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狹小，床板單薄。兩人背靠背躺著，沉默到日落。
    “喂，大叔。你剛才……”
    方靜竹到底還是心里憋不住事兒的姑娘。她也想依靠想些別的——類似于巡航導(dǎo)彈防御系統(tǒng)最新定位理論或者基層警員怎樣和諧構(gòu)建良好職業(yè)道德形象，來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
    但不管是睜著眼睛還是閉上眼睛，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都只能出現(xiàn)剛才那窘迫的一幕——
    “我只是在解手?！鄙砗蟠笫迤届o地回答。
    “可是我聽說，那個……要是反應(yīng)起來的話，會……會……會很難受，會沒辦法解手的?！?br/>     “你想多了，我沒有?！瘪T寫意依然平靜地回答，“我本來就那么大?！?br/>     方靜竹：“……”
    她是警察，學(xué)過法醫(yī)刑偵專業(yè)課的。什么樣的男尸沒見過？這牛逼吹得，也太一本正經(jīng)了吧。
    “我不相信怎么辦。”女孩伸出手指，戳了戳馮寫意的后背。
    “那我就換個解釋。”馮寫意想了想：“比如，我在發(fā)燒，熱脹冷縮。這個理由你能接受么？”
    方靜竹：“……”
    當(dāng)了這么多年警察，方靜竹終于意識到總有一份口供是你竭盡所有努力也問不出來的。
    嘆了口氣，她轉(zhuǎn)過身子靠近馮寫意。
    他的背很寬，左臂壓在床上，躺的不是很平衡。
    暗色的襯衫很有質(zhì)感，薄薄一層貼出了他灼燙的體溫。
    方靜竹伸出手，放在他腰上。
    這一次，馮寫意把她推開了：“熱?！?br/>     馮寫意的抗拒有點萌，所以方靜竹也不覺得很受傷害：“大叔，你是不是……對我有反應(yīng)？雖然剛才那一瞬間，你臉上的表情淡定的讓我很擔(dān)心，差點幫你去查阿波羅男子醫(yī)院。”
    “我是正常男人，有反應(yīng)也不稀奇吧。你要是覺得被褻瀆了，下次換衣服當(dāng)心點?！?br/>     說著，馮寫意從枕頭下面拽出來一只棒球棍，頭也不回地塞給方靜竹，“不放心的話抱好了，萬一我把持不住摸你身上，你可以不要留情。”
    方靜竹簡直哭笑不得：“你哪弄來的棒子，哆啦A夢么！不過說實話，我就是不用棍子也能把你揍得滿地找牙?！?br/>     “防身的?！瘪T寫意哼了一聲，閉上眼睛假寐。
    方靜竹抱著棒球棍，呆萌地坐在馮寫意身后。
    男人貌似退燒了，開始疲憊嗜睡。很快的，均勻的呼吸緩緩起伏。
    于是方靜竹拿著棍子，百無聊賴地沿著男人的脖頸，肩背，腰脊一點點滑動比劃著。就像在量一塊上好的牛肉——
    剝開千瘡百孔的皮毛，里面都是鮮嫩的故事。她為什么會那么想要走進(jìn)他的世界呢？
    想著想著，方靜竹手里的棒球棍一不小心沿著人家的腰滑下去，然而馮寫意當(dāng)場就炸毛了。
    騰一下坐了起來，他吼了一聲：“方靜竹你干什么！”
    “我……我沒干什么??！”
    看到馮寫意警惕地把屁股掉過去，方靜竹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當(dāng)你是兄弟你居然想干我！”
    “不是，你誤會了?！狈届o竹簡直哭笑不得，“我只是在量一量你的頭身比例。你身材很好，當(dāng)模特會有一種特別的韻味?！?br/>     “你是慕殘者么？”
    方靜竹：“……”
    扔掉棒球棍，方靜竹躺回去。而這一次馮寫意說什么也不愿意背過身了。
    兩人就這么相對著呼吸，一直過了好久。馮寫意才開口說：“你躲那么遠(yuǎn)，不會掉下去么？”
    “沒事，我瘦，繩子都能睡?！狈届o竹半認(rèn)真地說。
    “真想做小龍女啊?！瘪T寫意笑。
