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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莊雪麟看著這只兔子,  這只兔子也看著他,一個雙目淡然,一個眼神審視,  誰都沒有先動。
    小兔子嚴肅的目光從莊雪麟的臉上移到他的手上。
    那手上的尖刀,剛剛殺死了一個超大的蛇。
    雖然這個家伙不像個好人,  但他剛剛做了一件好事。
    小兔有點糾結。
    這時下面傳來嘩嘩的水聲,伴隨著喪尸的嗬嗬叫聲,  有喪尸在靠近!
    莊雪麟結束和這只小兔子的對峙,  下樓去了。
    很快,  樓下傳來喪尸被斬殺的聲音,動靜很小,從頭到尾不過一些嘩嘩的水聲,  明顯是在刻意不弄出動靜,  以免驚擾到樓上的顧秋。
    小兔擰了擰小眉毛,  轉身爬進草龜館,顧秋還坐在那里,  她無師自通地進入了冥想的狀態,這個狀態下,  吸收靈氣、感悟靈氣是最高效的,  這種狀態可遇不可求,  最好不要輕易打斷。
    冥想前顧秋還叮囑小兔,如果外面有情況就馬上叫醒她。
    但現在看來,  不需要叫她了。
    從這個結果來說,  那個男人來得很及時。
    莊雪麟再次回來時,門口已經沒有了那只小兔子,他朝館里看了看,然后重新在門口坐下來。
    過了一會兒,  館門被一個小東西費勁地扒拉開一道縫,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再次蹦跶出來,差點被高高的門檻絆得滾了個跟頭。
    它趕緊爬起來,假裝什么都沒發生,晃了晃身體,身上蓬松柔軟的毛毛也跟著抖了抖,每一根毛都柔亮光澤,好像剛剛從美容店里做了護理出來。
    它昂頭挺胸,扯著一根極細極細的,頭發絲一般的粉藍色的線,搭到了莊雪麟的手上。
    莊雪麟自它出來就一直默默地看著它,此時看著這根線,眼神淡淡詢問。
    “嘰!”小兔昂起腦袋,很傲嬌的模樣,這是給你的保鏢費!
    它糾結了很久,在把這個喜歡偷看它好朋友的家伙趕走,和恩準他留下來之間反復橫跳,最后選擇了后者,但既然讓人留下來,就要讓人家和他們這邊同流合污。
    小兔子瞅著這個家伙:“嘰嘰!”你雖然發現了這里有靈氣,但現在你自己也吸收靈氣了,所以你和我們就是一伙的了,你要是敢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以后就永遠別想再得到靈氣!
    每一個接觸過靈氣的人,都絕對無法抵擋它的魅力!
    莊雪麟:“……”雖然聽不懂,但他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細線,感覺到一縷縷陌生的能量傳遞進自己的身體里。
    這就是那光芒的能量?
    給了勞務費的小兔子自覺腰板挺直了,化身無良老板,扯著莊雪麟的褲子,指著一旁的掃把。
    快把門口這些蟲子掃掉!
    它再也不想看到顧秋把這些蟲子弄進去當什么肥料了!
    它在土里孵烏龜蛋好不好,別把小龜給熏壞了!
    就在此時,館里傳出“咔咔”的聲音,小兔子趕緊跑進去,原來土里的烏龜蛋紛紛破殼了,一只只小草龜從土里爬了出來,小兔子很激動,這么快就孵出來了啊!
    如果不是它用靈氣催化這些蛋,一定沒有這么快的!
    它簡直是個孵蛋天才!
    但下一刻,它傻眼了。
    因為這些小草龜仿佛餓壞了,眼睛都沒睜開,碰到身邊的東西就開始咔吧咔吧地啃起來。
    而它們啃的正是長在土里的那些藥草。
    一株株藥草倒了下去。
    小兔心痛地跳腳:這是我的食物!是我的!
