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臉迷糊，這個人說的福，和之前的詭送福到底是不是一個意思，怎么會是靈丹妙藥，怎么可能延年益壽。
    等走近了，眾人看清這人，露駭然之色，向后縮了縮。
    李清閑打量這個年輕人，相貌平平，皮膚微白，胡子參差不平像鐮刀割出來的，沾著細(xì)碎的污漬。
    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衣服，肘部與膝部破了洞，細(xì)細(xì)的棉線頭冒出來。
    身上的黑色“福”字也磨掉許多，缺了邊邊角角。
    這人衣服松松垮垮，并不合身。腰間的刀鞘破碎，露出銹跡斑斑的長刀。
    這個人的兩條腿只穿了殘破短褲，外露的小腿格外粗壯，比大腿更粗，左小腿表面覆蓋褐色樹皮，右腿則狀若灰色巖石，巖石與樹皮之中，血管若隱若現(xiàn)。
    他腹部圓鼓鼓的，仿佛藏著一個大球。
    他走起路來僵硬緩慢，肚子不斷左搖右晃，發(fā)咕嚕嚕的聲音，像是冒泡的水球。
    李清閑又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幾人，面黃肌瘦，蓬頭垢面，衣衫破舊，洗得發(fā)白，也都沒穿鞋。
    都與來人一樣，身上一些地方怪模怪樣。
    有人的肩膀上立著兩個頭，有的右手膨脹三尺長，有的脖子上環(huán)繞一圈野草，形形色色。
    眾人沒有說話，望著李清閑。
    李清閑道：“這位兄弟，你所謂的福，是指什么？另外，這個地方，有沒有特別的規(guī)矩，就是那種亂說話亂開口，人就沒了的規(guī)矩。”
    那人笑道：“福就是福啊，你們一進(jìn)來，必然遇到四鄰拜福，他們會要回禮，反正你們不知道他們要什么，只能無奈接受他們的福，他們的福，就是我說的福。”
    于平道：“可是，那個不是……不能說的東西么，怎么能靈丹妙藥、延年益壽呢？”
    那人笑道：“哈哈，你們也被外界的騙了，以為這是詭地？錯嘍，這是福地，是福鎮(zhèn)。那些送的福，都是好事情。福是靈丹妙藥，福能延年益壽。”
    眾人更加疑惑，一些人甚至警惕地望著那人。
    畢竟之前發(fā)生過什么，眾人都記得清清楚楚，斷不能這么快就忘了。
    那人掃視眾人，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道：“你們真誤會了。對了，你們是擔(dān)心這里是詭地，有各種詭的規(guī)矩吧？沒有，只有圓月懸空的時候，會有一些小事，但很快就會過去，沒什么。你們看，我說詭地，不也沒事？”
    “敢問您高姓大名？”韓安博道。
    “姓許名長仁，真的，除了圓月懸空，真的什么事都不會有。我要是騙你們，連圓月懸空都不會說。”
    韓安博道：“那我讓你說一些話，你敢不敢說？”
    “敢，有什么不敢的？”許長仁道。
    韓安博道：“人去了，你們這里怎么說？”
    “人死了唄。”
    “那中詭你們這里怎么說？”
    “我們這里沒有中詭，只有中福，”許長仁突然收斂笑容道，“我好心勸你們一句，不要妖言惑眾，福鎮(zhèn)沒有詭，只有福。你們是新人，所以沒什么，可出了這里，再亂提那個字，會受到很重的懲罰。我看諸位有當(dāng)官的，是體面人，將來是積德入上山區(qū)的，所以勸說你們。換成普通人，我早就動刀了。”
    李清閑與韓安博等人相視一眼，心頭一沉。
    “上山區(qū)是那里？”韓安博指著前方燈火通明的半山豪宅。
    許長仁轉(zhuǎn)頭望過去，嘆息道：“是啊，那里就是上山區(qū)。各位高手，我這人沒什么能耐，但就是嘴牢辦事踏實，等你們進(jìn)了上山區(qū)，若是缺幫手隨從，可以找我，保準(zhǔn)諸位滿意。我運氣不好，兩年了，一共只中了三次福，估計能長久地跟著你們。”
    一些人聽得一頭霧水，這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怎么中福少是運氣不好，可運氣不好又能長久地活著？
    但另一些人眉頭微皺，臉色越發(fā)沉重。
    李清閑道：“既然這里不是詭地，沒有詭規(guī)矩，那福鎮(zhèn)有什么規(guī)矩？”
    許長仁笑道：“這位大人是聰明的，福鎮(zhèn)自然有福鎮(zhèn)的規(guī)矩。福鎮(zhèn)的第一大規(guī)矩，就是一切都要聽鎮(zhèn)衙門的，一切都要聽鎮(zhèn)長的，這一點，不用多說吧？”
    眾人點點頭。
    “第二個規(guī)矩，就是所有人都要積德，積德多了，可以買好房子，甚至可以去上山區(qū)，可以換錢，幾乎可以做所有的事。”
    “第三個規(guī)矩，就是所有人都要去下衙門登記，下品要交出一半的財物，換成德。中品要交出兩成財物，上品不用交，并白拿一千德。對了，等攢夠一萬德，就可以申請去上山區(qū)居住了。幾位是要進(jìn)入上山區(qū)的高人，和我們不一樣，羨慕啊……”
    李清閑道：“你先說幾條重要規(guī)矩，別的規(guī)矩，咱們往后慢慢說。”
    韓安博上前幾步，走到門口，取出一把大錢，塞到許長仁手里。
    許長仁雙眼一亮，嘴上卻道：“你們不能這樣，要是被福先生看到，會責(zé)罰的。不過，下不為例。”說著，收起銅錢。
    那些錦衣商人輕輕松了口氣。
    許長仁用只有近處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諸位來歷不凡，都是要進(jìn)入上山區(qū)的，所以，衙門會給諸位一些面子。你們或許認(rèn)識上山區(qū)的大人物，通個氣，先借點德，先去上山區(qū)住最重要。記住，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在第一個圓月懸空前，進(jìn)入上山區(qū)住下。這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其次。”
    后面的人聽不到，走了兩步，又停下，猶豫著看著李清閑。
    李清閑傳音道：“中福，到底好不好？”
    許長仁盯著李清閑，緩緩道：“福是靈丹妙藥，福能延年益壽。”
    李清閑手中冒出一疊銀票。
    許長仁卻笑道：“夜衛(wèi)老爺，這里，只有銅錢和金銀有用，銀票，找哪個錢莊換？”
    后方的錦衣商人們面色齊變。
    “當(dāng)然出去換。”李清閑道。
    許長仁笑了笑，每一寸皮膚、每一道皺紋、每一個部位，都仿佛與苦澀糾纏。
    “你們多住幾日，就懂了。是有人收銀票，但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用得上……”許長仁深深看著李清閑道，“當(dāng)然，傳說在幾十年前，南福鎮(zhèn)出了大貴人，離開了，但咱們西福鎮(zhèn)，從來沒有人用得上銀票，從來沒有！希望各位能明白，別的，我不能多說了。”許長仁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