    “嗯?！狈届o竹閉上眼，只哼了一聲。其實她想告訴馮寫意，小龍女從來都沒有嫌棄過楊過只有一只手。
    后來他們都睡著了，夜里起風(fēng)起秋雨，大抵是降了溫。方靜竹在夢境中打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大噴嚏，迷迷糊糊中，好像有只溫暖的大手把她從床邊緣摟了過來。
    他們出于本能抱在了一起取暖，醒來后卻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
    第二天一早出發(fā)前，方靜竹把昨天被她不小心踩死的壁虎裝進(jìn)一個罐頭瓶里，準(zhǔn)備埋在旅館外的大樹下。
    馮寫意撒了一把奇怪的草過來，告訴方靜竹說：“這是捕蠅草，壁虎到了那邊，就能吃飽喝足了?！?br/>     好吧，跟燒紙錢一個道理。
    “我聽說把壁虎和朱砂一起搗碎埋起來，就能制成守宮砂，有這個說法么？”
    方靜竹最后看了一眼慘不忍睹的可憐壁虎，蓋上土。
    “大概吧。”馮寫意看了一眼方靜竹白嫩嫩的手臂，“怎么？你也想守一顆？”
    “不用了。”方靜竹若有所思地沉下頭，“我覺得，守住了可能就是一種緣分。老天讓我等待那個人吧。反正，我……”
    方靜竹想告訴馮寫意，沒給林謙她一點都不后悔。但這話講出來有點突兀，好像在暗示什么似的，完全不是她方靜竹的風(fēng)格啊。
    就在兩人準(zhǔn)備上車離開之時，突然聽到旅館前臺那里嘰嘰喳喳的，似有糾紛。
    “小姑娘，你才幾歲?。咳トトィ覀儾荒芙o小孩子開房間，你家大人呢？”
    原來事前臺的老板娘在跟驅(qū)逐一個小姑娘。
    方靜竹多看了一眼過去，那小姑娘背對著門口，穿墨綠的小風(fēng)衣，白色公主襪，腳上一雙黑漆漆的小皮鞋。頭發(fā)綁成個丸子樣，露出雪白的脖頸。
    “喂！我都十六了好么！早就是大人了?！迸⒌穆曇艉芎寐?，像百靈鳥似的。方靜竹雖然看不見她的臉，但從聲音就能判斷一二，這姑娘該是古靈精怪的很。
    “別胡說，你哪有十六歲？身份證呢？快走快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你這阿姨怎么那么不講道理。我說我十六就是十六，只是長得比較年輕。你要身份證是不是？給——”
    “這是你？”老板娘撿起女孩拍在桌子上的卡片：“小姑娘，我要的事身份證，不是學(xué)生卡?！?br/>     “這就是身份證，證明身份的證件?！毙」媚锖鷶囆U纏著。后來實在不行，開始服軟道：“阿姨你就幫我開個房間吧，我都奔波一天了，好累的。我給你錢，我有好多錢呢?！?br/>     小姑娘拉開小錢包，從里面摸出一卷鈔票。
    方靜竹看了看馮寫意：“這孩子好奇怪啊，看起來最多十一二，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住店？”
    “可能是離家出走吧?！瘪T寫意說，“現(xiàn)在的孩子都早熟，又叛逆。最難管了?！?br/>     這會兒那孩子出來了，大概是無法說服老板娘，只能一個人悻悻地用小皮鞋踢著土。腮幫子鼓得比眼睛都圓。
    方靜竹這才看清她的臉，還真是個漂亮的小丫頭??！
    長得細(xì)高瘦，皮膚白得吹彈得破。精致的鼻子的小下巴，眼角眉梢透著稚氣卻不服輸?shù)匾还蓜艃骸?br/>     你說她十六歲是夸張了點，但比起一般十來歲的姑娘，倒是成熟幾分。
    這一對視，不太妙。
    小姑娘屁顛屁顛地跑了上來：“姐姐，能讓我搭個順風(fēng)車么？”
    “哈？”方靜竹被她突如其來的路子嚇蒙了。
    “小妹妹，你這是要去哪?。俊边@種場面，還是交給老少皆宜的馮寫意對付比較好。他湊身過去，笑瞇瞇地問女孩說，“我們可不一定跟你順路哦?！?br/>     “去哪都好，反正只要不去T城。”還沒等兩人答應(yīng)呢，姑娘拉開車門就跳了上去，“我人小，躲在后面就成。哥哥姐姐，你們想干什么的話不用顧及我。只要開車時注意點，別出事故哈。”