    但小龜太多了,陸陸續續地破殼出來,它拳打了這一只,那只吃上了,揍翻了那一只,這只又爬到藥草邊上吃起來。
    小兔急得嘰嘰直叫。
    顧秋在冥想,又不能叫她起來給它補種,看到被莊雪麟掃到一起的那些蟲子,索性扒拉起小龜,把它們一只只踹到門外去。
    吃蟲子去吧!都給我吃蟲子去!
    莊雪麟握著掃把,看著這只還沒他巴掌大的小兔子來來回回地忙活,把小龜弄出來吃蟲子,不由目露驚奇,看不出來,這只兔子居然還會養烏龜。
    就是動作有點粗暴,全程拳打腳踢。
    很快小兔忙得頭昏眼花,差點磕到門檻,莊雪麟及時把它給拎了起來,對它豎起一根食指,同時朝館內看去。
    顧秋依稀感覺到身邊有點吵,她微微睜開一道眼縫,意識將歸未歸之際,沒有發現周圍有什么不對勁,于是又閉上了眼睛。
    小兔子被莊雪麟拎在半空,兩個爪子捂住自己的嘴吧,差一點就把秋秋給吵醒了!
    莊雪麟把它放到一邊,然后輕手輕腳地進去,幫它把館里的小龜都弄出來,排排擺著在走廊上吃蟲子。
    五只小龜吃一堆蟲子,不許搶、不許吵、不許發出噪音。
    隊伍排得橫平豎直的,仿佛軍訓吃飯,每一只都吃得噴香。
    緊接著,那些大龜也循著氣味爬出來討食,被莊雪麟拎到了隊伍最末端去,三只龜一堆蟲子。
    小兔吐著舌頭趴在門檻上,看他三兩下把烏龜安排得明明白白,眼睛越來越亮,好厲害哇!
    這個保鏢兼飼養員值得雙倍的工錢!
    莊雪麟就發現,他的腳上也被搭了一根細線,那種能量開始以雙倍的速度進入自己的身體。
    于是他一邊感受著靈氣滲入身體,一邊提防著周圍的風吹草動,一邊喂烏龜,等它們吃得差不多了,還要給它們抓蟲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終于變亮,新的一天到來了。
    莊雪麟睜開眼睛,他隱隱察覺到館里的靈氣開始變得活躍,顧秋好像是要醒了。
    他揉揉旁邊呼呼大睡的兔子的腦袋:“我走了。”
    小兔揉揉惺忪的眼睛:啥?
    莊雪麟站起來,看向館內的顧秋,她身上的光芒比起昨晚明亮了數倍。
    他也吸收了靈氣,對于顧秋身上的氣機有了些許感應和了悟,他能感覺到,一夜過去她強了很多。
    他收回目光,對小兔道:“不要告訴你主人,我來過了。”說完他從樓梯上下去,很快淌著水離開。
    小兔腦子還有點糊。
    這就走了?
    為什么不能讓秋秋知道他來過?
    好奇怪的人哦。
    不久之后,草龜館里,顧秋終于醒了,她睜開眼睛,整個人神清氣爽,頭清目明,這次吸收靈氣的效果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她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強。
    唯一的問題是,維持著盤坐著的姿勢一整晚沒動彈,骨頭都仿佛卡住了。
    她嘶了一聲,慢慢把自己的腿給扳直,但下一刻發現,館門居然開著一道小縫,而且冬冬不見蹤影,池子里的烏龜也都不見了,種著藥草的土里好像被人耙過一遍,地上全是泥土碎渣和烏龜蛋殼。
    她心中一突,發生什么事了?
    她趕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幾步過去拉開門:“冬冬!”
    然后她愣住了。
    映入眼簾的是走廊上排排趴著的烏龜,大大小小幾乎有上百只,而靠著門的這邊,小兔冬冬轉過來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懵逼的表情。
    “你怎么跑到外面來了?”顧秋扶著門框,齜牙咧嘴地忍著腿麻,看看這些烏龜,驚奇道,“這是你擺的?不對,哪來這么多烏龜?”
