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走?”白卓寒送韓書煙到機場的那天,灰蒙蒙的天空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雨。
“否則呢,你覺得我還有留下的理由么?”韓書煙把頭發(fā)剪短了,恢復(fù)從前的干練,卻再也恢復(fù)不了眼眸里狠辣的決然。
“你能找到他么?”白卓寒問。
烏斯,擁有中東血統(tǒng)的王牌悍匪,曾于早年活躍在英吉利海峽一帶。
韓書煙是在二十歲那年才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之前,她都是叫他父親。
“呵呵,那你希望我找到他么?”韓書煙揚起頭,視線里,一架航班沖向蔚藍。
白卓寒想了想,說:“不太希望。”
這是真話。因為他覺得,韓書煙應(yīng)該會選擇跟她的養(yǎng)父同歸于盡。
“雖然,我完全可以幸災(zāi)樂禍地拿你當槍使。但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上官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那就讓他,給小蛋找個好點的后媽吧。”韓書煙甩開步子就往安檢口里去——
“等下!”白卓寒叫住她,從西裝口袋里拽出一條快要褪色的鏈子。
“這個還給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安。”
這是白卓瀾的耶穌像,送了一圈,最后還是回到了韓書煙這兒。
女人盯著掛像看了良久,十字架背面的包漿已經(jīng)很明顯,但隱隱約約,可以認出教堂的名字。
緩緩釋然,韓書煙長出一口氣:“看來,你已經(jīng)找到——”
“恩,”白卓寒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很好。”
“卓寒,”韓書煙捏緊耶穌像,搖搖頭,重新還給白卓寒,“這個還是你拿著。找個機會,救贖卓瀾吧。”
“不,他用不著耶穌。”白卓寒冷笑,“從他裝瘋賣傻,暗地里操作茍且的那天起;從他被你養(yǎng)父洗腦,擔起白三先生一角那天起;從他配合向晚春,在圣光藥妝項目里動手腳的那天起;從他換走我女兒,藏在喀什特爾教堂的那天起——上帝都救不了他了。
書煙,他的恨早已跟魔鬼做了契約。我無能為力——”
“卓寒,你忍心么?”
“我要保護我的愛人和孩子,我的親人和朋友。舍不舍得,都得舍。”
“那,祝你兵不血刃。”韓書煙微微一笑,旋即抬起兩個手指,輕輕做個割喉的小動作。
然后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而去——
***
五月草長,六月鶯飛,等唐笙身體完全康復(fù),正式出院的時候,小白糖已經(jīng)跑得跟小耗子一樣快了。而且小嘴叭叭的,講起話來像小大人似的。
“聽說女孩講話是比較早,一生日多就能頂嘴的大有人在。”唐笙一邊給女兒穿衣服一邊笑道,“不像小君那么笨,十八個月還只會蹦單個字。”
本來說好開開心心地帶女兒去商場游樂園,可每到場景突然轉(zhuǎn)溫馨,唐笙的情緒又會在一瞬間低落下來。
“媽媽又想姐姐了……”小白糖摟著唐笙的脖頸,小嘴巴呼哧呼哧地吹著。
唐笙捏了捏她的小屁股,咬口小臉蛋:“媽媽想姐姐了,小白糖想不想姐姐?”