    說著，她把小書包一拆，打了個萌萌的呵欠：“我先睡一會兒，昨晚下雨沒處躲。涼亭里站了一夜呢?！?br/>     “喂！”方靜竹和馮寫意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話說這小姑娘什么路子?。?br/>     “小妹妹，你到底為什么一個人跑出來？你爸媽呢？家住哪里?。俊?br/>     方靜竹上來一陣戶籍警附體，結(jié)果被人家小姑娘斜斜地擺了個大白眼。
    “姐姐，男人都不喜歡愛嘮叨的女人。你看你旁邊地大叔臉色多無奈啊？還有，我既然敢跑出來，難道會告訴你我是誰，讓你把我送回去跟我爸換高額獎金么！”
    “這么說你還真是離家出走的！”方靜竹皺了皺眉頭，“你這樣不行的，爸爸媽媽得多著急啊？快告訴阿姨——”
    “他們才不會著急呢?！毙」媚镄∽煲痪铮吡艘宦?，“我爸就只知道賺錢，每天在公司忙得腳打后腦勺。我媽跟他一個鼻孔出氣。像個巫婆似的，天天擺弄她的瓶瓶罐罐實驗儀器。只有保姆才會關(guān)心我?！?br/>     “你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么？”方靜竹以為，有車有房父母雙忙，大概是獨生子女的悲哀吧。
    “有啊?！迸⑵财沧欤骸拔矣袀€姐姐還有個弟弟。姐姐成績好又懂事，爸媽逢人都只夸她最好。我弟弟還小，但從小就特別會討人喜歡，長大了還不一定得多能禍害人呢。還有堂弟，也跟我們住在一起。他是我叔叔的孩子，從小身體不好，據(jù)說得過很重的病。家里人對他照顧得最多，反正就我像個多余的！”
    方靜竹有點難受，小姑娘的遭遇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表姐。
    有些事分明看起來事那么的無關(guān)緊要，卻能把好好的孩子逼到恨不能逃離原生家庭。
    “所以，你跑出來就是為了吸引你爸爸媽媽的注意？”馮寫意問。
    “胡說！我才沒那么矯情！”小姑娘好像有點生氣了，小腦袋一轉(zhuǎn)，嘴角撇出了委屈的弧度。
    “我可不是為了要讓他們傷心才跑出來的。我是覺得，這么生活簡直沒有意義嘛！為什么每個人都一定要好好讀書，非要去爭取這個前十名前五名的？我家有我姐姐這一個學(xué)霸不就夠了？”
    “那你想做什么呢？”
    “我想學(xué)畫畫，學(xué)鋼琴，還想學(xué)織毛衣跳鋼管舞。反正我有好多好多計劃——”女孩揚著下巴，兩眼淚汪汪的，“可我爸說那些東西沒用。還說女孩子要是學(xué)那么多藝術(shù)類的東西，將來容易矯情?！?br/>     文藝范的女人情路坎坷，也許這個做父親的擔(dān)憂也不是沒有道理。馮寫意想。
    “可是我就喜歡嘛?！迸⒗_小書包，翻出一本畫冊，“你看，這是我畫的。”
    馮寫意翻了一下，嗯，很認(rèn)真，但是真的很沒天賦。
    女孩子對色彩的把控還處在天馬行空的幻想階段，但配色的原則跟色盲似的。
    不過方靜竹這種粗糙的姑娘可不挑剔。在她看來，這小姑娘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畫的真好啊！這個是什么?。俊?br/>     “這是我和我的白馬王子的故事啊?！毙」媚飪裳勖俺鰝€桃心狀，小心翼翼地把畫冊抱在懷里。
    “我媽說了，我有一位遙遠(yuǎn)的守護(hù)神。他是這世上最無所不能的男人，雖然我從來沒見過他，但他很愛很愛我?！?br/>     “所以，你就把他畫的跟非主流殺馬特一樣？”馮寫意皺了皺眼角。
    “那個不是他，這個才是?！毙」媚镏钢嬅娴牧硪欢?，一個高大的長腿男人，比例堪比火柴人：“我媽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叫什么，但我想，他得有個響亮的名字才配得上我。”
    “那你叫什么呢？”