    想到里面那些破了的蛋殼:“烏龜蛋都孵出來了?”等腿麻過去,她蹲下去仔細看了看,“這些都是剛孵出來的烏龜,長得這么大呀!”
    小兔心想,一晚上都在吃吃吃,當然就吃大了好幾圈,就沒見過這么能吃的龜。要不是那個男人隔一會兒就去給它們弄蟲子,這些烏龜能回頭把藥草都給啃禿了。
    新奇完了烏龜,顧秋跟小兔說:“把通道關了吧,不要再釋放靈氣了,一會兒等雨停了我們就走。”
    小兔便把通道關了,地板上那個裂孔幻象消失,它也不再釋放靈氣,顧秋隨意一展臂,然后五指一收,室內的靈氣便被她迅速地收入體內。
    小兔眼睛一亮:“嘰嘰!”哇,你變得好厲害啊嘰!
    顧秋笑著地捧起它:“這要感謝你啊!進入冥想狀態后,周圍一切都變得很模糊,一開始我也不敢完全投入,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地覺得很有安全感,就不知不覺全部心神沉浸了進去,不然效果怎么會這么好,所以要感謝你守著我。”
    “嘰。”小兔垂下大眼睛,有一點小心虛。
    顧秋摸了摸肚子:“餓了,可惜靈氣不能當飯吃,不過吃飯之前,我們得把這些藥草解決掉。”
    這么多藥草,帶不走,只能銷毀。
    顧秋突然看向了外頭的烏龜:“你的烏龜吃這些東西嗎?”
    于是顧秋接下來就看到了讓她大為驚嘆的一幕,烏龜們排著隊進來吃藥草,小龜五只一組、大龜三只一組,從頭到尾隊形一絲不亂,簡直像軍訓過的一樣。
    顧秋奇了:“冬冬,這是你訓練的?你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你可真是個馴龜高手啊!”
    小兔:“……”雖然你夸的不是我,但我依然覺得這個稱號不是很好聽哇。
    那邊烏龜在吃草,這邊顧秋也從包里摸出食物開始吃起來。
    覺得礦泉水有點涼,她看著手里的礦泉水瓶,靈氣慢慢覆蓋過去,只見瓶子里的水微微震蕩起來,片刻之后,整瓶涼水變溫熱了。
    顧秋彎起眼睛笑了笑,這種感覺真是太棒了。
    靈氣可真是個寶貝啊。
    ……
    “靈氣就是個寶貝啊!如果我們確定這里存在著靈氣復蘇的源頭,那我們幾個就發達了!”
    廣場附近出現了幾個人,他們手里拿著羅盤等物。
    “別說得這么俗氣,什么發達了?俗!到時候那是翻云覆雨長生不老都不在話下了!”另一人說道。
    幾人都笑了起來,個個皆是躊躇滿志。
    昨晚他們突然察覺到了靈氣,于是趕緊聚到一起,出來尋找這靈氣是從哪里飄出來的。找了一晚上,眼看著勝利就在眼前了。
    “就是這里!靈氣就是從這一帶冒出來的!”一個人看著手里亂竄的羅盤指針,興奮得渾身發抖。
    “咦?這是怎么回事?”還沒等他們激動多久,他們就眼睜睜看著羅盤指針的震動幅度越來越小,越來越弱,這意味著靈氣在迅速消弭。
    他們急了,瘋一般地沖進廣場。
    在哪里?具體在什么位置!
    有人急急掐算著,有人拿著個尋龍尺不斷地轉來轉去,有人閉著眼感應著什么,然后猛地睜開眼睛,手一指:“在那里!”
    人們一看,那是什么草龜館。
    “走!”
    顧秋正啃著面包,忽然耳朵一動,有人來了。
    她趕緊把所有東西往包里一塞,同時命令烏龜們:“快吃!”
