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這話什么意思，妖皇尊上其實心知肚明，甚至他早就想到這些了，只是不愿意接受罷了。
    新的秩序，新的平衡。
    什么是新的秩序？
    中土歷四萬年，是人族取而代之主宰著中土普天，新的秩序便是妖庭重掌人間！
    這其實沒什么好說的，幾乎已經是陽謀了。
    但！
    最關鍵的就是這個新的平衡！
    直白來說，就是你妖庭可以重掌人間，但不能這么容易，你也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至少也得來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而現在，就是這么個情況！
    妖庭自從入侵吞入主東天域之后，就一直在吃虧出血，現在甚至是連妖神境六重天的火麟神尊都殞命了。
    局勢在逆轉，似乎人族已經開始占據了上風和優勢了！
    天武帝更是勢不可擋。
    按道理來說，這樣破壞平衡的人分明就是當年那位最后關頭邁入妖神境的妖皇，不應該活這么久的。
    可是，太倉宗遲遲沒有動靜，祖神更是沒有任何的意志降臨。
    其實到了這一步，明眼人基本上已經看透了，這一場曠世之戰沒有真正的贏家，就算是妖庭能笑到了最后，那也是慘笑和苦笑！
    妖皇尊上依舊是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
    他自然是想要看到祖神入世，就像是當年那樣，以神靈之姿直接抹除掉了當時的那位差點逆轉了戰局的妖皇！
    他不想付出太多。
    可現在，祖神根本不滿意！
    “尊上，不到最后，祖神不會出手的，這一戰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就像是當年，人族雖然贏了，卻也是慘勝，是差點就被逆轉的慘勝啊！”老人再次說道。
    當年……
    當年那一戰打的太久了，足足持續了幾百年啊。
    人族也好，妖庭也罷，已經記不清楚有多少人族修士和妖庭高手殞命在那個時代了。
    那是至暗動蕩的數百年，暗無天日，尸骨遍野！
    哪怕是最后人族贏了，也至少用了上千年的時間才緩過了那一口氣。
    再看看今天。
    一如當年的曠世一戰。
    可從爆發到現在，也不過才兩三年的時間而已，雖然這其中也有爆發初期妖庭勢不可擋的原因在，但不可能那么快結束了。
    一方起勢，一方敗退，然后一方反撲再一方崛起……如此，循環往復。
    現在只是出血而已，想要真正迎來最后的終局階段，兩方至少也是半死階段，吊著最后一口氣在拼！
    “是孤想的太簡單了，太理想了……”許久之后，妖皇尊上輕嘆了一口氣，很是無奈。
    確實是過于理想化了。
    前期的勢如破竹，讓妖皇覺得這一戰大可兵不血刃的就能讓妖庭重掌中土普天。
    妖皇尊上久久佇立，一直沉默著。
    那位老人便如同石塑一樣的弓著身子拄著枯木拐杖立在那里。
    妖皇尊上想了很多很多。
    甚至腦海之中破天荒的出現了很多可怕的念想。
    “祖神……”
    “那當真是墜落凡間的神靈嗎？為什么他非要看著人族和妖庭在互相殘殺？不……是他挑起了這一切！”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
    “當年是他降臨太倉山，選中最弱小可憐且不起眼的人族，傳道開智，一步一步的將人族推上了九州星的主宰位置！”
    “現在，四萬年過去了，他為什么又改變了意志，要讓人族跌落凡塵，讓妖靈一族再次回歸主宰之位？”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做啊？”
    “這分明就是在戲弄妖靈一族和人族！”
    ……
    妖皇尊上心底開始出現了怨氣了。
    甚至開始質疑和懷疑起那萬古以來神秘無比且高高在上的、一直如幽靈一般隱匿在太倉禁淵之下的所謂祖神！
    是的。
    祖神確實存在！
    那不是一個傳說，而是真正的事實！
    當年啟智引道人族的，便是祖神！
    曠世一戰走出太倉禁淵，隔空數十萬里一劍釘死妖皇徹底決定終局的人族神秘尊者，也是祖神！
    而后創立誅妖大陣，將妖庭囚禁在苦熱之地南天域三萬多年的，還是祖神！
