不肯定。
……
……
這次試煉，許多人在罵娘。
在罵伊凜。
在罵工藤信二。
有一部分人知道被“伊凜”坑了。
但更多人發現，自己被工藤信二坑了。
沒錯。
殺死神崎市的平民，的確能消滅以他們為模板所誕生出的鬼。
但隨著他們肆意屠殺，漸漸的，有人發現不太對勁了。
怎么好像，越來越多看起來特別牛逼的鬼在橫行無忌呢？
哎喲我草？
那個看起來像某某某。
那個看起來像誰誰誰。
一只只體型龐大的巨犬，橫行在廢墟上。
一位位動作敏捷、表面上看起來與人類無異的鬼，動作極快，一瞬間便橫跨數十米距離。那動作、那姿勢、那體位，與資深敏捷側的屬性，相差無幾，甚至還快了一丟丟。
猙獰的巨獸、扭曲的鬼怪、臃腫糜爛的肉塊、粘滑的觸手，布滿了這個漆黑之地。
令眼前這個世界，看起來如同無間煉獄，無論是誰，來到這里，除了絕望之外，都生不出其他情緒。
他們徹底明白。
大范圍殺死神崎市居民，也許、可能、未必是真正的通關方式！
使徒的殺意與瘋狂，會誕生出更多的鬼！
與使徒擁有同樣能力的鬼！
那些都是BOSS啊！
誰特么出的餿主意！
工藤信二！
是他是他都是他！
人心，是復雜的東西。
有些人哪怕明明知道，在這種詭異的世界觀底下，不能胡思亂想，不能瞎幾把亂動，不能心生怨恨，可偏偏，一旦碰上事了，負面情緒將源源不絕地涌出，無法遏制。
“大勢已經形成。”
伊凜居高臨下，看著眼前怪奇扭曲的世界，長嘆一聲：“另一個我只是稍微做了些許推動，但更多的是，人心。無論是誰來到這里，那復雜的人心，總會不由自主地令這些丑陋的鬼怪誕生。”
“人心，這就是人心。”
“人類，這就是人類啊。”
伊凜覺得自己和其他人有一點點不同。
或許是因為血統，或許是因為【怨】，以他為藍本，只誕生了一位“武藤伊凜”。最起碼，他已經看見了不少“靜靜怪”、“狗頭怪”。對了，沒有李長歌與織田舞的鬼。
人心。
伊凜說出這兩個字時，腦中忽然浮現出，伽倻琴美的善念，在臨別前，用手指戳著自己小胸脯的動作。
那個動作所指，當然不是和白小依想象的那般，羞答答地指著自己胸口讓伊凜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而是，“善·伽倻琴美”的真正意思是，伊凜想找的東西，就在那個地方。
“靜靜！”
在密密麻麻的鬼怪潮中，伊凜找到了且射且退，體態狼狽的許安靜。
“嗚嗚嗚！會長！”
許安靜一看見空中伊凜的身姿，激動得嬌軀蕩漾，差點哭出海豚音來。
再不來老娘就要涼了啊！
“轟！”
伊凜目光一凝。
從天而降，手掌向下……一壓。
洶涌的氣浪，以許安靜為中心，呈一個圓，滾滾氣浪向四周擴散。
許安靜目瞪口呆。
伊凜這一掌，就像是傳說中的從天而降的掌法，一掌下去，周圍徹底清靜了。像是一顆核彈投下去，萬籟俱靜的感覺。
艸了？
你早來啊！
早來老娘就不用射得那么辛苦了啊！
手都酸了好不好！
許安靜心里吐槽不已，但卻不敢寫在臉上，畢竟伊凜此刻展現出來的戰斗力，實在太恐怖了。堪稱非人級別。
做人是有極限的，所以你不當人了啊！會長！
“會長，我們怎么打？豎著推還是橫著莾，都聽你的。”
許安靜心里波濤洶涌，臉上卻露出乖巧的表情，湊上前問。
伊凜摳了摳腦門上的死皮，落在許安靜身邊。
四周被伊凜一掌拍成了血水的鬼怪，那灘漆黑血泊，快速蠕動，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伊凜卻似乎沒看見，也沒在意，只是笑了笑：
“我們去當一當BOSS好了。”
許安靜一愣，沒聽懂：“啊？當誰的BOSS？”
“所有人。”
伊凜雖然是笑著說出這三個字，可口吻間，卻不像是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