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外面電閃雷鳴。</br> 唐未落了傘推門進屋,唐年合上書起身:“回來了,怎么這么晚?”</br> 唐未放下傘走過來,她脫下外套坐下,臉色很疲憊:“給唐心換了衣服擦了個澡,唐家請的看護拿錢不辦事。”</br> 這都1個月了,唐心還是只能躺著,大小便都在床上,唐家先前還來幾趟,后來看到唐心人基本是廢了就全交給看護了。</br> 唐年嘆氣:“可憐吶。”</br> 唐年喊唐未去吃飯,為了等她,唐年也沒有吃。</br> 父女倆坐在餐桌兩邊,一碗米飯唐未吃的心不在焉,挑起一筷子米半天才往嘴里送,唐年盛了一碗湯給她。</br> “想什么呢?先把湯喝了,一會兒該冷了。”</br> 是魚湯,唐年知道唐未最近老跑醫院太辛苦,天天變著法兒給她熬湯。</br> “爸。”</br> 唐未放下碗筷,她探詢的問:“您說,我能不能收養唐均唐心?”</br> 唐年也放下碗,他先嘆了口氣,然后堅定地搖頭,唐未抬手捂住臉,一會兒放下了雙手又苦笑。</br> “其實我也知道不可能的,我就是心疼兩個孩子,唐心沒人管,唐均現在學都不上了整天呆在醫院里,將來怎么辦啊?”</br> 唐年跟著嘆氣,他罕見地露出了正色的表情:“未未,如果唐均和唐心是孤兒,我們可以收養我沒有意見,我們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多養兩個孩子還是可以應付的,可是他們不是,他們有監護人于情于理你都不可能撫養,我知道你心疼他們,可是這個世界上不如意的人不如意的事太多了,你力所不能及懂嗎?”</br> 唐未苦澀地笑,輕輕點頭:“我知道了爸,我也就是一說,我知道不可能的。”</br> 唐家不是一般人家,也是有頭有臉的,怎么可能把親生孩子給別人撫養傳出去打自己的臉。</br> “對了,買房的事你想的怎么樣了?”</br> 溫靜華和唐年聊過,把斜對面的老宋家的房子買來給唐未,這樣兩邊照顧孩子都方便。</br> 唐年也知道方便,他也很想念兩個外孫,可關鍵是這個房子太貴了,貴到天價的那一種,貴到唐年都覺得為難。</br> 唐未捧起湯碗喝湯,她低下頭:“我想接受了吧。”</br> 唐年略微驚訝,然后失笑:“這倒不像你了,你最近變了很多,對衛陽也不像從前了。”</br> 唐未托著碗,露出一抹苦笑:“爸,我都28歲了,還是2個孩子的媽,不能像從前那么幼稚了想事情還是要全面一點。”</br> 唐未一面喝湯一面跟唐年說自己的想法:“孩子不是我一個人的,我拿的心安理得,也是因為這樣衛陽才給的大方,我想通了,我跟衛陽雖然離婚了,但因為兩個孩子這一輩子還真的就分割不開了,跟他關系惡化對我和孩子沒有一點好處,看到唐均這樣我挺有感觸的。”</br> 唐未攪著魚湯,頓了頓:“誰也不能保證衛陽不會是第二個唐均,我要保證我的孩子實打實的利益,其它都是假的。”</br> 唐年嘆息一聲,溫柔地說:“你自己做主就行,只要你想好了,爸都支持你。”</br> 5月。</br> 洪琳琳結婚了,因為是聯姻,邀請了幾乎半個A市的富豪親友。</br> 唐未坐衛陽的車去的,洪琳琳親自打電話邀請唐未,這個面子唐未不能不給。</br> 婚禮極盡奢華隆重,玫瑰花百合花空運過來的郁金香鋪成了面一面的花墻,嵌著鉆石的千萬婚紗,蘭博基尼的車隊迎親,唐占的公司獨家現場直播。</br> 唐未跟衛陽坐在一起,她一面看洪琳琳入場,一面跟衛陽笑:“太奢華了。”</br> 衛陽也笑:“聯姻么,要的就是這個效果。”</br> 洪二胖擠過來,他本來不是這一桌,因為最近衛陽跟他疏遠了他特意換桌過來要跟衛陽敘敘舊情。</br> “不知道這世紀婚禮能堅持多久,一年?”</br> 唐未看他一眼,有一點無語,人家結婚,他在這咒人離婚。</br> 洪二胖嘿嘿笑,跟他們八卦:“那丫頭單身派對上跟樂隊里的鼓手滾上了,明楚也牛逼,沒事人一樣。”</br> 唐未震驚了,這都能忍?洪琳琳是能玩的唐未早有耳聞也見識過,但是要結婚了唐未以為她收心了。</br> 洪二胖傳播自家堂妹的桃色緋聞完全沒有壓力,反而跟個狗仔一樣,唐未也能理解,洪二胖不就是洪琳琳的加強版。</br> 衛陽貼近過來,低聲說:“聯姻就這樣,又沒有真感情。”</br> “爸!”</br> 一個染著酒紅色頭發的長發女孩跑過來,她的皮膚雪白的,生得異常的秀麗奪人,站在陽光下耀眼到會發光的那一種。</br> 唐未看到女孩就惚了神,她認得了,這是祖媛的女兒洪澤,簡直跟祖媛一模一樣,才14歲就已經很高挑美的驚人。</br> “衛叔叔好。”</br> 洪澤沖衛陽笑,然后又跟唐未打招呼:“唐阿姨好,你還是那么漂亮。”</br> 洪二胖切了洪澤一聲:“今天又沒去上學?”</br> 洪澤嘻嘻笑,抱住洪二胖:“人家要來參加婚禮嘛。”</br> 萬瑩云笑著拉住洪澤的手,露現慈愛的神情:“澤澤跟琳琳親,怎么能不來參加婚禮呢。”