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因為慧雅不會騎馬,所以趙青這次也難得地乘了一次官轎——衙役開道,他的官轎在前,慧雅乘了一頂小轎在后,一起往周臺官家而去。
雖然是坐轎,慧雅依舊不太舒服。為了防止被人認(rèn)出,月蓮用白綾把她胸前密密纏繞了一圈,方才還不覺得,現(xiàn)今她還真覺得頗受拘束。
不過想到居然能出門,而且能陪著趙青去查案,慧雅還是很興奮滴!
周臺官正陪著葉瑾在訊問周大姑娘房中的媽媽,聽說趙青來了,當(dāng)即一臉喜色與葉瑾一起迎了出來:“趙大人,您可來了!”
給趙青行罷禮,葉瑾抬起頭來,一眼看到了趙青身后立著一個儒生打扮的黑里俏少年,不由一愣。但他是那種面上憨厚,心中自有成算的人,因此也不多說。
進(jìn)了周家的外書房,周臺官與趙青分賓主坐下,葉瑾和扮成師爺?shù)幕垩乓沧讼聛怼?br/>
葉瑾起身稟報道:“稟大人,屬下已經(jīng)勘察過現(xiàn)場了,周家報稱被竊的那串夜明珠原本在周大姑娘閨房里收藏,前日周大姑娘曾經(jīng)佩戴,可今日周大姑娘打算佩戴,讓貼身侍候的丫鬟愛云去取卻現(xiàn)盛放夜明珠的匣子已經(jīng)空了。”
趙青垂下眼簾,靜靜聽著。
葉瑾繼續(xù)道:“屬下經(jīng)過審訊,把從前日傍晚到昨日傍晚出入過周大姑娘閨房的人都問了一遍,不曾現(xiàn)什么蛛絲馬跡。”
這時一位青衣小廝用托盤端了四盞熱騰騰的姜茶走了進(jìn)來。
周臺官一見,忙起身起來,先向趙青獻(xiàn)了茶,又向葉瑾和慧雅獻(xiàn)了茶,然后笑著問趙青:“趙大人,這位小哥有些面生……”
趙青淡淡道:“這是孫惠,我新請的師爺。”
葉瑾聞言看了過去,心里咀嚼著“孫惠”這兩個字,終于現(xiàn)這孫惠像誰了——可不就是和趙大人的新婚夫人孫氏生得有幾分相像么,難道是孫夫人的弟弟?
周臺官心中有事,雖然問話,可是并沒有認(rèn)真傾聽,眼睛卻時不時瞟向趙青,看他有沒有飲下這盞茶。
趙青端起茶盞作勢喝了一口,把茶盞放在了小幾之上——周家如此詭異,他又收拾過周臺官,這茶他如何敢喝?
周臺官見趙青總算是喝了一口,終于松了一口氣,繼續(xù)談笑風(fēng)生起來。
慧雅一直在密切注意著趙青,見他雖然貌似喝了一口,其實連嘴唇都沒觸著,這才放下心來。
葉瑾見狀,也沒敢真喝。
趙青見慧雅也是碰了碰唇就放下了茶盞,心下放心,便道:“周大人,請清空令千金房中之人,另備下一屏風(fēng),說不得要請令千金問話,趙某這就開始查案。”
周臺官忙道:“小女房中自有屏風(fēng),下官這就命人交代一下,讓小女暫且回避。”
一時趙青帶著葉瑾和慧雅去了后面周大姑娘房中。
趙青命葉瑾帶著一群衙役在外負(fù)責(zé)傳喚,自己帶著慧雅進(jìn)了靜室。
周臺官也想跟著進(jìn)去,卻被趙青給拒絕了,他只得心急火燎地陪著葉瑾候在自己大姐兒閨房門外。
周大姑娘房中花團錦簇,異香撲鼻,慧雅一進(jìn)去就打了好幾個噴嚏——這周大姑娘到底用的是什么香啊!
