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23點(diǎn)。</br> 衛(wèi)陽匆匆下樓，溫靜華睡的淺，聽到動靜開門出來。</br> “大晚上你去哪？”</br> “唐占那，他們夫妻打起來了，唐均打電話給我。”</br> 唐均才10歲，在電話里抱著8歲的妹妹都快哭了，衛(wèi)陽不放心，他得去看看。</br> 溫靜華心里有數(shù)，唐占外面不干不凈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溫靜華嘆氣，叮囑他幾句回屋睡覺去了。</br> 唐占家住的離衛(wèi)陽家不遠(yuǎn)，是一片新開發(fā)的別墅區(qū)。</br> 衛(wèi)陽開車趕到，在門口看到了唐未的車，楊蘭茵跟唐未處的不錯，果然把她給喊來了。</br> 唐占家的門開著，門口橫躺著一只行李箱，衛(wèi)陽繞過往屋里走。</br> 屋子里亂七八糟一片狼藉，但凡能摔的全摔了，電視都摔在了墻角，顯示屏都裂了，沙發(fā)倒翻著，花瓶碎了一地。</br> 楊蘭茵抱著兩個孩子癱坐在地上，唐未正在安慰她。</br> 衛(wèi)陽沒有找到唐占，唐未喊他過來，把兩個孩子交給他，讓他帶上樓先去睡覺，明早還要上學(xué)。</br> “媽媽。”</br> 唐心不肯跟衛(wèi)陽走，抱著楊蘭茵不撒手，小臉蒼白的，她嚇壞了。</br> 楊蘭茵擦掉眼淚，沖女兒擠出一個笑容，溫柔地說：“心心不怕，跟叔叔上樓去，唐均，你哄妹妹睡覺，你也趕緊睡。”</br> 唐均帶著妹妹上樓去了。</br> 唐未快速收整了一塊地方，把沙發(fā)翻了過來，她拉楊蘭茵坐下。</br> “又不是頭一回了，怎么還這么大氣性？”</br> 唐未嘆氣，唐占偷吃不是頭一回了，楊蘭茵心里也有數(shù)，所以夫妻兩個感情一直矛盾重重的。</br> 楊蘭茵她手捂住額頭，一下子哭聲滾到喉頭：“他這次是真的要離婚，他連孩子都不要。”</br> 人都是勸和不勸離，但是唐未真心的為楊蘭茵著想，真心的勸她：“蘭茵姐，都這樣了，干嘛呀，離就離吧，你看看兩個孩子嚇成什么樣了，唐均以前多活潑一個孩子，你看現(xiàn)在變得多敏感，成績也一落千丈，這種環(huán)境對孩子有什么好處？孩子是我們的命啊。”</br> 楊蘭茵咬嘴唇，她捏著紙巾落淚：“我不敢，我都10年沒上班了，我一直都是個家庭主婦，我爸犯了錯進(jìn)去了，我媽死了，我連娘家都沒有了，所以他唐家才能這么欺負(fù)我，我要是離婚了，孩子怎么辦？我養(yǎng)不活她們。”</br> 楊蘭茵當(dāng)了10年的家庭主婦，以前也是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現(xiàn)在早跟不上社會的節(jié)奏，她什么都不會。</br> 唐未勸她：“你別怕，工作我?guī)湍惆才藕貌缓茫柯齺恚悴?3歲，離婚了唐家也不會不管孩子，總不會讓你們餓死了，而且唐占是鐵了心要離你拖著又能拖多久。”</br> 唐未實(shí)在揪心：“蘭茵姐，不如好聚好散，反正都這樣了，為孩子爭取最大權(quán)宜才是真的。”</br> 衛(wèi)陽從樓上下來，剛好聽到唐未的話，他皺了下眉頭，唐未回頭望他，警告他：“嘴巴閉緊一點(diǎn)。”</br> 衛(wèi)陽沒理他，他嘴上的傷還疼呢。</br> 外面有人吵吵著進(jìn)來，是唐占和他爸媽回來了。</br> “日子還過不過了！”</br> 唐占他爸唐健一腳踢開地上的花瓶，又一腳踢掉了電視機(jī)遙控器，嘴里罵罵咧咧：“天天吵吵吵，過不下去就離，拖著干什么？”</br> 唐占她媽何蓮秀氣地嘆了口氣，擺出苦口婆心的姿態(tài)來：“蘭茵，不是我說你，你這性格誰受的了啊？我不是替唐占說話，你但凡能脾氣好一點(diǎn)，他會找別的女人嗎？