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獵戶還沒來得及用他特意尋來的玻璃邀功,小秀才就被秦修然幾句話給氣走了??葱≌f到網
林大丫羞紅了臉,抬頭看一眼那個安裝了一整塊的玻璃,見那一處的房間果然干凈明亮,暗想自己總算知道秦大哥在做什么,轉身就走。
林二丫和林平、秦茂三個倒是甚么都不知道,雖然好奇林安為什么會突然轉身就走,可是很明顯,透明地可以清楚的照到對面的玻璃,對他們的吸引力更大,齊齊跑前跑后的看這新安上的玻璃。
秦修然把手里的酒喝完,一面拍打著酒壺,一面唱道:“都道是舉案齊眉,都道是不羨神仙只做鴛鴦,偏偏那水中鳥,假多情來真無情,大難未臨頭,早早各自飛!”
齊笙站在一旁,張了張嘴,想到要過年了,他也好,秦修然也好,皆是孤家寡人,只能賴在秦三這里,勸說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另一廂,獵戶人高馬大,又練過武,其實幾步就能追上小秀才。只是他看小秀才在生氣,擔心小秀才怒火發泄不出來,對身子不好,干脆任由小秀才披著雪白的狐裘,戴著一頂白狐貍毛的帽子,露出青色長袍,鹿皮靴子,惱怒的往山腳下走去。
待小秀才走了兩刻后,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山腳下,抬頭看山,恰見漫山都是薄薄的雪,給大山穿了層薄衣。
獵戶腳步一頓,便大步走去,站在了小秀才身邊。
小秀才哼了一聲,不肯說話。
獵戶心中暗暗氣惱修遠大哥喝醉了酒凈會說糊涂話,只好小心翼翼地板著臉賠不是道:“三哥不會關著你的。把玻璃安在三哥那邊……其實是因著要砸窗戶,怕被房子砸塌了?!?br/>
林安:“……”會有這個危險……嗎?小秀才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獵戶見小秀才不再鼓著臉頰生氣,忙忙靠近小秀才,想要抱一抱人。
林安一側身子,躲了開來。
獵戶目光一黯,緩緩放下手。
林安道:“若我是孤家寡人,不必在乎旁人閑言碎語,倒也罷了??墒?,”他低頭道,“可是,我不只有平哥兒這個弟弟,還有大丫二丫兩個妹子,她們……總要嫁到旁人家里去,過得好或不好,卻與名聲有關。”
獵戶抿唇不語,只一雙眸子,深深看著林安。
林安對自己一下子從有理的一方,變成沒理的一方頗為郁悶,可還是道:“等回家去……再讓你抱?!?br/>
獵戶一雙眸子登時亮了幾分。
林安又不太放心的加了一句:“但是,不可以關門?!?br/>
省的獵戶真玩什么禁錮游戲,那他可就真要瘋了。
獵戶:“……”
雖然他心中非常非常想要把小秀才關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讓小秀才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人。可是他理智還在,明知小秀才根本不喜歡被那樣對待,他對小秀才好都來不及,又豈會如此?
二人別別扭扭地回到了小秀才的住處。
獵戶見小秀才上午的書教完了,才拉著小秀才去看他買來的布匹,見小秀才高興自己買了林大丫幾個的布匹,還拉著女工不錯的姜氏過來,指著那些布匹告訴姜氏,哪個給大姑娘,哪個給二姑娘……
獵戶心中也是高興。只是見小秀才伸著細白的手指指著那幾匹綢緞時,他才站出來道:“綢緞是給安哥兒的?!迸匀硕疾辉S碰。
姜氏一福身,認真的答應下來。
林安扭過頭去,心中頓覺羞恥。可是他也知曉獵戶待他和待旁人的不同,也不愿意拂了獵戶的意思,便沒有做聲。
綢緞的價格,可是比棉布價格高了好幾倍。獵戶那天抱著六只金元寶來找他,林安本不欲再收,可獵戶想了很久,才拿著三只金元寶,也就是三十兩金子走了,剩下的不肯再拿。
林安看了看獵戶買的東西,單單是那幾塊玻璃價格就極高,獵戶只給他買了綢緞,倒也不足為奇。
看完獵戶買的布匹,又看了獵戶買的幾套首飾和幾只玉佩,林安猜到這是獵戶打算給大丫他們的新年禮物,便讓人把東西送到獵戶的院子里。
獵戶摸了摸小秀才戴著帽子的腦袋,只覺溫暖。
玻璃很快就安裝好,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六,林安自己不看書了,也不讓林大丫幾個再讀書,整日和獵戶膩歪在一起——外面便罷了,但是在自己的家里,林安就不太想委屈自己和獵戶,至少親親抱抱什么的,他甚少會拒絕。
小雪依舊沒有停。
甚至直到林安的十四歲生辰,正月初六,小雪還依舊在下。
不過,林安暫時沒有時間去憂愁雪不停的事情了。