一時之間趙青開始一一傳訊從前日傍晚到昨日傍晚出入過周大姑娘閨房的人,審了一遍之后,似乎是周臺官的通房丫鬟雪枝嫌疑最大。
別人這兩日進(jìn)出周大姑娘房中,都是有人相伴,只有雪枝有曾經(jīng)單獨在周大姑娘房里停留了一會兒。
見房中只有自己和趙青了,慧雅這才低聲道:“聽那幾個婆子的口聲,這個雪枝似乎很受周大人寵愛啊!”
趙青點了點頭,道:“該傳喚周大姑娘了!”
周大姑娘戴著帷帽帶著一個小丫鬟娉娉裊裊走了進(jìn)來,臉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可是因為穿著扣身長衣,身段實是玲瓏之極。
她一進(jìn)來便向趙青行禮:“見過大人!”
行罷禮,周大姑娘在靠東墻擺放的錦椅上坐了下來。
跟著周大姑娘進(jìn)來的小丫鬟端著的托盤里放著三盞茶,她取了一個茶盞,放在了趙青面前的案幾上,又取了一個茶盞,放在了慧雅面前的案幾上,然后又取了一個茶盞放在了自家姑娘身旁的小幾上,這才屈膝行禮:“請趙大人孫師爺用茶!”
說罷,她便退了下去。
趙青與慧雅相視一看,俱舉盞假作飲了一口。
周臺官自從女兒進(jìn)去,便如坐針氈,很納悶下了那么猛的料,那個新來的師爺孫惠的肚子怎么還沒動靜,按說早該急著尋那出恭之所了!
他實在是不能再等了,只得高聲道:“孫師爺,請出來一下,下官有事相商!”
慧雅似笑非笑看了趙青一眼,手指在自己茶盞上點了點,眼睛卻看向周大姑娘的茶盞,雙手做了個交換之勢。
趙青微微頷。
慧雅便笑著起身往外走。
走到了門口,慧雅卻又轉(zhuǎn)身請周大姑娘過來:“大姑娘,請過來看看這幅錦簾!”
周大姑娘不知這位黑里俏孫師爺是何意,便起身走了過去。
慧雅裝模作樣指著錦簾上的花紋問道:“敢問周大姑娘,這是什么紋路啊?”
周大姑娘隔著帷帽的紗簾皺著眉頭,強忍著不耐煩回答了。
趙青飛快地把自己的茶盞跟周大姑娘的茶盞調(diào)了調(diào)——既然慧雅想玩,就陪她玩好了!
慧雅詢問完畢,似模似樣地躬身謝了,掀開錦簾走了出去。
房里頓時只剩下趙青和周大姑娘。
在堂屋門上錦簾落下的那一瞬間,周大姑娘便上前一步,取下了帷帽,露出了一張粉妝玉琢千嬌百媚的臉,哀哀道:“大人……”
趙青詫異地看著她。
周大姑娘心中其實也在納悶:不是說那藥的藥效很強么,怎么趙大人還沒反應(yīng)?
她不再多想,蓮步輕移走向趙青,漂亮的臉上滿是嫵媚的笑:“大人,奴深慕大人,夜不能寐——”
趙青舉起茶盞道:“周姑娘請!”
周大姑娘表演被打斷,只得回身端起自己的茶盞飲了一口。
趙青又道:“天氣干燥,大姑娘請!”
他自己先作勢飲了一口。
周大姑娘只得又舉盞飲了一口。
她剛要再開口,便覺得一股燥熱從內(nèi)涌出,骨頭都是癢的。
趙青見狀,開口道:“孫師爺!”
周大姑娘想要去攔,卻實在是難受極了,渾身幾乎快要爆炸了,癢得難受卻沒處抓撓。
慧雅被周臺官叫了出去,便心不在焉地陪著周臺官說了幾句話,聽到趙青叫她,忙嗖的一下掀開簾子沖進(jìn)了堂屋。
她進(jìn)去之時,順手把錦簾掛了起來。
堂屋外面候著許多衙役與小廝,于是都眼睜睜看到知縣趙大人與新來的孫師爺嚇得面無人色擠在一起,厲聲道:“周大姑娘,你要做什么!”