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好好想想你自己有什么錯。”</br> 楊蘭茵握緊拳頭，低著頭不說話。</br> 她以前會跟何蓮吵架，現(xiàn)在連對吵的膽子都沒有了。</br> 當(dāng)初她爸是市長，唐家求著娶她，剛結(jié)婚那會兒全家供著她，后來她爸犯了事進(jìn)去了，她媽一病不起去世了，唐家的嘴臉一下就變了，開始挑她的毛病，跟著挑刺。</br> 唐未雖然看不過眼，但到底是別人家的家事，她不好說什么。</br> 何蓮說話輕聲細(xì)語，話里全是刀子，唐未覺得悲傷，其實(shí)人生就像一場場的豪賭，誰能想到當(dāng)初風(fēng)光大嫁的楊蘭茵會過到這種地步，誰又能想到，她唐未還沒落魄就被離婚了。</br> “你們不能這么對我。”</br> 楊蘭茵兩只肩膀瑟瑟發(fā)抖，捂著臉埋在膝上，她走投無路了，她看了一圈，找不到一個公平的眼神。</br> “楊蘭茵，還要怎么對你？”唐占拉了把椅子坐下，人一旦變心，真的看另一半哪哪都不順眼，真的連呼吸都能挑出錯，唐占蹺起二郎腿：“今天衛(wèi)陽唐未都來了，我把話撂在這，你找天王老子我也得離婚！”</br> 楊蘭茵只是哭，她的臉腫了，被唐未打的。</br> 衛(wèi)陽避到一旁接電話，他臉色陡然變了：“真的？”</br> 唐未怕是家里有事，急忙走過來：“出什么事了？”</br> 衛(wèi)陽放下手機(jī)，臉色沉重：“祖媛死了，自殺。”</br> 一瞬間，唐家的宅子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br> 唐未睜大了眼睛——</br> 祖媛死了。</br> 洪興和她提了離婚，帶著懷孕的情人萬瑩云上門，正式入住。</br> 祖媛一個人去了C大，她穿著早已不合年齡不合身的寬大的校服，從頂樓跳了下去，摔的血肉模糊。</br> 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洪興提出離婚，也不是萬瑩云登堂入室，是萬瑩云進(jìn)門后，她的兒子女兒歡喜的迎上去喊了一聲萬阿姨。</br> 她原本是一個美麗而又平淡的女孩，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xué)生，被洪興遇到，被強(qiáng)追，懷孕，退學(xué)，生子。</br> 她懷頭胎兒子的時候洪興出軌，那個時候她就病了，她有很嚴(yán)重的抑郁癥，這么多年幾乎抽干了她的生命。</br> 可能她的幸福，在C大的時候就劃了一個蒼白的句號。</br> 唐未和衛(wèi)陽趕去醫(yī)院，洪興癱在太平間的門口，軟的像一坑爛泥，吐了一地，滿臉都是汗，祖媛摔得血肉模糊，腦袋都摔開了。</br> 唐未站在停尸床前，她捂住嘴，猛地轉(zhuǎn)身，扶著墻一陣干嘔。</br> 祖媛的兩個孩子，兒子洪白13歲，女兒洪澤12歲，祖媛活著的時候他們和洪興一樣嫌棄這個母親，祖媛死后他們卻都茫然了。</br> 停尸前，跪著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他已經(jīng)瘦骨嶙峋，但是依然能看出曾經(jīng)奪人的俊美，他是祖媛的同胞哥哥祖峰，他在11年前患上了尿毒癥，病痛抽干了他的生命力，他像一株風(fēng)干的草。</br>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離婚了，我害了你。”</br> 唐未聽到祖峰低低的說，祖峰扶著床起身，他有一雙很大的眼睛，因?yàn)闇嫔Ｑ鄹C深陷，看著有點(diǎn)嚇人。</br> 祖峰一邊自語著一邊往外走，他走到門口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洪興，洪興已經(jīng)被萬瑩云扶起來，萬瑩云正在安慰他。