    但！
    在這個世界之上能了知這一切，得知這啟源大秘的，卻只有三方。
    其一，便是太倉宗。
    這是人族的啟源之宗，中土歷四萬年來一直都是人族修真界神往敬畏的仙道終途仙宗！
    只是人族不知道的是，太倉宗從來都不屬于人族。
    尤其是這一戰演變至今，被敬奉人族仙道之首的太倉宗徹底作壁上觀，顛覆了全人族的認知！
    其二，是人族八荒秘府之首的乾天秘府。
    只是知道八荒秘府的人太少了。
    在離火秘府入世之后，就連妖皇尊上都頗感震驚，他倒是知道那些傳說，卻一直都懷疑其真實性。
    甚至一度認為，就算是八荒秘府的傳說都是真的，但這萬古過去了，人間不見他們的半點蹤跡，想必大半都已經沉沒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了。
    妖皇尊上對于人族八荒秘府的了解也不多，基本來源于妖庭傳承之中最為神秘且至高無上的密宗卷軸之中！
    密宗卷軸，那是妖庭的最高機密古籍。
    只有歷代妖皇才有唯一的資格和權限去查閱，以此來認知這個世界的真正面目。
    另外關于妖庭的密宗卷軸，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每一任妖皇在推位之后，都需要撰寫一卷，記下他執掌妖庭期間所見聞的一切世間秘辛！
    毫無疑問，密宗卷軸對于妖庭的意義非凡。
    這一機制的建立，從某意義上來說是卻確保了妖庭三萬年以來一直被囚禁著卻從未敗落一蹶不振的重要因素所在！
    正是密宗卷軸，讓妖皇尊上抓住了契機，這才有了今日！
    所以，這也是其三所在，擁有密宗卷軸的萬古傳承妖庭！
    論起底蘊來說，妖庭比人族要悠遠太久太久了，在人族開啟文明紀元之前，也就是中土歷四萬年之前，是妖庭在主宰著這個世界，而且可追溯的歷史跨度足有十萬年之久！
    當然了。
    這是以妖皇的認知推斷出來的。
    也基本上不會錯，能知道祖神存在的也只能這三方了。
    但！
    祖神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當真是降臨凡間的神靈嗎？
    他來自哪里？
    傳說之中仙界神界？
    這些妖庭皆是一無所知！
    因為未知，所以恐懼。
    尤其是三萬年前的那一場曠世之戰敗了之后，妖庭對于太倉禁淵之內的那個神秘存在是敬畏如神，也是從那一代開始，密宗卷軸之中才多了一個稱謂，一個可怕的稱謂：祖神！
    妖皇尊上素來都是敬畏的，虔誠敬畏。
    尤其是當某一天，太倉宗的神秘使者出現在了尊上面前，將祖神的意志傳遞給了尊上。
    這一份敬畏直接上升到了極致！
    時隔三萬四千八百七十六年，祖神蘇醒，有感人間滿目瘡痍，被選中人族讓祖神十分失望。
    所以，祖神需要改變這個世界，需要為這顆恢弘壯麗的九州世界換上一位新的主人！
    這個主人，便是當年被放逐的故主，妖庭！
    于是乎。
    尊上隱忍運籌三年。
    斷天涯的誅妖大陣裂隙如期出現，妖皇尊上振奮狂熱，蛟龍古族接下絕密意志，滲入人間西天域，此戰開幕！
    但事實上，妖皇尊上和祖神的接觸就那么一次。
    他只是接到了神秘使者傳遞而來的意志。
    而后一切都是按著計劃走，然后一點一點的印證、迎合和揣摩那個始終隱匿于黑暗虛無之中，似乎不存在，又似乎無處不在的所謂祖神！
    這讓妖皇的越發虔誠的敬畏著。
    他從未質疑，一直誠惶誠恐，一度倍感慶幸。
    但現在……
    妖皇尊上反思了很多很多。
    祖神？
    當真是神靈嗎？
    當年一劍隔空數十萬里釘死當代妖皇的手筆確實驚世駭俗。
    但擱在今日，初入妖神境根本不算什么。
    還有，也是當下最重要的，那就是妖皇尊上有一種被戲耍玩弄的感覺，這讓他很是抵觸，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當真是為了新的秩序之下的新的平衡？
    還是說，只是單純的想要看著人族和妖靈一族的自相殘殺？
    亦或者更大膽一點的說，大世突變，人族和妖靈一族的極道修行上限都在瘋狂拔高著，昔日人族準仙境和妖靈族的妖神境都是萬年難出一尊，而今大有遍地走多如狗的爆發趨勢了。
