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敢打掉我的孩子,我會把小希望藏到你永遠(yuǎn)也找不到的地方。”
接通唐笙的電話,白卓寒冷冰冰地丟過去這樣一句。
此時的唐笙剛下高鐵,正跟韓千蕊乘在一輛出租車上,往王翠翠那趕。
白卓寒的話,讓唐笙忍不住在心里罵了句‘媽的智障’。
然而她先以沉默應(yīng)對了三秒鐘——
“唐笙你說話!你懷孕了是不是?這個孩子你不打算——”
白卓寒并非從未察覺過,也懷疑也質(zhì)詢。但唐笙當(dāng)初堅持的否認(rèn),又讓他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可隱瞞的。
“你對我,真的就已經(jīng)厭惡到這種程度了?孩子是我的,你沒有資格自作主張打掉!”
唐笙異樣的臉色引來旁邊韓千蕊的察覺,再加上手機聽筒本來就擱了不小的音量,白卓寒的咆哮簡直是立體循環(huán)的。
“唐姐,沒事吧?”
“沒事。”唐笙按下了電話,關(guān)機。
微微一挑唇角,唐笙淡笑:“一個神經(jīng)病,打錯了。”
韓千蕊是個情商不高的小丫頭,但并不表示智商也不高。
她咬了咬花瓣一般鮮活粉嫩的下嘴唇,嘖嘖道:“唐姐,你和你先生,就不能好好溝通么?”
她認(rèn)識唐笙沒多久,但光憑這兩次,她屢屢獨自一人面對紛繁復(fù)雜的事件來判斷。唐笙與白卓寒的關(guān)系,似乎還是微妙地處在——你不問,我也不說。誤會了,我們就忍著的程度。
“小蕊,你呢?”車行幽幽,繁華的都市被車窗拋在腦后。唐笙游了游眼眸,轉(zhuǎn)過來,落在韓千蕊嬌靨如花的笑臉上。
“你和程先生,相差整整十三歲。你們的日常觀點,生活習(xí)慣,看待事物的處理方式,一定也有很多不同吧?”唐笙問。
韓千蕊的笑容略有意味,雖然她平日里的舉止言談看著有些脫線。但提及感情問題,全世界的女孩子都有一片花低淤傷。
“大叔喜歡御姐,我是個蘿莉。大叔喜歡豐滿的歐美女人,我十七歲才發(fā)育出胸。大叔遇事冷靜,很有邏輯條理。我簡單粗暴,遇到什么事都想要先打一架解決。大叔有生活情調(diào),喜歡咖啡,愛養(yǎng)貓。我邋里邋遢,不會煮飯不會家務(wù),最喜歡往沙發(fā)上一堆,順便把貓踹出去。”韓千蕊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里有些無奈的綣繾,但更多的是堅定的幸福感。
“可是那又怎么樣呢?無論我們有多少不同,程風(fēng)雨一直都是我心中那個無所不能,正義正直的大英雄。我的崇拜與追隨,為他生猴子。哈哈哈。每一件求同存異的小事都幸福。
而大叔也說,我……再不著調(diào),也是那個讓他在危險和疲憊過后,只想一心一意對著笑臉的小丫頭。
我們的初心,從來沒變啊。”
唐笙點點頭,她說她明白了。
其實感情的問題真有那么復(fù)雜么?她只不過是發(fā)現(xiàn),她的白卓寒早已不再是她熟悉的,她珍愛著的,她義無反顧想要追隨著的白卓寒罷了了。
她不可否認(rèn),那個男人更強大了。
但隨即而來的——他更無情,更陌生,也更可怕。
“所以,小蕊,愛情的變質(zhì)不一定都是溝通的問題。也有可能是,當(dāng)無數(shù)外因逼迫打壓過來的時候,每個人選擇對抗的方式,出賣了他能給你的一切信心。不愛的第一步,不是激情退卻,而是不認(rèn)同。”
“可你們彼此相愛啊!”韓千蕊不能認(rèn)同。
“愛是愛,生活是生活。”唐笙搖搖頭。
“唐姐,我……并不完全了解你們經(jīng)歷過什么。但是我家大叔在婚禮那天對我說,他是在以為我會死在他懷里的那一瞬間才意識到,如果沒有我,他會失去后半生再去感受美好的心情。
他說他知道我根本就不符合他曾經(jīng)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也沒想過有天會愛上一個像我這么不合拍的女人。
可是失去的痛苦,會讓人沒有精力再去考慮這個東西的對與錯。
愛情可以在一瞬間盛開,也可以在一瞬間枯萎。人生不過就幾十年而已,我想,你大概花了太多的時間去考慮應(yīng)不應(yīng)該了。”
“小姐,是前面這個胡同吧?”說話間,司機師傅轉(zhuǎn)過來問,“里面開不進(jìn)去了,你們要不這里下車?”