“想……”
白卓寒的大手輕輕搭撫在她肩膀上:“阿笙……別總想著不開心的了,情緒低落會對胎兒有影響的。”
“嗯,我沒事,你去開車子吧。”唐笙揉了下眼睛,抱起小白糖。
其實她和白卓寒并沒有打算這么快就再要一個的,只是尋找女兒的步伐拉長了一個持久戰(zhàn)。除了再孕育一個希望和生命,她們怕找不到生活中還有什么正能量。
說來也巧,憋了幾個月的白卓寒可能是太過劇烈,一不小心把套子弄破了。算算時間,稍微有點小危險。
而接下來忐忑的一個月終是沒能等到落紅一抹。
孩子才一個多月,但唐笙和白卓寒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取名字了。就像神落下的禮物,他們拼命珍惜。
這小半年來,白卓寒幾乎不怎么去公司,全部精力都拿來尋找女兒——幾乎拆了以T城為圓心,周圍十幾個大城小縣的教堂都找遍了。始終沒有線索——
唐笙沒有放棄,她知道白卓寒也沒有放棄。只不過,心情漸漸趨于平靜,也會更懂得珍惜現(xiàn)在擁有的親情。
看了一眼唐笙彎腰的背影,白卓寒心有戚戚。
他把童車扔進后備箱,趁唐笙正在幫女兒穿鞋子的時候,躲在車里點開一條微信。
發(fā)信人的ID叫寫意人生。
一段小小的視頻,半小時前發(fā)過來的。他一直忍著,沒敢在唐笙面前點開。
一個穿著白色公主裙的小姑娘正在教堂的長椅上趴著。前面的人在唱贊歌,她聽得興起,兩只小手在椅背上跟著拍打節(jié)奏。
她的大眼睛圓鼓鼓水靈靈,像極了中秋前后的大葡萄。小臉粉嘟嘟的,嘴唇像個小蜜桃。兩條小辮子上各扎了個蝴蝶結(jié),桃紅色的,像田野里飛出的小生靈。
白卓寒看得眼睛有點酸,用力深吸了幾口氣。然后噼里啪啦地回過去一句話——
【這蝴蝶結(jié)太俗氣,你有沒有點審美!】
對方很快發(fā)過來一個表情:上豎的中指。
白卓寒氣急敗壞地飚過去一句語音:“馮寫意你再他媽的這么粗鄙,我就閹了你!”
“你要閹了誰啊?”唐笙拉開車門,沖著白卓寒怒目而視:“孩子都這么大了,講話能不能注意點!”
“媽媽,什么叫閹了……”小白糖拽著唐笙的小手,輕輕問。
白卓寒默默吞咽一下:“就是,恩,淹死的意思。比如糖糖抓到一只老鼠,芳姨會把它放到水缸里淹死…….”
“哦,我還以為是把小丁丁切掉的意思。”小白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
唐笙和白卓寒瞬間石化!
“誰跟你說的!”
“小蛋哥哥……”小白糖咬了咬手指。
白卓寒擼起袖子,媽的,明天就去把那小子蛋割了!
車開在路上,唐笙靠著玻璃窗,難能心境平常,卻還是忍不住不想她真正的小白糖。
“卓寒,你說……咱們女兒要是真的在教堂那種地方是不是也挺好?至少從小接受的就是真善美教養(yǎng),不會被上官家那個混小子給帶歪了。”
“哦……”
白卓寒已經(jīng)在心里說了無數(shù)個對不起。
他有多想告訴唐笙,他們的女兒在哪里,他們的女兒已經(jīng)很大了。很乖很可愛,漂亮得像個小天使。
可是他不能——
真正的戰(zhàn)役現(xiàn)在才開始。不置之死地,就不能后生。誰叫他要面對的,是自己養(yǎng)大的鬼呢?
手機響了,白卓寒先把車靠邊停。
“哥,你今天也不來公司么?”電話是白卓瀾打過來的,“MB集團增股發(fā)行議案上周就敲定了。爸也同意了我的看法,說讓我們可以把按照下半年度的預(yù)算吃進五分。”
“這種小事,你決定就是了。”白卓寒笑了笑,臉上的表情從倒視鏡里看,連他自己都覺得虛偽。
“你也真是夠放心的。整天老婆孩子熱炕頭,不怕我把你給賣了啊?”白卓瀾的笑聲,在電話那端依然爽朗。
“賣就賣吧,權(quán)當我養(yǎng)了個白眼狼呵呵?卓瀾。我現(xiàn)在真沒心情管公司的事,你不是想報答我么?現(xiàn)在正是機會,讓我花點時間去找女兒——”
電話那端是一陣陣的沉默:“哥,還沒找到么?”
“沒有……”白卓寒避開唐笙的眼睛,他怕自己還是不習慣撒謊。
“哦,那……別急,興許很快就能有消息了。我看新聞里說,好多孩子過了好多年都一樣能找到——何況湯藍的瘋病也不會一直不好的對不對?”
白卓寒拉開車門,沖唐笙揮揮手,表示自己要去對面便利店買支棒棒糖。他戒煙后,落下了的病根。不過現(xiàn)在得買兩支了——
否則得被小白糖的鈦合金電眼殺死!