    小姑娘指著畫面上那個紫色頭發(fā)的不男不女道：“這個就是我，在這個連環(huán)畫故事里，我是幻雪神山冰櫻城的公主?！，旣愌盘靥K珊娜。戀雪二世。我有一頭漂亮的紫色長發(fā)，生氣時會變成紅色，傷心時會變成藍(lán)色。我的眼淚就像人魚的珍珠，一顆值1000000萬，每天早上我都寵200平米的大床上醒來，用我爸爸給我買iphone108s——”
    馮寫意：“……”
    方靜竹：“……”
    小姑娘頓了頓，眼珠一轉(zhuǎn)：“你們不要以為我是神經(jīng)病好不好？現(xiàn)在的小姑娘就喜歡看瑪麗蘇故事。不畫成這樣，沒有讀者的?！?br/>     馮寫意：“那你還真是辛苦了。”
    “所以，你們愿意搭我一程么？等到前面的城市，我要找個出版社把這本畫冊賣出去。就有足夠的錢去找我的白馬王子啦。
    我可以先把這個畫抵押給你好不好？上面有我親筆簽名?！?br/>     馮寫意翻開畫冊的扉頁，右下角用鉛筆端端正正地寫了兩行字——
    T城未來國際雙語學(xué)校，三年二班，ish-Bai
    “這是你英文名？”
    “嗯，我叫ish?！毙」媚稂c點頭：“我覺得我姐應(yīng)該叫l(wèi)ove。這樣，我爸媽生我姐的時候就是make-love，生我的時候肯定是祈禱我最好能比我姐長得好看點，所以叫make-ish。你還別不相信，我就是比我姐好看。她黑黑瘦瘦的，眼睛也近視。但是我說我姐不好看可以，別人要是敢說，我就跟他們拼命！
    其實我姐姐對我和弟弟都很好，什么好東西都謙讓我們。雖然我爸媽偏愛她，但她一點都不驕縱，比我聽話多了。
    至于我弟弟，我覺得他應(yīng)該叫trouble，make-trouble，我媽就喜歡兒子，可能是因為他跟我爸很像。簡直矯情，重男輕女的一點都不符合她獨立淡定的氣質(zhì)。在家里我爸什么都聽我媽的，但在公司，他倆就反過來了。
    其實都是紙老虎，傻兮兮的兩個人還整天擔(dān)心對方被別人搶走。
    都說女兒是爸爸前世地小情人，我上輩子是有多瞎啊，能看上他？
    我說，我講這么亂，你們聽得明白么？”
    方靜竹搖搖頭，長這么大以來，她還是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邏輯能力。
    馮寫意卻什么也沒說，全程平靜著一張臉，只盯著小姑娘來回打量。
    八年多了，那對不省心的夫妻到底是怎么把孩子教育得這么捉急日狗呢？
    她長得倒是不怎么像唐笙，可能像白卓寒多一些。眼睛里有戲，鼻梁英挺。
    “你離開家多久了？”
    “三天?！迸⒉洳淠樕系幕?，笑得天真又狼狽，“我知道，家里肯定炸開鍋了?！?br/>     “那你究竟打算去哪呢？你要找的人，你知道他在哪么？”
    “不知道，但我有線索。”女孩一頭扎進(jìn)書包里，翻出一摞明信片：“這是我白馬王子寫給我的。我想，等我長大了，他一定會回來娶我的?！?br/>     說完，小姑娘困得有點睜不開眼了。呵欠連連地瞇了瞇睫毛，蜷縮在后座上丟下最后一句話：“我先睡會兒哦，不要想著把我賣給壞人。我還沒發(fā)育呢，沒人愿意做虧本買賣?！?br/>     “先開車吧，”馮寫意轉(zhuǎn)過身，把外套解下來丟在少女的小身板上。對方靜竹說：“先到潮定縣，然后……”
    ***
    幾小時后，方靜竹停在加油站處。
    “小孩兒呢？”看到馮寫意下車溜達(dá)過來，方靜竹問。
    “還在后面睡。也不知道這幾天吃了多少苦，居然能從T城跑到這里?！?br/>     “你……”方靜竹咬了咬唇，眼神很認(rèn)真。
    “什么？”
    “我沒你聰明，但也不傻。”方靜竹往車上看了一眼，拉著馮寫意躲到油箱后面，“這小姑娘是不是——”
    “嗯，她叫白簫。十一歲?！?br/>     “那你，打算怎么辦？”
    “你幫我跟她家里人知會一聲，回頭到了潮定，就把她放到警署里，讓她爸媽來接?！瘪T寫意低吟一聲，說。