</br> 唐未往外走，她看了洪興一眼，立刻移開，對這個人她只有憎惡，這么丑的一張臉，這么臟的一顆心。</br> 萬瑩云急忙跟著唐未打招呼，她的肚子已經(jīng)隆起來了，她懷孕了5個月，唐未理都沒理她。</br> 洪興吐了一地，全身發(fā)酸，肥胖的臉上冒著虛汗，衛(wèi)陽看一眼他也沒有搭話，他跟著唐未進(jìn)了電梯。</br> “你沒事吧？”</br> 電梯里衛(wèi)陽問，唐未臉色很白，人單薄的像紙片一樣，問她話她也沒有出聲。</br> 出了電梯，唐未低著頭往外走，衛(wèi)陽加快腳步上前拽住她，唐未猛地甩開他的手，突然尖叫：“不要碰我！滾！”</br> 衛(wèi)陽愣了一下，他倒沒有生氣，只是望著她：“你這樣開車太危險，我送你回去。”</br> 唐未深深的吸氣，很快冷靜下來，他說的對，太危險了，她不能有一點(diǎn)意外，她還有孩子，有爸爸。</br> “謝謝。”</br> 兩個人往外走，突然聽到有人在大喊：“有人跳樓了有人跳樓了！”</br> 衛(wèi)陽把車鑰匙給唐未：“我去看看。”</br> 左邊不遠(yuǎn)處圍了很多人，唐未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一會兒，衛(wèi)陽回來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br> “是祖峰。”</br> 唐未閉上眼睛，果然。</br> 車上，唐未盯著車窗外出神，衛(wèi)陽喊她一聲，她回頭，低低地開口：“如果祖媛能早點(diǎn)帶著孩子離婚，也不至于這樣。”</br> 衛(wèi)陽沉默了片刻，低聲回她：“她不能離婚，離婚了祖峰就沒救了，她是命不好。”</br> 祖峰得了尿毒癥，祖家負(fù)擔(dān)不起長久的醫(yī)療費(fèi)用，只能依附著洪興，所以祖媛不能離婚，祖峰一直不贊同，拗不過父母，他太愧疚了，祖媛的死連帶著壓垮了他。</br> 唐未頭抵著車窗，她有點(diǎn)冷，她環(huán)住雙臂：“衛(wèi)陽，謝謝你把孩子給我。”</br> 她不敢想象她的孩子像祖媛的孩子一樣，跟米可親她會是什么心情，想想她都覺得渾身發(fā)冷快不能呼吸了。</br> 衛(wèi)陽喊了她一聲，淡淡地說：“唐未，我不是洪興也不是唐占，我放棄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是因?yàn)槟惚任視逃⒆樱⒆佑腥魏涡枰叶紩阋黄鸪袚?dān)，這是責(zé)任也是義務(wù)。”</br> 唐未沒有做聲，當(dāng)年洪興娶祖媛的時候，也是真心的喜歡她，發(fā)瘋一樣追求祖媛，人，是會變的，等衛(wèi)陽和米可結(jié)婚生了孩子，他也會變的。</br> 晚上，哄了孩子入睡，唐未散著頭發(fā)坐在床上，她心緒難平，睡不著。她給衛(wèi)陽發(fā)了微信，她擔(dān)心祖媛的爸媽。</br> 衛(wèi)陽直接打了電話過來，聲音也是沉重的：“祖媛的媽媽去世了，見到她們兄妹倆的遺體就喊了一句，人就過去了。”</br> 唐未喉頭發(fā)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br> 衛(wèi)陽長吁一口氣：“祖媛的爸爸說要帶他們的遺體回家鄉(xiāng)去，我看，懸了。”</br> 快60的人了，滿頭白發(fā)，白發(fā)人送黑發(fā)，全家就剩下自己一個，怕也是兇多吉少了，不過撐著一口氣帶自己的兒女回家而已。</br> 唐未哽了一聲，她手撐住額頭，半天才擠出一句低沉的話：“我知道了，掛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