“哦好。”韓千蕊拉開車門,可是唐笙一腳踏下來——
突然腰上一欠,整個人蹲下身去。
“唐姐!你沒事吧?”韓千蕊扶住唐笙。
“還好。”
“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哪不舒服?”韓千蕊唏噓一聲,“我剛才聽你電話里說,你好像——”
唐笙點點頭:“我懷孕八周了,今早稍微有點見紅。不過應(yīng)該不要緊。之前生女兒的時候也有,大夫說只是激素水平有點低。”
韓千蕊想了想:“你去做過B超沒?”
唐笙搖搖頭:“約了下周,還沒去。”
“這個還是不能耽誤的,萬一要是像我嫂子那樣就麻煩了。”韓千蕊皺了皺小眉頭,“我嫂子前年生了對龍鳳胎,生的時候就很辛苦。然而也是沒怎么調(diào)理好身子就又懷上了一個。
結(jié)果是個葡萄胎,不到三個月的時候大出血差點沒命。
我哥自責(zé)得想要一頭撞死,說是準(zhǔn)備去做結(jié)扎,以后再也不叫她生孩子了!
誒?結(jié)扎是什么,要去泰國做么?跟閹割到底是不是一回事?”
唐笙:“……”
其實唐笙覺得很好笑,真心疼女人只要記得戴套子就行了!
韓千蕊無奈地撇撇嘴:“可是男人會找借口啊,我哥總說國內(nèi)經(jīng)常買不到那么大的尺寸……”
唐笙:“……”
“要不等下我?guī)闳メt(yī)院檢查一下吧?我下午三點也約了……”韓千蕊單手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在唐笙疑惑的眼光下,點了點頭。
她年前回國,小別勝新婚。不知怎么就又有了一個,現(xiàn)在也才剛剛兩個月不到。
“我知道了,先去找王翠翠吧。”唐笙說,她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小白糖。
自己的孩子能不能留住還不好說,但小白糖是她一手帶到一歲半的——這個感情,遠(yuǎn)比現(xiàn)在肚子里懷著個不知道什么玩意兒的,更深厚,更難割舍。
“嗯,就在最里面的棚子,我們進(jìn)去吧。”
韓千蕊扶著唐笙,兩人小心地走過一片雜物堆砌的垃圾場。還好現(xiàn)在是冬天,氣味還不至于惡臭到難以忍受。
低矮的窩棚下,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間里,王翠翠正蹲在一處爐火上燒著黑乎乎的稀飯。
她整張臉黃的像是被打過蠟一樣,比唐笙兩個多月前見到她的時候,瘦得更嚴(yán)重。
小白糖坐在一堆爛木頭上,幾乎看不出顏色的臟褲子,破了N個大大小小的洞。她的頭發(fā)亂蓬蓬的,用一根脫線的皮繩隨便綁了兩個羊角辮。臉上左面一道灰,右面一道泥,比自家的小希望從管道里爬出來的時候還狼狽。
然而她手里玩的那只破破爛爛的毛絨兔子,唐笙卻還是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的。
淚水一下子就像被刺刀挑破的流沙袋,唐笙差一點就失控過去抱住孩子。
她曾給予她全世界最好的疼愛,卻依然無法抵抗她與生俱來的命運。
王翠翠臉色異樣地放下手里忙活的東西。只看了唐笙一眼,就把目光轉(zhuǎn)了過去。
“囡囡,過來媽媽這兒。”王翠翠招呼小白糖,可是孩子兩只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唐笙。
最后,她把目光落在唐笙手提包的掛件上。
那只粉紅色的小兔子掛件,跟她手里抱著的兔寶寶是一套的。
“媽媽是大人,有小兔兔。寶寶是小孩,要大兔兔……”
小白糖本來是往王翠翠這里走的,可是走到一半,就像被吸鐵石抓住了遲鈍的磁極,一下子撲到唐笙那邊的軌道上!
“媽媽!媽媽!!!”
如果小希望到現(xiàn)在都還在想念著馮寫意。
那么小白糖,該有多想念自己?
