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那邊瞥了一眼，張鑫的懷中抱著一個人頭大小的骨灰壇子，那是酒糟鼻老頭的骨灰壇。酒糟鼻老頭他們還沒來得及下葬，龍虎山之中就突生變故，張鑫只能盡快焚燒了酒糟鼻老頭的尸體。
    此時的張鑫，看向我的眼神很空洞，說出這話的時候沒有什么恨意怒意或者是哀傷之意，僅有一種漠然之色。
    我淡聲說道：“龍虎山突遭橫禍，和我沒關系！”
    張鑫緊緊的摟住懷中的骨灰壇，喃喃說道：“是啊，這件事確實和你沒關系，但是自從你來到了龍虎山之后，龍虎山就再也沒有平靜過。就算沒有今日的這場災禍，龍虎山早晚也會毀在你手中的，你恨龍虎山，這一點師父他們都知道……”
    說到這，他話語一頓，那漠然的眸中閃過了一抹哀求，顫聲說道：“小師叔，給龍虎山留一點種子吧！我們已經沒有了家，不能徹底的斷了傳承，我知道你想帶著這些師兄弟們去蘇城的姜家，想要讓我們融入姜家甚至是俗世之中。可是，那樣一來，俗世紅塵煙火會徹底的磨滅我們師兄弟的意志和堅持，用不了幾年這些師兄弟們就不會再以龍虎山門徒身份自居，到那時……”
    張鑫看的很透徹，我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道門弟子的神秘強大，主要原因就是遠離俗世，靜心潛修。
    一旦進入了紅塵俗世的大染缸，有幾人能夠堅守本心的？
    花花世界，權勢金錢和美色，總有一樣會腐蝕這些修道之人的道心，一旦他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再讓他們入山修行，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不過，就算張鑫能看透又如何？
    最終的結果，他依舊是改變不了的！
    “你想的太多了！”
    我打斷了張鑫的話，淡聲說道：“能活下去才是根本，不帶著你們去姜家，你們還能去哪？隱世避居？你問問你的這些師兄弟們愿不愿意？”
    “龍虎山千年基業靠的不僅僅是山門弟子的傳承，還有那些附庸家族的貢獻，要不然的話山門之中的吃穿用度之類的消耗怎么支撐？全靠自產自足嗎？”
    “你的這些師兄弟們脫離俗世太久了，讓他們在紅塵之中歷練何嘗不是一種修行？還有啊，現如今的龍虎山都他娘的快成了其他道門的心頭刺了，你們若是敢離開龍虎山另立山頭，他們會怎么想？肯定會以為你們是在擴張，到時候不對付你們才怪呢……”
    我隨口蠱惑著，張鑫的臉色有些蒼白，喃喃說道：“不會的，道門同源，就算以前有什么矛盾，也不會這么落井下石……”
    “嗤~”
    我冷笑一聲，說道：“你雖然比你那些師兄弟對世俗的認知好一些，但是對人心根本不了解。龍虎山是道門龍頭，多年來雖然也幫過一些道門，但是也抑制了一些道門的發展。對于你們龍虎山，表面笑嘻嘻心里媽賣批的人并不在少數，錦上添花是人人都喜歡的，雪中送炭的有幾人能夠做到？”
    “還有啊，有件事你一定要明白，如果有人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他的心中或許會有愧疚，但是相對于這份愧疚來說，他可能更加希望你能夠死掉，這就是人性，放在道門之中也不例外！”
    張鑫緊咬牙關，身體有些顫抖，低著頭顫聲說道：“人性沒你想的那么陰險！”
    “錯，你之前看到的人性都是虛偽的，我剛剛所說的那些才是真的！”
    我沉聲說道：“我所經歷的，比我所說的還要惡毒，所以我看待一些事情的時候，往往都是先想最壞最糟糕的局面！你會習慣的，等以后在俗世之中經歷的多了，你就明白了！”
    張鑫的年齡雖然比我大很多，但是論某些閱歷方面，他遠不如我。
    年齡不代表閱歷，龍虎山的這些弟子們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有著深厚的背景，以龍虎山這樣的山門為靠山，他們自然不會經歷太多的陰謀算計。
    說完這些之后，張鑫就沉默了，坐在那邊抱著骨灰壇默默流淚。
    我知道他不甘心，數百龍虎山弟子之中很多人的心情和張鑫一樣，可是沒有逆天改命的實力，就只能順應大勢，若不然的話極有可能會被碾壓的粉身碎骨。
    而我本身就是那個逆天而行的螻蟻，不知道自己哪天會被碾壓的尸骨無存，但是我不能退！
    跟張鑫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可以義正言辭，可以分析的很透徹，但是輪到我自己的時候，我就像是鉆牛角尖的死心眼。
    我和龍虎山的這些人不同，他們能夠妥協，能夠退避，能夠換一種身份開啟新的生活。
    而我，若是退讓妥協了，死的估計不止是我自己了！
    看了一眼黯然神傷的張鑫，我的心情頓時好了一些，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果然很爽。
    這也是人性惡劣的一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深夜時分，明月高懸。
    一行十幾人從遠處林中走來，遠處守夜的龍虎山弟子們按照我的吩咐沒有發出警戒，也沒有阻攔來人。我周邊的一些龍虎山門徒們察覺到了那批人，紛紛起身警惕的看著那些人，我擺擺手示意讓他們繼續休息。