    烏龜還真聽懂了,吭哧吭哧吃得更加努力,把藥草的根都給咬出來吞了下去。
    顧秋來到門邊往外看,廣場上好幾人朝著這里沖了過來,他們手里是什么?羅盤?尋龍尺?這不是一般人啊,絕對是沖著靈氣來的!
    她趕緊把自己的雨具卷吧卷吧塞進了包里,穿是沒時間穿了,然后帶上小兔,看了看那些烏龜,有些不舍,不過這么多實在帶不走:“你們在這好好待著,假裝自己是普通龜知道嗎?”
    叮囑完,她一揮手,館內塵土揚起,她再將手一壓,空中的塵土被直直地壓了下去,空氣里變得干干凈凈,而所有物體上,都覆蓋了一層灰塵,她的腳印等痕跡都掩蓋掉了。
    這時已經能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她趕緊從窗戶里翻了出去,前腳剛出去,后腳館門就被人推開了。
    那幾人沖進了草龜館,卻是什么也沒發現,只看到一群窩在泥地里的烏龜。
    他們皺著眉找了一圈,再看羅盤,指針一動不動,這里一丁點靈氣也沒有。
    “怎么會沒有?”那個指路的眼鏡男皺起眉。
    “這里好像很久沒人來過了,你們看,灰塵這么厚。”
    人們都認同這個結論,只有那個眼鏡男不信邪,他來到館門邊,館門是木質與玻璃窗格的組合,幾塊布被釘在門上,擋住了窗格。
    而釘住這幾塊布的,不是釘子,也不是別的東西,而是一枚枚手術刀片。
    他拔下來一枚:“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設計,不怕割到手嗎?”
    “可能是這里老板的個人愛好呢?”
    “還是不對,門沒有鎖,可下了整整三天的雨,頭一天風還那么大,里面卻沒有半點雨水進來,這太不合理了。”
    其他人有些不耐煩,他們是來找靈氣的,又不是來破案的,有點不合常理的地方又怎么樣,跟他們有什么關系呢?
    其他人都去其他店鋪找線索了,只有這個眼鏡男還在糾結:“不對,絕對不對。”
    顧秋躲在這個商城的某處,沒有急著離開,廣場上都是積水,走動的動靜太大了。
    那幾個人幾乎將商城找遍了,越來越心焦,最后幾乎是絕望了,不甘不愿地離開。
    顧秋依舊沒出來,她等著時間走到八點,八點半,然后直逼九點。
    莊雪麟在九點之前回到了酒店,莊夫人拉著他看了好幾圈:“沒事就好。”又埋怨道,“昨晚杜鮮他們就回來了,你去哪里了,我本來還有事情想跟你說呢。”
    莊雪麟換了一身干爽衣服出來,頭發帶著剛剛清洗過的微潮:“什么事?”
    “還不是那個叫顧秋的女孩子的事。”
    莊雪麟一頓,表情平靜地坐下來:“她怎么了?”
    “她要一個人回家去,一個女孩子,就算本事再高,到底讓人擔心不是,我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送送她。”
    莊雪麟:“是嗎?她家在哪里?”
    “西武縣啊,要跨市,那么遠呢。”莊夫人嘆了口氣,“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她都離開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已經走到哪里,追不上了。”
    莊雪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杯子握在手里,垂眸看著杯子里的水:“就算我昨晚就回來,也追不上。”
    “那可不一定,她問我哪里能弄到干凈的室內土,我向她推薦了一家草龜館,昨晚追上去,她說不定還在那里呢。”
    莊雪麟驀地抬眼:“是你推薦給她的?”
    莊夫人一怔:“是啊,怎么了?”她敏銳地察覺出什么,“你見過她了?”