唐笙蹲下身,將她一把揉進(jìn)懷里。
“小白糖……媽媽來了,媽媽好想你…”
“媽媽不走好不好,小白糖可乖了,小白糖會摘毛豆角,還會給洗衣服,媽媽,小白糖想你,想爸爸…嗚嗚嗚……”
王翠翠痛苦地別過臉,慢慢放開孩子臟兮兮的衣角。她頹廢地坐定在不住一尺的床榻上,眼淚無聲無息地掛滿憔悴的面容。
“翠姐,我求求你了……”唐笙抱著孩子,由蹲,轉(zhuǎn)為跪,“我真的求求你了!只要你開一下口,放孩子一條生路吧!
這大半年來,我不去想不去問不打聽,我假裝以為你們能過得很好,我假裝相信,你不會讓她受一點點苦的。
可是看到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王翠翠……你知不知道……”
唐笙無法把這番話當(dāng)著孩子的面說,但是她真的真的很想說——我恨不能現(xiàn)在就殺了你,哪怕一命抵一命,也要換小白糖一個重生的可能。
“韓小姐,”王翠翠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韓千蕊,“麻煩你,帶囡囡出去玩一會兒好么?我跟白太太單獨說幾句話。”
“哦,過來小白糖,”韓千蕊把女孩領(lǐng)過來,笑瞇瞇地哄她,“姨姨帶你去買糖糖,一會兒再回來找媽媽好不好?”
“媽媽!媽——”小白糖舍不得放開唐笙,左右臉上被淚水一激,跟魂兒畫的似的。
“乖,媽媽一會兒就來,先跟姨姨去玩。”
等韓千蕊把小白糖領(lǐng)出去,王翠翠這才噗通一聲跪在唐笙面前。她整個身子匍匐過來,重重磕了三個頭!
唐笙被她嚇得語無倫次:“你——翠姐!”
“白太太,孩子……你帶走吧。我這一輩子活成這個樣,我……”
“翠姐……翠姐你先起來說啊!”
“白太太,韓小姐一定也跟你說過了,我……我的時間不多了。”
王翠翠手捂著下腹,暗淡無關(guān)的眼眸里,唯一的希望就是唐笙的善念。
“我知道你是真的愛著囡囡,你一定不會傷害她,一定不會的!是不是?你對我發(fā)誓,永遠(yuǎn)不會拿囡囡去換心臟!”
“翠姐我對天發(fā)誓!”唐笙手忙腳亂地抓過手機,一開機七八條未接來電提醒全是白卓寒的。可是她根本沒工夫去搭理那個瘋男人,自顧點開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翠姐你看,這是我女兒。她叫小希望,她跟小白糖一樣大,很健康很可愛!她根本就沒有心臟病,你被壞人騙了,我和我先生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想法!”
照片上的小姑娘活潑可愛得很,王翠翠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她看起來就是個好姑娘,以后……不會欺負(fù)我們囡囡對不對?”
“是,我女兒從小就在教堂受過受洗禮,她很善良,對人對事永遠(yuǎn)都是積極樂觀的態(tài)度。她喜歡小動物,也喜歡小姐姐小妹妹,她一定會跟小白糖好好相處的!”
“白太太,我不求你們對囡囡能有親生女兒一樣疼。只要給她一口飯,只要讓她念幾年書,別叫她像我一樣活,行不行?行不行呀!”
“翠姐!我會把她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疼,會給她最好的生活和教育。翠姐,你不要放棄好不好?我?guī)湍阒尾。饶悴『昧耍覀冞€叫她喊你媽媽!”