    是不是那位所謂的祖神感到忌憚了，所以布下這一場驚天大陰謀，讓人族和妖靈一族內耗，兩敗俱傷，以此來削弱和對抗這個大世突變？
    ……
    妖皇尊上不清楚，也不確定。
    眼下，這似乎已經不是什么陰謀了，而是一場大陽謀。
    就是擺在自己的面前，讓自己的選，你想不想重新主宰中土普天，想就要付出代價，遠遠超乎你預想的代價！
    而更難受的是。
    走到今天這一步，妖皇尊上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這條路必須走下去，回不來頭，因為天武帝不會給他回頭的機會。
    妖皇尊上曾經想過見好就收穩扎穩打的。
    他一直認為和妖庭的歷任妖皇都不一樣，他有腦子，具備戰略視野，而不是一根筋的只知道無腦沖殺！
    按照他的原定戰略，妖庭重返人間不能求急，這不現實！
    得一步一步的來。
    比如第一步就是騰籠換鳥，先讓整個妖靈一族從囚禁三萬多年的南天域走出，入主東天域，穩住根腳！
    但……
    局勢演變完全出乎了妖皇尊上的預料！
    沒錯，這其中最大的異變，就是天武帝趙元開！
    先是鎮國仙兵讓妖庭措手不及，至今仍舊頭疼無解！
    其次、
    也就是當下！
    天武帝的天賦太可怕了！
    這直接掐死了妖皇尊上過去的穩扎穩打慢慢來的戰略思維，讓他不得不轉變戰略！
    穩扎穩打最需要的是什么？時間！
    但因為天武帝的存在，時間對于妖庭來說，已經不是朋友而是敵人了！
    妖庭必須要摁住天武帝！
    妖皇也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前前后后，滿打滿算三次極道出手，結果都破滅了。
    在人族陣營最強戰力才只有合體境六重天的時候，妖皇尊上出牌半步妖神境，紙面大優勢，結果被冒出來人族半步準仙境給擋了。
    而后，不死心，出猿老神妖，直接拉到妖神境三重天，結果八荒秘府入世了。
    最后，艮水秘府水幻山叛逃，帶來情報，妖皇尊上確定那不是天武帝的計謀，水幻山所言不假，機會終于到來！
    這一次，妖皇尊上心一狠，直接請動了妖庭的底蘊之一的妖神冢神尊！
    妖神境六重天啊！
    更有四位神妖助陣！
    這根本就是必殺之大手筆了！
    但！
    妖皇尊上千算萬算，卻怎么也沒算到，這一戰，他依舊是敗了，破局之人更是顛覆想象，竟然是天武帝本尊！
    天武帝本尊啊！！
    準仙境一斬修為，能抹殺妖神境六重天的存在？！！
    從那一刻開始，妖皇尊上就開始懷疑很多東西，甚至一度懷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陽謀！
    那天武帝和大漢也許不是什么大世異變，而是陽謀的一部分！
    沒錯！
    妖皇尊上懷疑。
    天武帝背后站著一個神秘的影子，那個影子不是別人，真是太倉禁淵之下的那位神秘祖神！
    這不是沒有可能，相反，這才是最大的可能！
    至少以妖皇尊上的認知來看便是如此！
    “呼……”
    許久許久之后，妖皇尊上長舒了一口氣。
    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又似乎依舊在掙扎迷茫著。
    他緩緩回身，看著身后的那位佝僂著腰的老人，淡聲道：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你退下吧。”
    老人愣了一下，沒有走，而是腰身躬得更厲害了，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斗膽問道：
    “尊上，老奴斗膽請問，接……接下來，妖庭給如此應對，請尊上明示。”、
    “接下來？”妖皇想了想，“不急！”
    “老奴明白了，老奴告退。”
    老人也沒有多問什么，就此退下了。
    妖皇尊上依舊是負手而立在原地。
    其實接下來該如何應對，他心里有數，只是不想說出來，因為那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怎么做？
    還能怎樣？
    第1358章 還能怎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