    莊雪麟微微擰眉:“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就我,現在加了一個你,她自己應該沒和別人說過。”
    莊雪麟把杯子放下,看著莊夫人肅然說道:“姑姑,這件事,不要再告訴任何人。”
    他一向性情冷淡,幾乎沒有什么特別在意的事情,所以很少有這樣嚴肅鄭重的時刻,莊夫人看著他,緩緩點頭:“好。”
    ……
    時間一點點逼近了九點,酒店里的人們幾乎是屏息在等待著,祈禱著九點黑雨會停止。
    嗒,嗒,嗒。
    大堂座鐘的秒針在一格一格地走著,最終走到了“12”。
    當!當!當——
    鐘聲響起,在響滿九下之后,大家就發現,那黑雨開始越來越小,越來越細,最后徹底沒了。
    雨停了!
    人們呆了一秒鐘,然后爆發出歡呼。
    真的停了!
    說下三天,就是正正好好三天,七十二個小時,一分鐘都不帶多的!
    太tm準了!
    人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
    雖然地上積水很高,但只要不下雨,積水算什么!
    莊雪麟站在窗前,表情卻沒有多輕松。
    雨是停了,但末世的考驗,恐怕才剛剛開始。
    激動的人們很快就發現,雨雖然停了,但他們馬上就要面臨一個更可怕的迫在眉睫的問題——水資源、食物急缺!
    即便能夠出門,也根本買不到這些東西!
    還有一些很重要的生活物資,也沒有途徑弄到。
    政府、一些志愿者組織雖然弄來了一些物資,當地豪富、企業也捐獻了一些,但數量上根本是杯水車薪。
    恐慌迅速蔓延,很快各地出現了為搶奪物資而爆發的爭斗,各個門店被砸了、搶了,尤其以超市、便利店為甚。
    僅僅一個下午,出現的傷亡,恐怕比過去三天,人們困在家中時所產生的傷亡還要多且更惡劣。
    而在這些傷亡中,喪尸的數量又出現了一個增長高峰。
    眼看著喪尸數量要失控,下午,軍隊開進城市,q市政府發出緊急通知,全市以八個區、縣為基礎,設立八個c級基地,所有武裝力量和物資都會集中在這些基地之中。請市民們盡快攜帶上身份證、戶口本,以及必要的生活用品,前往所屬轄區的基地。自己如果沒有車子,就等待軍卡接送。
    不想去?隨意,并不強制要求,但全市的食水等生存資源,將會在基地內進行統一地分配,不進基地,不僅安全沒有保障,而且這些生存資源都將得不到。
    全市人民雖然怨聲載道,但都不得不開始了大搬家。
    酒店里,莊雪麟等人也在準備離開。
    這一帶被劃分進了本縣基地,但酒店畢竟不適合人長期生活,到時候住進來各種各樣的人,關系就更復雜混亂,所以他們決定離開,莊家在這里也有自己的產業,他們完全可以住更好一點的環境。
    離開前,莊夫人沒忘記讓侄子把顧正德給帶上:“把他弄回監獄去吧。”
    顧秋離開前說過,如果可以的話,她覺得犯人就該回到犯人該呆的地方。顧正德既然還是在服刑的囚犯,就該回監獄去。
    莊雪麟照做,把顧正德弄上了車,先開去了監獄,至于另外幾個囚犯,早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
    龔溫如哀求地看著莊夫人:“莊沁安,不,莊夫人,你們要去哪里,帶上我們好不好?看在龔家的份上,不要把我們留在這里。”
    莊夫人挑眉:“這里不好嗎?你們母女好歹有個單獨的房間,后面住進來的人,很可能要五六人一間,相比起來,你們條件不錯了。而且你放心,龔家一定會想辦法給你們換個房子的。”
    不過前提是,龔家還在乎龔溫如這個女兒,龔溫如的臉皮在這家酒店里被扒了個一干二凈,龔家如果知道了這事,還會不會認龔溫如都是個問題。
    車上,顧正德也在不住哀求莊雪麟:“你放了我吧,就當已經把我送回監獄了,現在這么亂,誰也不會在意我一個小角色的,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
    莊雪麟充耳不聞。
    顧正德的手被銬在車門上,哀求的話說了一堆,終于崩潰了:“你到底想怎么樣,我跟你有仇嗎?你知道嗎,那個雷情圣其實叫顧秋,她是我女兒!她那么有本事,你這么對我,你就不怕她報復你?”