“白太太……囡囡她,從來就沒有喊過我一聲媽媽。”王翠翠哭得泣不成聲,“這半年多來,她抱著那個玩具不離手,就是發(fā)燒燒到神志不清都搶不下來。她想你,一直都在等你來接她。
有時把我恨得,就打她。我說你就是個賤丫頭,根本沒有這個富貴的命!真以為自己是有錢大小姐么?她也不哭,每天眼巴巴地站在窗戶前,可是我知道,一有年輕的女人經(jīng)過,她兩只眼睛就發(fā)亮……
白太太,她是我親生女兒,我愛她愛得可以連命都不要。可是我的命,一文不值,連一頓飽飯都沒辦法給她換。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帶著她躲到這里來乞討么?我不敢回S市也不敢回老家。我家那個天殺的男人和他媽知道囡囡有個那么有錢的養(yǎng)父母,他們想要打孩子的主意,再去跟你們敲詐勒索。
白太太,我知道你和白先生都是好人。我……我?guī)е⒆尤フ疫^你們,也看到了你們漂亮的女兒。我……我認(rèn)命,我不愿意再讓囡囡成為你們的困擾。
可是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白太太,囡囡你帶走吧。等她長大了,永遠(yuǎn)也不要告訴她,她有個這么沒用的母親,那么禽獸的父親。
她不漂亮,以后……可能不自信。你要讓她好好讀書,以后有個體面地工作,能自己賺錢養(yǎng)活自己。像我……家里窮,爸媽只供男孩,我連個字都不認(rèn)識。活該一輩子活得……還不如一條狗……”
“翠姐……你別這樣講。”唐笙用手背蓋了蓋眼簾,擦去淚水,“你今天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就已經(jīng)可比這世上最偉大的母親了。
等小白糖長大了,我一定會讓她為你驕傲。”
王翠翠搖搖頭,放開唐笙的手:“走吧,帶著囡囡走吧。別讓她回來了,我怕我……我會改變主意……”
“那,孩子我先帶回去。過幾天我和我先生,來跟您再談一下關(guān)于領(lǐng)養(yǎng)——”
“不用,我又不識字。”王翠翠從枕頭底下拽出來一張破破爛爛的紙,上面有個鮮紅的指紋。
“這個你拿著,我已經(jīng)蓋手印了,你就寫吧。寫我自愿放棄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反正我也不認(rèn)字,我信你,白太太。”
“謝謝,翠姐……”唐笙收好東西,一俯身就看到王翠翠痛苦地按著腹部,想必是病癥又發(fā)了。
“翠姐!我送你去醫(yī)院!我們先住院好不好?”
“不用了……大夫說,我沒幾個月了。”王翠翠擦拭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我想回老家,你們說的對,我這輩子……憑什么這么認(rèn)命。我要回老家,在我的房子里住。我看看,誰敢趕我出去……呵呵……帶著囡囡,我撕不起,現(xiàn)在囡囡有著落了,我誰也不怕。”
唐笙見王翠翠意念已定,也無法再勸什么了。
她從包里取出兩疊鈔票,大約有兩萬塊。來之前就取出來的,唐笙心里多少是有點準(zhǔn)備的。
“翠姐,想吃點什么喝點什么,別虧了自己……”
王翠翠動了動唇,卻是連說謝謝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揮揮手,跟唐笙告別。
懷著唏噓不已的心境,唐笙走出低矮的窩棚。三米外的一間小草窩里悉悉索索,好像也有人?
唐笙嚇了一跳。
接著就看到一個半邊身子燒傷嚴(yán)重的女人,正在吃力地搬著幾塊磚頭。
似乎想把一吹風(fēng)就會倒的門板給擋住。
唐笙上前,撿了一塊幫忙遞給她。
說實話,那女人燒傷的疤痕嶙峋可怖,看的唐笙心里發(fā)憷。但那一雙眼睛卻還保持著漂亮的顏色,這讓唐笙更難受——本來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姑娘吧?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讓自己淪落到這幅慘狀呢?
“你好,你是翠姐的朋友吧?”
女人不答話,只從喉嚨里發(fā)出咔咔的幾聲氣息。
唐笙想,她燒得這么慘,可能喉嚨受傷,也不會講話了。
她把身上剩下的幾百塊零錢送給女人:“翠姐病得重,你……辛苦你照應(yīng)她一下了。”
多余的話無法說,多余的事也無法做。唐笙幫不了這世界上所有命途凄慘的人,她個性情中人,但性情中人也要學(xué)會如何心安理得地面對無常世事。
轉(zhuǎn)身離開了垃圾場,唐笙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她不知道,燒傷的女人站在后面——盯著她的背影,盯了好久好久。
“阿蘭,阿蘭你今天沒出去啊?”王翠翠這會兒從榻上撐著身子下來,過來隔壁找她。
“我要走了,以后……你自己好生照顧著點自己。我走以后,你住到我那里吧。我那朝南,還有幾樣鍋碗瓢盆都能用。哦,對,我再給你留些錢——”
說著,王翠翠轉(zhuǎn)身就要回屋拿錢。
可是她就是做夢也想不到,身后的女人抓起一塊磚頭沖著她的后腦就拍了上去!
一連砸了十幾下,血漿腦漿橫飛四濺。
王翠翠瞪著不瞑目的兩眼倒在血泊之中,很快就沒氣了。
燒傷女人拖著一條瘸腿站起身,把剛剛用過的磚頭端端正正擺在旁邊。
她的雙手都被燒傷得連指紋都沒有了,所以——
***
打了韓千蕊的電話,才知道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姑娘把小白糖給拽到隔壁的寵物美容院去了!