他一邊走一邊說,有意是不想讓這些話給唐笙聽到。
“呵呵,我和你嫂子想得很開。實在找不到,就當給上帝收回去了。現(xiàn)在你嫂子又懷了一個,說不定,還是女兒呢。”
“真的啊,恭喜。”白卓瀾捏緊了手機,拉回正題,“那好吧,我?guī)湍阋黄鹛钊謧}?”
“你做主就好。”白卓寒站在前臺付賬的時候,示意收銀員幫他把棒棒糖剝開。
在小姑娘驚悚而詭異的眼神下,白卓寒含著糖,又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上官,告訴向大哥一聲,今天下午收盤前,全部無貸息滿倉證券,都給我貼現(xiàn)出來。我讓他白卓瀾吃不了兜著走!”
“什么?”上官言噼里啪啦地敲著電腦:“你給我說清楚點,別吃糖了!”
“還不夠清楚么?他想要白家,我可以給他。但我不能白給,用向大哥對付馮寫意的理念就是——熊孩子欠揍,先打一頓,揍老實了再給!我要讓他知道——”
“讓他知道,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上官言笑得岔了氣,但是旋即又收斂了幾分嚴肅,“可是steven,你……這樣做,心里就不會難受么?”
“我難受了半輩子了,早就難受夠了!”白卓寒把糖咬碎了,“我告訴你上官言,我對不起全世界也好,對不起全宇宙也罷,唯獨從來就沒有對不起他!
我甚至可以對馮寫意那種混蛋手下留情……但只有他白卓瀾不行!”
上官言沉默一會兒,然后說:“還好,我不用對不起你。”
白卓寒想說,可我對不起你。
但話到嘴邊卻還是硬生生地轉(zhuǎn)成了‘你對不起書煙’,直接把上官言給懟旗桿子上了——
“她……還在躲我…..”上官言從轉(zhuǎn)過年傷好之后,來來回回帶小蛋過來了兩三次,可是始終沒有見到過韓書煙,“話說,你是不是把她藏起來了?”
白卓寒給他的答復(fù)是,也許人家重操舊業(yè)行走江湖去了呢?現(xiàn)在連兒子也不用帶了,讓你給他找個好點的后媽!
“你就挖苦我吧。下個月向大哥都要結(jié)婚了,就剩我一個單身狗。”
“活該……”白卓寒掛了電話。
話說韓書煙,已經(jīng)走了好幾個月了吧?
她找到養(yǎng)父烏斯了么?她,還活著么?
程風雨的妻子生二胎,最近他都沒有再來T城。但是根據(jù)他一個月前給自己提供的線索來看,烏斯的確已經(jīng)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
想想爺爺一輩子光明磊落,自詡以德服人,沒料到年輕時還做過那么悲哀的錯事——這個世界是怎么了?還能不能再虛偽一點了!
不過也難怪,那個時代,在亞歐之間來往做珠寶生意的,太多的機會和太多的誘惑,很難讓人把持初心啊。
烏斯這么多年咬著白瑞方和上官易不放,用了兩個美人計想要打入敵人內(nèi)部,沒想到——韓云曦和韓書煙都被敵人打入內(nèi)部了,還打出了兩個孩子!
女人太容易為愛左右,終究是沒有男人靠譜的。
所以白卓瀾……你就真的那么愿意,去做烏斯的最后一張底牌?
還是說,你本來就恨透了白家,也恨透了我呢?
“先生,這個還要剝么?”售貨員舉著另一支棒棒糖,怯生生地問。
那一瞬間,所有的回憶頓時充盈了白卓寒的腦海——
“哥,這個糖幫我剝一下好么?我的拇指傷啦!”
“我覺得如果你不給兔子喂糖的話,它應(yīng)該就不會咬你手指了。”
“不可以么?可是大姐說兔子只有兩個門牙,不會蛀!”
“你高興就好……”
*
“卓寒你離他遠點聽見沒!”
“他是我弟弟,我保護他是天經(jīng)地義的!”
“你還小,根本不懂什么叫人心險惡!你以為你現(xiàn)在對他好,他就會領(lǐng)你的情么?他從小沒媽寄人籬下,很容易心理變態(tài),將來怎么害你都不一定呢!”