    莊雪麟這下終于有了反應,淡淡說:“你有妄想癥吧,哪里有什么顧秋。”
    “那個人就是顧秋,就是我的女兒!”
    “你有證據嗎?”
    顧正德一噎,倔強道:“只要讓我和她當面談一談,我就能證明這一點。”
    莊雪麟不再搭理他,車子開到了監獄,這里被三十個武裝人員和李權的幾十號人馬治得安安生生,知道莊雪麟來了,劉權親自迎出來:“莊少來了!”
    莊雪麟把顧正德交給他:“這個人還有三年刑期,刑滿之前,絕對不要讓他跑了。”
    李權看著顧正德,眼里閃過一絲寒意,就是這家伙差點騙了自己。
    他笑瞇瞇道:“你放心,囚犯進了監獄,怎么可能再給他越獄出去?現在電力恢復,各電子設備也恢復了,保證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
    說著他低聲問莊雪麟:“莊少,這基地剛建立起來,聽說有很多崗位空缺,你看我能不能去競爭一下?”
    莊雪麟道:“李先生為守衛監獄出了大力,有這份功勞在,想必會心想事成。”
    李權頓時笑瞇了眼:“那就借莊少吉言了。”
    莊雪麟回到車上,剛要驅動車子,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著來電號碼,他默了兩秒,接起:“父親。”
    聽了片刻,他說道:“這不合適,我何德何能,有資格管理基地。”
    那邊呼吸微重,仿佛是被莊雪麟這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到了,繼而硬邦邦地說:“你知道q市官員殉職了多少人嗎?那邊極缺人才,甚至到了青黃不接的地步,我用我的職位給你做擔保,你只管去做!難道你想一輩子就這么庸庸碌碌過去?你讀了那么多年書,你一身本事,你是莊家子弟,在國家需要的時候,你怎能龜縮在人后!”
    那邊威嚴激動的聲音幾乎透過手機在車內飄蕩:“你要知道,你的路,本就比常人窄許多!放在從前,你就算想報效祖國,你都沒有機會!”
    莊雪麟看向窗外灰白色的世界,聲音比監獄外的空曠景色還疏遠:“如果父親是想提醒我身有缺陷,不必再說了。”
    莊慶叡重重呼吸了兩下:“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去查一件事,這也是為國家出力,不準再拒絕!”
    莊雪麟神情淡淡,不置可否,但隨著莊慶叡說的話,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
    在整個q市紛紛擾擾的時候,顧秋已經快要離開這座城市,但就在這個時候,她被攔下了。
    該說政府反應真的很快,在各大主干道路上設置了關卡,原則上不允許人們各個區域之間亂竄。
    想要出城的車子排成了長龍,最前方聲音越來越大:“你們想去哪里?現在全國各地都開始搞安全基地了,到哪里都要進基地的,你們是q市本地人,在本地基地會有一定的本地福利,這不比去其它城市強?”
    顧秋坐在一輛五菱車里,車上都是想出城的人,他們本身都是外地人,在這種時刻,當然是想回家和家人團聚,所以雨一停就迫不及待地動身了。
    車廂里有點悶,顧秋邊上一個被媽媽抱著的孩子熱得嗷嗷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只能打開半扇車窗。
    窗一打開,后頭那個老頭就直咳嗽:“開什么窗啊,冷不冷啦,要考慮考慮別人的嘛!”