看著正在澡盆里被洗的像根小白蘿卜似的女孩,唐笙一時哭笑不得。
“我本來想找個酒店開房間幫她洗洗澡的,可是人家以為我是拐賣兒童的。”
小白糖洗香香的,褪去泥漿和污穢,唐笙這才看到她身上青紫傷疤不少。這樣餐風(fēng)露宿的生活,怎么可能不帶傷呢。
唐笙從兒童裝店面里買來了一套小衣服,從里到外將她換得干干凈凈。可是小白糖怯生生地看著唐笙,賴在一堆貓貓狗狗中間,不肯走了!
“我不出去!我不走!媽媽,你上次也是給我換了新衣服,就再也不要我了……嗚嗚嗚……”
唐笙被她哭得心碎,抱在懷里安撫了好一會兒才哄住。
等她拖著背痛腰酸站起身來,身后的韓千蕊突然大叫了一聲:“唐姐,你——”
米白色的西褲后面,一片懊糟的殷紅色透出來。
唐笙倒是沒有什么感覺,只是肚子墜墜的,身子底下濕漉漉。
“快點,我?guī)闵厢t(yī)院!”
韓千蕊出門就攔了一輛車。
小白糖倒是懂事得很快,這會兒緊張地握著唐笙的手:“媽媽怎么了,媽媽是不是生病了?會不會把小白糖送回翠姨那里,我不要翠姨……不要!”
“小白糖!”唐笙這會兒才覺得肚子開始疼,她摟住孩子,輕吻她沐浴香下的額頭:“別這么說,翠姨也是真的很疼愛你。雖然她沒有錢,不能給你買好多好東西,但是小白糖要記得,翠姨是你很重要的人,好不好?”
“唐姐你之前真的沒去醫(yī)院檢查過么?”韓千蕊還在前排催促司機快點開。
“我半年前流過一個,醫(yī)生說我恢復(fù)的不太好,即便懷孕也有很大的概率會不好。”唐笙慘然一笑,安撫她別緊張:“沒事的,我早就有心理準(zhǔn)備,順其自然就是了。”
只是……白卓寒又要難受了吧?唐笙捏著手機,看著屏幕上一個個鮮紅的未接來電。
她很難受,因為……她很懷念半年前——白卓寒想辦法隱瞞,想辦法守護(hù)她的時候,那種心境和感受。
他,也有那么溫柔的時候呢。
***
“你確定你懷孕八周了?”急診室的醫(yī)生皺著眉,在唐笙的肚皮上來來回回滾動儀器:“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唐笙差點從床上翻下來,“看不到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是烏龍了?
上一次流產(chǎn)她以為月經(jīng)了,這一次月經(jīng),她以為流產(chǎn)了!
蒼天啊,這還有完沒完!
“我這里B超看下來,子宮里什么都沒有啊。”醫(yī)生問唐笙,“你病例呢?”
“我……我沒帶病歷卡,而且我不是S市戶口。”唐笙如實回答。
“要不你再去驗個血?我這邊什么都看不到,實在沒法判斷。你說你有嘔吐停經(jīng)等癥狀,但是很多時候假孕也會出現(xiàn)類似反應(yīng)。
先以驗血為準(zhǔn),你——”
“媽媽,你是不是生病了?”
“要不我回T城再看吧。”唐笙搖搖頭,看著小白糖站在一邊焦急不安的雙眼,她拒絕了醫(yī)生的開單。
去隔壁超市買了一包衛(wèi)生巾后,唐笙領(lǐng)著小白糖離開醫(yī)院。
在高鐵站跟韓千蕊告別的時候,唐笙感謝得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你不用謝我,唐姐。你人好,王翠翠才會被你感動。我都沒想到她這么順利就愿意讓你將小白糖帶走。不過我家大叔說,有些事還是謹(jǐn)慎點好。萬一她以后反悔怎么辦?會不會惹麻煩呢?”
唐笙想起王翠翠給她畫押的那張紙:“這個應(yīng)該沒問題吧?她給我蓋了個手印,我當(dāng)場寫了贈與撫養(yǎng)權(quán)的的內(nèi)容。
就算以后她后悔了,也不能再主張了。
當(dāng)然,我也不希望事情鬧得那么僵。這一次,王翠翠應(yīng)該想開了吧。”
“那就好,那,唐姐保重咯。小白糖,再見!”
“姨姨再見!”
揮手與韓千蕊告別,唐笙帶著小白糖上了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