    “你，不想親自聯(lián)系下么？”
    “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當(dāng)我真的想要給他們擦一輩子屁股么！”馮寫意有點煩躁，下意識地叼了一顆煙。瞬間就被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給逮住了：“先生，這里禁煙。”
    “抱歉。”馮寫意扔掉煙頭。
    “可我覺得這小姑娘太雞賊，你把她送到警署，她還是會自己跑出來的。”方靜竹想想，還是不妥，“不如就把她一路帶著吧。大不了，我先不去潮定了。抓緊時間往T城趕，我算算看，要不了三天時間，差不多了。”
    “不用?！瘪T寫意搖頭：“你該去看你舅媽，不用為任何人妥協(xié)。她已經(jīng)這么大了，早就過了人人都該遷就的年紀(jì)。”
    “可是——”方靜竹還想再爭辯一下，馮寫意的眼神卻已經(jīng)變得堅韌而不容抗拒。
    回到車上，白簫已經(jīng)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丸子頭已經(jīng)散開了一邊。
    “你們兩個，去哪了?。俊?br/>     “去給你買一身干凈衣服，下來，姐姐帶你去隔壁的休息室洗洗澡?！?br/>     “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去做少兒不宜的事情了。”
    “小小年紀(jì)的，都跟誰學(xué)的亂七八糟？”方靜竹簡直哭笑不得。
    “姐姐，你跟這個大叔真的不是情侶？”
    “當(dāng)然不是?！狈届o竹臉紅了一下，矢口否認(rèn)。
    小姑娘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我也覺得不是。你更適合像我爸那樣的霸道總裁，而大叔應(yīng)該留給詩和遠(yuǎn)方。話說，大叔的手是怎么斷的？你知道么？”
    “我……”方靜竹覺得心里有點堵，但面對這個十一歲的天真叛逆少女，她這個晚出席了七八年的局外人，根本就沒資格多說。
    無奈地轉(zhuǎn)了個話題，方靜竹說：“……憑什么我要跟霸道總裁?。俊?br/>     “直覺。你要相信我的直覺，我看人很準(zhǔn)的?！卑缀嵧铝送律囝^，在方靜竹的幫助下，扎了個雙馬尾。
    嗯，看著可愛又順眼得多。
    馮寫意等在車?yán)?，十幾分鐘下來，大腦一片空白。
    打開車后座包裹里的那一摞明信片，他理不出萬千思緒里的一丁點頭緒。
    “佳佳……”他撥了個電話出去。
    “哥？”馮佳期的聲音有點詫異：“小億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你昨天突然回唐鎮(zhèn)了。但是半天功夫沒有又走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沒什么，就去看看德媽而已。你不是在K國度假么？那邊還是晚上吧？”
    “沒有，我和辭云先回來了?？蓜e提了，唐笙家那個不省心的死丫頭，三天前離家出走，她爹媽都要把T城翻過來了！”
    “我知道。孩子在我這兒?！瘪T寫意閉了閉眼，緩聲道。
    “啥？”
    “巧遇的。她也真是有本事，也不知道是騎皮皮蝦來的還是騎大閘蟹，反正是飄到潮定這里了。
    你告訴她爸媽，就說孩子有下落了。路上有個旅者一直帶著她，三五天后就能送回T城，讓他們放心。
    但是，不許提我。”
    馮佳期在電話那端沉默了良久：“哥，你還是不想見他們么？”
    “不是不想，是沒有必要?！瘪T寫意回答。
    “那算了，我聽小億說，你這次去德媽那里，帶了一個漂亮的姑娘——”
    馮寫意笑道：“我身邊的姑娘，哪個不漂亮？”
    馮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