    那個媽媽連連道歉,把窗戶關上。
    但過了一會兒,又有人開窗,接著又有人要關窗。
    開開關關,歸心似箭焦灼不已的人們心情越發煩躁,心里好像燒了一把火,要把整個人都給灼穿。
    終于,前方傳來一個所有人都不想聽到的消息——高速和國道都已經堵死,出不了城,所有車輛從后面掉頭回去。
    車里的人頓時哀聲一片,甚至有人哭了起來。
    顧秋站起來:“師傅,車門開一下。”
    “小姑娘,你還要往前走啊?太危險了。”
    顧秋淡淡點了下頭:“開門吧。”
    司機便不再勸,他把這些人拉過來,一千塊錢作為車費,現在半道就能回去,對他來說是好事,其他的他也管不了。
    顧秋下了車,并沒有朝前方去,而是直接從路邊的農田下去,趁著前面的交警沒有注意這邊,繞了一圈,消失在田地之中。
    這農田里從前也不知道是種什么的,反正被黑雨打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泥濘,顧秋穿著雨鞋走在其中,一腳深一腳淺,仿佛走在剛剛退潮的灘涂地里。
    繞過關卡,她才再次回到大路上,在路邊蹭了好久才把鞋底的泥巴都蹭掉。
    背包里已經搗騰很久了,她拉開拉鏈,一只兔子先鉆了出來,接著是三只小龜。
    顧秋后來又繞回草龜館,然而那么多烏龜她實在沒法全部帶走,最后就帶走了三只小龜。
    這三只小龜是五五分組之后剩下的三只,單獨成為一組,在五只一組的小龜和三只一組的大龜里,顯得格外勢單力薄,于是她就把它們帶走了。
    三只小龜很靈活,趴在背包拉鏈上,探頭探腦地想爬出來。
    顧秋拍拍它們,把它們抖落進去:“在包里好好待著,冬冬,看好你的小弟們。”
    小兔心說它們才不是它的小弟,它想要寵物玩才把它們孵出來的,誰知道它們那么能吃,它已經不喜歡這些小飯桶了。
    顧秋繼續趕路,過了一會兒,小龜又開始鬧騰,她仔細聽了聽,然后猛地打開背包,三只小龜被人贓并獲,僵住了,傻乎乎看著她。
    這三個小家伙居然自己在包里吃起了東西,那面包的外包裝已經被啃得破破爛爛,里面的面包都被吃掉一小塊。
    “……你們是飯桶轉世嗎?”顧秋無語。
    不過已經帶出來了,總不能半路扔掉,她只能把包背到身前,撕開面包往包里投喂。
    ……
    莊雪麟看著吭哧吭哧刨土吃的烏龜們,嘴角忍不住抽了下,至于餓成這樣嗎?
    烏龜們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紛紛爬過來討食,眼鏡男恭維道:“您可真受這些小王八喜歡啊。”
    莊雪麟目光看向他。
    眼鏡男自覺失語,忙補救:“我的意思是,您很招小動物喜歡,沒別的意思。”
    莊雪麟直接道:“進入正題吧,你覺得這里有什么地方不對?”
    兩人此時在草龜館里,那個眼鏡男說:“不瞞您說,我從小就對一些東西比較敏感,能夠感知到普通人發現不了的東西,我今天就感覺到這個地方有靈氣,然后我發現,這館里的布置透著一股不自然,應該是有人不久前在這里呆過。”
    “還有您看,這遮窗格子的布,是用手術刀片釘著的,是不是很奇怪?”
    這人巴拉巴拉說了一通,最后總結:“總之,我覺得這個地方一定出現過靈氣,或許和靈氣復蘇有點關系。”
    莊雪麟說:“你反應的這些情況我會如實上報,但靈氣復蘇事關重大,這件事你不能再透露給別人。”
    眼鏡男連連點頭:“明白明白,那……我這算不算立了點小功?”
    莊雪麟等他繼續說。
    “那個……”眼鏡男搓搓手,“進入基地后,有沒有點什么好處啊?”