    等那十幾人來到我這邊的時候，我微愣了一下，竟然在這些人之中見到了熟人。
    大晚上還帶著墨鏡的老家伙，特立獨行僅此一人，算命老頭周彥！
    其他的那些人，有的曾經出現在我的大婚現場，有的不認識，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是老家伙。
    我坐靠在樹干上沒起身，淡聲說道：“諸位，有事說事，別扯什么廢話，我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你們說話的時候最好別夾槍帶棒的刺激我，要不然的話我真的會殺人的！”
    聽我說完這番話之后，那些老家伙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好看了，不過就算心中有怒氣他們也得憋著，當初在我大婚之時我暴走殺人的那種場景，他們其中一些人是親眼所見的，自然明白我這話并不僅僅是嚇唬他們那么簡單了。
    其中一個臉上有著刀疤的老頭陰鷙的看了我一眼，沉聲說道：“龍虎山祖庭真的已經被毀掉了？是怎么被毀掉的？”
    “祖庭之中圈養妖魔，結果沒控制住，就崩嘍！”
    我隨口說道：“這件事和老天師有關系，詳細情況我不了解，老天師如今不知道有沒有從陰間出來，你們想知道具體情況的話，等見到他的時候可以仔細的詢問！”
    很顯然，我的這番話并不能讓他們滿意，甚至不少人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著我，可能是覺得我在扯謊吧！
    那刀疤臉老頭陰沉說道：“祖庭不僅僅是龍虎山的象征，更是我們道門的圣地，祖庭被毀，事關重大，你們龍虎山難逃其咎，總得給個說法吧？這段時間以來，你們龍虎山一直拒絕我們進入龍虎山的請求，連看都不讓我們看一眼祖庭殘跡，沒有這樣的道理吧！”
    我懶懶的說道：“想找說法，就去龍虎山找去，別跟我在這里嘰嘰歪歪的。回答你剛剛的問題已經很給你面子了，別得寸進尺，剛剛我已經說了，我今天的心情不好，別他娘的用這種夾槍帶棒的語氣刺激我！”
    “你……”
    那刀疤臉老頭怒了，剛要說什么的時候，被他身邊的兩個老家伙急忙攔住了，很顯然是擔心那刀疤臉老頭接下來所說的話會真的刺激到我。
    另一個灰衣老頭開口說道：“張天寶，之前我們看到龍虎山不少弟子倉皇離開，你如今又帶著這么多的弟子出山門，龍虎山之中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龍虎山完蛋了，冥海倒灌涌入了龍虎山之中，龍虎山的入口已經崩塌了……”我直言不諱的說道。
    “什么？”
    “這……這怎么可能？”
    “龍虎山被冥海覆滅了？！”
    ……
    看著這些老家伙面色劇變的模樣，我幽幽說道：“冥海已經占據了陰陽界，不管你們道門之間如何的內訌，我覺得這時候你們最好還是能凝結一心……”
    這話說到一半，我也說不下去了，這些老家伙此時的心完全不在這里，有些老家伙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就已經急匆匆的轉身離去了，也不知道是去龍虎山那邊打探虛實還是回自己的山門通知這樣的消息去了。
    “張天寶，如果真是按照你所說的那樣，那豈不是說龍虎山如今只剩下你們這些人了？”
    那個灰衣老頭的眸中閃過了一抹異樣之色，說道：“就算龍虎山不在了，但是咱們正一道的情誼還在，我們合皂山盛情邀請你們去做客，你意下如何？”
    聽他這么一說，其他那幾個老家伙臉色微微變化，都沒有吭聲。
    我輕嘆一聲，說道：“龍虎山、合皂山、茅山同屬正一道三大符箓門派，同氣連枝，道義永存……只不過，如果在往日的話，或許我敢帶著這批弟子前往你們合皂山。現在嘛，我擔心我帶著他們去了之后就出不來了！”
    那個刀疤臉老頭冷哼一聲，森聲說道：“沒有了龍虎山做靠山，你們只不過是無根浮萍罷了，有選擇的余地嗎？”
    “有啊！”
    我懶懶的說道：“我覺得茅山就不錯，如果非得讓我選的話，我情愿選擇茅山那邊了。周老頭，你說是不是？”
    這話一說出口，幾個老家伙同時轉頭看向算命老頭那邊，眼神頗有些不善。
    算命老頭淡聲說道：“我代表不了茅山，我們茅山也沒有趁火打劫的習慣，今天過來我只代表我自己，和茅山那邊沒有任何的關系！”
    聞言，灰衣老頭他們的臉色微紅，有些羞惱了。
    “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
    我看向那些老家伙，冷聲說道：“我不管你們抱著什么想法，別再來招惹我，要不然后果絕對是你們承受不起的！”
    那刀疤臉老頭厲聲道：“龍虎山的喪家之犬，也敢如此囂張？張天寶，別以為我們怕了你，以前你有龍虎山那邊做靠山，現如今你還有什么依仗？”
    “老東西，你真的想死是不是？”
    我眸中閃過寒芒，殺氣騰騰道：“龍虎山從來都不是我的靠山，我的靠山是我自己，你想死的話，我現在就成全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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