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藍水心的事情,搬家的計劃暫時擱淺。我跟林四娘說,想陪藍水心住一段日子,四娘并未生氣,反贊我仁義。
茶樓的生意一向不錯,不過聽全哥兒說,我來說書之后,客人明顯多了。現如今我若在二樓,二樓便座無虛席,我若在一樓,連那些來買茶葉的都靠著柜臺不挪步。
藥茶和早茶也賣了起來,原本這樣冷的天氣,人們不愛出門吃早點,奈何茶樓的春卷、粉果,和做得十分不像的蛋撻,實在是別處都吃不到,因此大家主兒常有大清早遣仆從來買點心的。
幾天下來,楊掌柜十分滿意,成日價見了我就滿面笑容,一張圓臉堆出好幾個褶子。他對我道:“袁姑娘的故事也算打出名氣了,不如就在茶樓里辟一塊地方,專門給姑娘擺個桌。”
我笑道:“那敢情好,旁邊立個招牌,就叫……袁氏茶話!這樣以后我拎著幡子走街串巷,也不怕沒飯吃了。”
楊掌柜忙道:“姑娘這是哪里話,只管在咱們茶樓坐下去才好。不過‘袁氏茶話’,的確使得。全哥兒,你去請個筆墨好的先生,把幡子做起來!”
全哥兒笑道:“我雖然不識幾個字,也知道全城書法最好的,就是夏云軒夏公子了。袁姑娘既然和夏公子認得,讓他去寫不好?”
我嚇了一跳:“你逗我呢,我倒是認得他,又不是什么好事。他現在見了我都要繞道走,還寫字,做夢去吧!”
“那即使夏公子使不得,楚凡公子也是認得幾個名人的,姑娘還不如央他去找個先生,不比我們強多了?”
這話有理,當天楚凡來了,我便與他一說,他滿口應下,問我道:“你現如今還在這里住,不怕了?”
“我和水心搭伴兒,沒事的。”這幾天和藍水心相處,兩個人越發熟絡,都是無依無靠的,彼此難免比別人厚密。她在熱孝,不便出門攬生意,我就在銀錢上處處周濟,她在我面前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倒是讓我怪不好意思的。
楚凡道:“事情已經淡下來了,只是東西一日不找到,這些人一日就不罷休。你還是多防范吧。”
我微微一笑:“你都托了四娘照看我,我一定沒事的。”
看他吃驚的模樣,我笑道:“剛剛跟你說了我想搬家,林四娘就過來邀我,傻子也知道和你有關系。”
楚凡一怔,然后一笑:“不是我,我可沒那么大的面子。不過真是想不到,這位主兒還記得關照你。”
我聽他言語奇怪,追問他說的是誰,他卻只笑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楚凡辦事未免利落得驚人,上午才剛托他找人題字,下午就直接把人帶到我面前來了。
夏云軒撅著嘴,老大不愿意,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偷偷把楚凡叫到一邊:“這是什么狀況?你把這位爺請來做什么?”
“題字啊。”楚凡的語氣理所應當,“云軒的字可是祈順城最有名的。”
“我當然知道了,可是他怎么可能幫我的忙啊!”
楚凡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就要看袁姑娘這張巧嘴怎么說咯。”
我還能怎么說,人都來了,我只好陪著笑大贊了夏云軒幾句,無非是“驚采絕艷”,更兼“不計前嫌”之類。可是人家把頭扭到一邊,只當我不存在。
我回頭狠狠瞪了楚凡一眼,他無奈,上前搭住夏云軒的肩膀,低聲道:“我們先前怎么說的?你怎么這樣小氣起來了?”
夏云軒梗著脖子道:“我不給不相干的人題字,更不給女人題字,尤其不給她題字。”一副別別扭扭又趾高氣揚的神情,小尾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
楚凡道:“誰說是給女人題字了?‘袁氏茶話’,哪里像是給女人的了?何況是我央你來的,你只算幫我就是了。”
這兩人一個拒不松口,一個溫言相求,直看得我血脈噴張,想入非非……姐以前是個腐女啊!這么有愛的一對我怎么才剛發現啊!溫油攻和別扭受神馬的,真是好期待啊!看著面前的氣質大叔和清秀少年,袁錦心的花癡指數頓時爆表,不過這回是發現好基友的激動之情。
楚凡是應弘的客人,夏云軒是應家的表少爺,想來一定是兩人客居之時,互生情愫。以夏云軒的別扭性格,肯定死不承認,所以楚凡總是陪他出門,與他解悶,企圖用溫柔攻勢感化小云軒的內心……
我浮想聯翩,楚凡叫了我幾聲我才回過神來。
“袁姑娘看看這字如何?”
我低頭看去,不知何時,夏云軒已照著楚凡說的,在一張白布旗幡上寫下“袁氏茶話”四個大字,底下留了“祈順夏云軒”的名號,還加了他的私章。
我看不出好壞,卻聽四周茶客紛紛贊好,看來夏云軒的名聲的確不是吹的。我也舍下面子,狠狠地夸耀了一陣。
楊掌柜也覺得面上有光,殷勤地要請夏云軒喝茶,可是夏公子拒不買賬,口中只道:“楚凡,字我是幫你寫了,你用在何處,和我再無關聯。”語畢掃了我一眼,就滿面通紅的走了。
楚凡哈哈大笑,對我道:“我說的沒錯吧,云軒只是小孩兒脾氣,并沒有真生你的氣。”
我連連點頭,這世界上必須是你最了解他啊。眼見著夏云軒氣沖沖地走了,楚凡還悠然自得的喝茶,我一邊惱他不上去追,一邊又暗自嘆道:“這個社會還是太封建,楚凡和夏云軒明明互相有意,卻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出來,真是太可憐了。”
因為這個腦洞,之后我每次看到楚凡,都忍不住用一種憐惜與理解的眼光注視他。用他的話說,“令人渾身哆嗦,跟欠了錢似的”,后來楚凡倒跟夏云軒學會了,見了我就躲。我每次誠摯地邀請他帶夏云軒來喝茶聽書,也統統被婉拒了。
我遺憾歸遺憾,但是正事辦好,總是心情暢快的。茶樓一樓正中擺了一張長桌,此后便是我的寶地,旁邊豎著四個大字,袁氏茶話,好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