    “你想要什么好處,我可以試著幫你申請一下。”
    片刻后,眼鏡男被忽悠走,館內只剩下莊雪麟。
    他將門上的布扯下來,所有刀片收好,然后轉了一圈,確定沒留下別的線索,離開前猶豫了一下,找了個大袋子把烏龜全裝進去,搬到車上去。
    莊夫人住進了公寓里,公寓雖然不大,但家具齊全,獨門獨戶,同一層樓住著莊雪麟的那幾個同學,安全性很高,隔壁還留了一個給莊雪麟的公寓,她對此頗滿意。
    但等侄子帶一大麻袋烏龜回來后,她笑不出來了。
    “這、這么多!你要搞烏龜養殖啊!不是,你拿什么來養它們。”
    莊雪麟把烏龜倒在客廳地上,烏龜立即慌張地爬開,找旮旯角落躲著去了,好好一個新房子,頓時仿佛烏龜養殖場。
    縱使這一間不是莊夫人住的,她也看得眉心直跳。
    “它們吃蟲子,不費糧食。”
    “那你難道要天天給它們抓蟲子?”
    莊雪麟擰眉思索:“我會訓練它們去主動捕食。”餓到吃土什么的,太丟臉了。
    莊夫人看著他一只只檢查烏龜,忽然笑了:“你從小就喜歡訓練人,我記得你小時候的志向是長大了當教官。”
    莊雪麟一頓,轉頭看著她:“他讓你當說客?”
    莊夫人嘆了口氣:“你爸是操心你的前途,不忍心看你荒廢掉。”
    “他是覺得我沒有從軍,是資源浪費。”莊慶叡一直為此耿耿于懷,而現在有了好機會,他覺得莊雪麟就該馬上撲上去,抱住這個機會,感激涕零地為國為人民拋頭顱灑熱血。
    “那你怎么想呢,姑姑并不覺得人就該往上爬,但一個人總該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吧。如果你心目中的價值是吃吃喝喝,安穩度過一生,那姑姑也不說了,但你從小樣樣不落人后,你敢說你不好強,你不想爭先?
    “你敢說現在這樣的環境下,你要是看到不合適的條款法規,你不想管一管?看到恃強凌弱的情況,你會當做沒看到?看到有人受苦遭難,你心里不難受?
    “一個人想要做成某些事情,只有能力是不夠的,還要看你手里的權力大不大,你所處的位置夠不夠高,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
    莊夫人頓了頓:“說得難聽點,這一次確實是你的機會。”
    一個全色盲,在和平年代里,所有主流進取的途徑都向他關閉,這很殘忍,但這是事實。
    莊雪麟從出生起就注定了,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擔綱的重要角色,留在莊家那樣的圈子里,只能作為配角和輔助,而離開那個圈子,他就不可避免地被那個圈子打上淘汰者的標簽。
    這種壓力和無形的歧視,誰承受誰知道,莊夫人不相信侄子真的超然脫俗,毫不在意。
    莊雪麟默然。
    他和莊夫人想的不一樣,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顧秋。
    他能幫她隱瞞一次,但第二次、第三次呢?存在即會留下痕跡,總有一天瞞不住的。
    莊慶叡說,如果找到關鍵人物,帶回首都。
    這是不容抗拒的。
    在國家的最上層,從來不是一團和氣,也有派別,也互相爭斗,有圣人也有瘋子,誰也不知道她會落到誰手里,會面臨什么。
    如果她是關鍵中的關鍵,她或許只會失去自由,或許會失去更多東西。
    如果她只是普通角色,無足輕重的人向來是最容易被舍棄和犧牲的。
    到那時他又能做什么呢?
    那道彩色明媚的光,那是自他第一眼看到,就想要守護的色彩。
    是他自己都舍不得,甚至不敢去打攪和污染的存在。
    他看著那只四腳朝天,拼命掙扎也翻不過來的烏龜,伸手幫它翻了過來,然后起身道:“好,我答應了。”
    莊夫人還在努力想詞,想要繼續勸,聞言一怔:“你說什么?”
    莊雪麟轉身直視著她道:“我說,我接受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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