“我不相信。媽,我不相信人人都會像你一樣陰暗!”
*
“哥,你怕不怕我?”
“怕你什么?”
“怕我將來長大了,比你還有出息,到時候跟你爭的東西就多了!”
“呵,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可我已經(jīng)贏了呀,阿笙姐那天不是說,她喜歡的人是我么?”
“我——”
***
白家老宅,天臺。
“少爺,你怎么又躲在這兒啊?”
“這里是我家,怎么用躲這個字呢?”白卓瀾轉(zhuǎn)身,接過她遞上來的外套,道聲謝謝。
“下去吧,你也當心點。”白卓瀾望著小南的臉龐,抬手摸摸她的小腹,“我哥說,阿笙姐也懷孕了呢。她出院才兩個月,所以應(yīng)該也是剛有。
也不知道,誰的會先出生……”
“少爺……”小南抽泣著,淚水肆意而出,“能不能,不要這樣……”
抱住白卓瀾的腰,女孩一下子就決堤了堅強。這些年,她學會執(zhí)行,學會沉默,卻學不會不心疼。
“別哭了,我可不想小東西一出生就變成個哭包。小南,如果以后,只有你一個人……你想過會多辛苦么?為什么愿意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少爺要做的事,在小南心里,是最無私,最偉大的。
我愿意讓我的孩子,擁有這樣的父親。”
“傻瓜,哪有什么無私和偉大?人都是自私的,都是想讓自己感覺好過一點,完全顧不了,會讓別人多痛苦呢。”白卓瀾一手扶住小南的腰,另一手隨意點開手機上的股市信息。
挑唇微微一笑:“呵,我哥果然不會讓我失望。不過,我就討厭他這一點——明明可以一網(wǎng)打盡斬草除根,卻總喜歡做點王者之風的姿態(tài)。
哪怕三觀稍微再毀一丁點,他能少多少麻煩啊?”
“少爺,你又要……做什么?”
“做點讓他更討厭的事咯。”白卓瀾按下手機,轉(zhuǎn)眼看著天邊的火燒云。
也不知將會是誰的血,灑得那么有厚重感。
*
“卓寒?你怎么這么久?”一直等不到白卓寒的唐笙推開便利店的門,一下子打斷了他沉浸的思緒。
“哦,走吧。”白卓寒揮揮手,糖也不要了。
“我還以為你又偷偷吸煙呢。”
“唉,我現(xiàn)在就是吃糖都得偷偷的。”白卓寒挽了唐笙的腰,推開大門,“不過女兒大了,以后偷偷做的事可多了!”
“白卓寒,你——”唐笙羞得滿臉通紅,一拳就把他打到駕駛室里了。
可就在唐笙準備推門坐上去的一瞬間,兩人頓時驚住了呼吸!
小白糖呢?!
“你就把她一個人扔在車里了?”白卓寒驚道,“她人呢!”
“我……”唐笙徹底懵了:“我熄火了呀!”
車停在人行道邊,距離便利店只有五米的距離!唐笙就是轉(zhuǎn)身一個功夫進去喊白卓寒而已,小白糖綁在后座的寶寶椅上,甚至連車門都是敞開的!
“孩子呢……小白糖呢!”唐笙當時就急哭了,“卓寒!怎么辦!我把女兒弄丟了啊!”
“先別急!”白卓寒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只有短短的十秒,不管是誰偷走了孩子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插翅膀飛了啊!
果然——
幾十米外的胡同口,一個穿灰衣服的女人匆匆轉(zhuǎn)了個身。
“站住!”白卓寒把唐笙往旁邊一按,轉(zhuǎn)身就追了上去!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跑得還挺快。小白糖粉嘟嘟的小裙子還在飄,一只小涼鞋已經(jīng)甩在地上了!
女人再快,又怎么可能比白卓寒跑得快?
三下五除二趕上去,白卓寒劈手奪過了孩子。小白糖剛剛是被那女人捂著嘴搶走的,這會兒連驚帶嚇,嚎啕大哭。
唐笙才追上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沖將上來。她一把將女兒摟在懷里,臉色早已嚇得慘白。
只聽說過當街搶孩子的,沒想到今天真的被自己遇上了!