</br> 洪澤又去抱萬瑩云:“還是媽媽理解我。”</br> 唐未移開了眼睛,她覺得眼刺,不管萬瑩云臉上的慈愛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覺得膈應。</br> 一個染著黃頭發的高個子少年過來找洪澤,拉著洪澤的手走了。</br> 婚禮正在進行時,衛陽也是結過婚的人,并不感興趣,他回頭問洪二胖:“澤澤這是第多少回逃課了,你也不管?”</br> 洪二胖不以為然:“她成績不好不想上學了,我跟瑩云商量了一下不上就不上吧,我們家又不缺錢,學學舞學學音樂愛怎么玩怎么玩,女孩以后都要嫁人的憑我洪家的本事還能讓她嫁窮了。”</br> 唐未突然插話:“我記得洪澤以前成績很好的。”</br> 萬瑩云笑一笑接過話:“初二課業重了,她跟不上,請了家教了也不行,我也愁啊,她自己又不愛學習。”</br> “……”</br> 唐未突然昂起頭,她看到了唐均,唐均竟然也來了,跟米妙坐在一桌。</br> 唐均一直低著頭,似乎被米妙罵了,唐未心都揪起來,大家都在看婚禮,她不好起身,她掏出手機給唐均發了微信。</br> 唐均立刻抬起頭,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她,他又驚又喜就要站起來。</br> “亂動什么!坐下!”</br> 米妙兇他,唐均抿了抿嘴唇,低下頭說:“我想上廁所。”</br> 米妙沒理他,唐均急忙起身走了,唐未拽衛陽的手,湊過去小聲說:“我去找唐均,一會兒就回來。”</br> 唐未追著跟唐均去了衛生間,衛生間里沒有人,唐未急忙拉住唐均的手,她喉頭有一點發哽。</br> “你怎么不接我電話,微信也不回我,我去找你米妙說你不在家,你擔心死我了。”</br> 唐均朝她笑一笑,人似乎比從前更瘦了,薄的像紙扎的人一樣,他小聲說:“我沒事啊,我最近忙著補功課,晚上要上補習班。”</br> 唐均說著縮回手,嘴角極快速的抽動了一下。</br> 唐未盯著他看,她突然扣住唐均的手腕抬起來,唐均往后掙,唐未捋起他的袖口,一口氣憋在了胸口——</br> “怎么回事?”</br> 唐未又捋起唐均的另一只袖口,那一條手臂上也有三四道青紫的傷痕,像是雞毛撣子抽的!</br> “怎么回事啊,誰打的?”</br> 唐未眼眶發紅,她把唐均拽到跟前,又去拉他的領口,脖子上也有!</br> 唐均張了張嘴,突然像個小嬰兒一樣緊緊地抱住了她,他渾身發抖,嗓子里堆了幾聲哽咽半天才破腔而出:“阿姨!”</br> “誰打啊?啊?誰打的?”</br> 唐未抱緊他問,唐均抽噎,抱緊她:“是米阿姨打的。”</br> 果然是米妙,那個神經病,不是人!</br> “你爸呢?你爺爺奶奶呢,他們不管的?”</br> 唐均抽泣,緊緊抓著唐未的衣服:“家里丟、丟錢了,他們冤枉我,我沒、沒有拿,我真的沒有偷。”</br> 唐未抱緊唐均,也哭了。</br> 衛陽走進衛生間,就看到一大一小抱在一塊兒。</br> “怎么了?”</br> “米妙打孩子,你看打的!”</br> 唐未捋起唐均的袖子給衛陽看,衛陽擰緊眉毛,心里頭只能一聲嘆息,他放下唐均的袖子。</br> “這樣吧,我跟唐占說一聲,讓唐均到我們家住幾天,我去說。”</br> 畢竟是唐占的孩子,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衛陽也是無計可施。</br> 餐宴桌上,唐占坐下來,這個婚禮的獨家直播讓他名利雙收,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錯。</br> “唐均呢?”</br> 唐占問,米妙呵了一聲,眉眼間都是氣不順:“找他的唐阿姨去了,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肯定跟唐未告狀了。”</br> 洪二胖樂哈哈:“你就別老跟唐未過不去了,人又沒得罪你。”</br> 米妙看到洪二胖那張大餅似的臉就從心底透著點惡心,撇著嘴別過頭繼續看婚禮,不想搭理洪二胖。</br> 洪二胖倒不生氣,跟唐占嘮:“哎,衛陽給唐未買房了你知道吧?就他家對面那個姓宋的。”</br> 唐占哧笑:“聽誰胡扯的,那房子小一億,他買給唐未?”</br> 洪二胖哈哈樂,揚起兩道眉,因為太胖了眉毛沒動就看到肉動:“別說胡扯,已經買了,昨天證都到手了,真牛逼,肯給女人花大錢的才是真愛情,真搞不懂他,我看他想復婚。”</br> 米妙臉色冰冷,眼神陰戾,有點咬牙切齒,她不屑地譏嘲:“唐未不是清高嗎?不是離婚時凈身出戶嗎?果然都是裝的!玩的欲擒故縱!現在是露出狐貍尾巴了!”</br> 洪二胖扭過頭,抖著胖臉竊笑,看到米妙那氣急敗壞的蠢樣他就可樂!傻逼,還敢瞧不上他胖爺!一個靠臉的高級雞裝什么高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