他們的年過得很是平淡。因為有孝在身,也不好出門去拜年,只能打開大門,讓貪玩的小孩子跑進來說兩句喜慶話,林安就會給小孩子一人一把麥芽糖,一條小咸魚,把小孩子打發走,然后高高興興地和林大丫他們以及獵戶吃完飯,開始接受林大丫幾個的拜年。
林大丫、林二丫和林平是平輩,只福身和作揖便好,秦茂是晚輩,砰的一聲跪倒在地,就磕了三個頭。
林安哭笑不得,把人扶了起來,就開始發過年紅包——一人一只一兩重的金子,家里仆人則是一人一只兔子一條魚,隨便他們什么時候想吃,告訴廚房的陳嬸就好,除了這些,還給了五百文銅錢,他們家是沒有給人發月俸的習慣,所以家仆都很高興,登時大喜拜倒。
獵戶則是取出幾副首飾,給了林大丫和林二丫,兩個小的則是一人得了兩塊玉佩,笑嘻嘻的戴在身上,亦是歡喜的很。
再之后,林安就被獵戶誘惑著,跑去獵戶家里安了玻璃的屋子里,坐在躺椅上,拿著本閑書,聞著茶香,身邊陪著獵戶,便是過年。
林安這年過得很是滿足。
等到了正月初六,獵戶把他早先買來的西洋油畫的畫筆、畫布和燃料等等物事拿出來時,林安就不只是滿足了。
他激動地跳到獵戶身上,抱著獵戶的腦袋,就親了下去。
親了唇。
這是二人第一次唇碰著唇。
林安蜻蜓點水之后,立刻跳了下來,生怕一不小心蠱惑著獵戶學了什么“不該學”的東西。
獵戶有些不滿足于這件事??墒?,他在男男情事上,知曉的也只有一星半點。偶然看到過一些春宮圖,雖有“碰唇”這個畫面,可再深入的卻是畫不出來,獵戶想了又想,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只好作罷,捉住小秀才又親了幾口,才意猶未盡地將人放下,讓小秀才興高采烈的去擺弄那些西洋油畫的畫具。
小秀才卻是謹慎的很。
他知曉原身并不通曉西洋油畫,但是他對這件事很是擅長,因此早早就在縣城的各大書坊,采買了幾本有關西洋畫的書籍,拿著毛筆比劃過。
現下小秀才想了想,也只做第一次學畫的模樣,調制顏料,慢慢作畫。畫的還是不太好看的模樣。
好在獵戶在書畫上并不精通,只當他的小秀才天賦驚人,也不覺有異。
小秀才作畫隨心所欲,也不打算把畫拿出去賣。見獵戶毫不奇怪,便大膽放開了手腳,不再憋屈著,房間里沒有其他人,小秀才就尤其喜歡拿著獵戶當模特——雖然不能立刻把人畫的清清楚楚,但也足夠小秀才滿足的了。
獵戶向來縱容小秀才,聞言當下同意,二人就常常待在房間里,一個或端坐或持劍或站立不動,一個執著畫筆認真作畫,倒也自在。
只是他們并沒有自在多久。
原本的細細雪花,在下了一整個月后,驟然變成了鵝毛大雪,一夜的時間,就將整個林家村都遮蓋了起來。
天氣乍然變冷,原先不用炭爐也能勉強熬過一整冬的人家,家里的老人小孩齊齊都生了病,臥床不起。
而那些爐火生的不旺的人家,一晚上能被凍醒七八次。
林安也險些被凍著了。
好在他床上墊著獵戶為他準備的虎皮墊子,整個房間都燒著地火龍,他被凍醒后,打了個噴嚏,就發現屋子里又熱了幾分。
林安慢慢坐起身,就聽門那邊有響動。
原來是獵戶被驚醒后,生怕林安被凍著了,急急穿了衣裳,就跑過來把專門給林安看地火龍的林六推醒,和林六一起把炭火燒的更旺些,就跑過來看小秀才了。
“冷么?”獵戶大步走到小秀才床前,想要摸小秀才的臉,結果看到自己手上黑色的碳渣,又想把手收了回來。
林安卻一把抓住了獵戶的大手:“去洗手。”然后自己就要披著狐裘下床。
獵戶唇角翹得老高。
待小秀才給他洗好了手,獵戶聽著窗外“嗚嗚”的寒風聲,正想著要不要借口天寒地凍,留下來的時候,就聽小秀才開口了。
“外面太冷,莫要走了。”林安道,“隔壁耳房有張床,你去耳房睡吧。”
獵戶:“……”說好的下雪天,留客天,順便還能暖床呢?
獵戶身強力壯,見著實留不下來暖床,便冒雪回了隔壁院子。
只是像獵戶這樣身子強壯的又有多少?
一場大雪,從正月初十一連下到正月十六,林家村不知死了多少幼童和老人。
更嚴重的是,大雪封山,整個林家村的人都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他們根本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
正月十七,大雪終于停了。
林安站在院子里,聽著村子里傳來的嚎啕大哭的聲音,在看外面沒過膝蓋的厚重積雪,只覺老天爺大約是看不慣人間逍遙,開始發脾氣了。
只不過,這個脾氣,發的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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