那女人的打扮一看多半就是人販子,唐笙二話不說就要白卓寒報警——
可是一看那女人的臉,白卓寒一下子就愣住了。
唐笙也認了出來,這不是去年一直在中心醫(yī)院門口搶孩子的瘋女人么?
見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衣著整潔了不少,臉上也干凈些。好像也不太瘋了。可是卻為什么還要死死抱著自己的腿?一邊喊還一邊哭:“我的,是我的女兒,還我的女兒!”
“王翠翠……”白卓寒將唐笙護在身后,任由那女人雨點般的攻擊落在自己的身上臉上。
“你……認識她?”唐笙懵了。
“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你們還給我啊!不信我們?nèi)ヲ炑∥覀內(nèi)フ揖欤∧銈儾攀菈娜耍€我女兒!”王翠翠哭得昏天搶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讓唐笙看著都辛酸。
“卓寒,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白卓寒捏著唐笙的手,壓低聲音:“她就是小白糖的親生媽媽,被婆家強行引產(chǎn)后,用來掉包咱們的女兒。”
唐笙抱著痛苦不止的小白糖,看看女兒的小鼻子小眼,說實話,還真是跟這個王翠翠有幾分神似。
“不要……”唐笙的眼淚一下子就決堤了,“卓寒不要……我不要她帶走小白糖……我不要,我不要還給她,這是我的女兒!”
“阿笙……”白卓寒當然知道唐笙舍不得。就連他自己,又何嘗真的能舍得?
可是這件事,就算是鬧到法庭上,他們也不占理。最多是宣判對方補償一些撫養(yǎng)費罷了,孩子還是得還給人家媽媽的。
“我不管,她不是瘋了么?她根本就沒有撫養(yǎng)能力,我怎么能把小白糖交給那樣的家庭?”唐笙抱著孩子,哭得蠻不講理。
“阿笙,你先帶著孩子回家,我叫高斌過來處理一下。”
王翠翠還在呼喊撒潑,這會兒已經(jīng)圍了不少人了。白卓寒的處理方式還是比較冷靜的,但是有一點他簡直無法想通——
那時候他記得自己叫高斌把王翠翠送到精神疾病中心去了,并一口氣給她交了一年的住院費。確認小白糖是她女兒之后,出于人道主義,偶爾也問問她的狀況。
高斌說她在醫(yī)院一切都OK,有吃有住,病情也有些好轉(zhuǎn)。但是,她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女兒在他們手里呢?
這是誰告訴她的?
“高斌,你再幫我問問王翠翠的主治醫(yī)生。看她這段時間來,有沒有接觸過什么人。”
“是,我等下就去辦。”
***
唐笙把驚魂未定的小白糖抱回家,母女兩個慘白著臉色,一進門就把芳姨給嚇了一跳。
“怎么了這是?哎呀,你現(xiàn)在肚子里還有一個呢,可要當心點。”
唐笙臉上淚痕未干,搖搖頭道:“芳姨,先幫我們準備點洗澡水吧。我沒事……”
給女兒洗完了澡,唐笙喂她她喝了點牛奶才打算哄睡。
小白糖顯然嚇得不輕,這半天都沒有一個笑容,就瞪著兩只大眼睛撲閃撲閃看著唐笙。
“媽媽……是不是有壞人要來抓寶寶了…..”
女兒聲若蚊鳴,眼淚水直打轉(zhuǎn),看得唐笙心痛不已。
“不是的,沒有壞人。是……媽媽在跟寶寶做游戲,不怕了好不好?以后媽媽一步也不會離開我們小白糖的,媽媽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媽媽,以后……如果姐姐回來了,你和爸爸還會喜歡我么?”
唐笙忍不住淚水,側(cè)著頭把眼淚全淌進喉嚨里:“會的,我們一直喜歡你……”
后來小白糖終于掛著淚珠睡著了。唐笙連驚帶嚇,各種疲憊。于是她打算先洗個澡再給白卓寒打電話。可是剛剛解開裙子,就看到一片鮮紅沿著大腿淌下來——
“芳姨!”唐笙大驚失色,“快……快給先生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