而周大姑娘步步緊逼,一件一件地撕扯著自己身上的衣物。
周臺官見狀,大驚失色,便要沖上去拉住女兒。
葉瑾蔫壞地伸腳拌了他一下,周臺官一下子摔了個狗啃泥。
于是眾衙役和眾小廝便接著欣賞了周大姑娘脫去了貼身小襖,用力撕扯著身前的抹胸……
等周大姑娘一身雪白的肉都露了出來,慧雅這才現(xiàn)玩大了,忙叫外面已經(jīng)愣住的小丫鬟:“還不給你們姑娘穿上衣服!”
一時周臺官讓小丫鬟沖了進(jìn)去,用衣服裹著周大姑娘,把她塞進(jìn)了臥室里。
外面衙役們竊笑不已,小廝們低頭暗笑。
周臺官面如土色如喪考妣:如果只有趙青看到女兒身子,倒也可以賴上趙青,可如今無數(shù)的人都看到了女兒的身子,這可怎么辦啊?難道都讓女兒嫁了?
他不由心中暗恨妻子:出的什么餿主意,還說藥效很強,不愁趙青不上鉤,到時候乖乖地把大姐兒娶進(jìn)門!
可如今呢?女兒這輩子算是完了!
誰知此事還不算完,趙青帶著慧雅從堂屋出來,便吩咐葉瑾:“帶人去搜雪枝房間!”那周臺官娘子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使的怕是一箭雙雕之計,一方面給自己下藥,逼自己娶她女兒;另一個方面怕是要借機除去周臺官寵愛的丫鬟雪枝,那串夜明珠很可能就在雪枝房中。
周臺官還沒從女兒自取其辱的悲痛中抽身出來,那邊衙役已經(jīng)押著雪枝過來了。
葉瑾手中拎著一串珠子:“大人,這串夜明珠在雪枝房中床下尋到了!”
雪枝一見周臺官便大聲哭泣:“老爺,不是奴偷的,是大娘誣陷奴……”
周臺官先還想著維持妻子體面,如今見心愛的丫鬟也受了辱,不禁氣了個倒仰:“董氏你這淫婦!”
周臺官娘子聽說女兒出事,也帶著丫鬟趕了過來,正好聽到丈夫辱罵自己,便撲了上來就要撓周臺官,夫妻來撕扯在一起。
正在這時,房里傳出小丫鬟的尖叫:“不好了,大姑娘要上吊!”
周臺官一家雞飛狗跳鬧成一團。
趙青聽了一會兒,現(xiàn)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周臺官娘子想要一箭雙雕,一面給他下藥,想要他非禮自己女兒,好賴上他;一面趁機栽贓雪枝,好除去心頭之刺。
他吩咐葉瑾釋放了雪枝,不再搭理周家眾人,眾人一起出了周府。
到了外面,慧雅湊到趙青身邊,小聲求趙青:“阿青,帶我去運河河堤的得月樓吃河鮮,好么?”
趙青笑著看了她一眼,吩咐葉瑾:“你帶著人先回去,我與孫師爺去運河河堤用午飯!”
葉瑾:“……”大人,憑什么您帶孫師爺去運河河堤用午飯,卻讓屬下帶著人回縣衙?
趙青才不管他,直接上了轎,和慧雅一前一后往東出城而去。
葉瑾不放心,指了四個老成些的衙役跟了上去,自己帶著其余衙役回縣衙去了。
趙青帶著慧雅去了運河河堤上最著名的酒樓得月樓,直接上了二樓要了兩個相隔的雅間——一間給那四個衙役吃酒,一間自己自己和慧雅用餐。
點完菜,得月樓的跑堂的出去了,慧雅走到窗前推開了雕花窗子,從運河上而來的風(fēng)凜冽而來,刺得她臉上的肌膚都是疼的,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趙青走過來,剛想把慧雅攬入懷中,忽然意識到慧雅身著男裝,便站在慧雅身側(cè),一起看運河上來來往往的大小船只。
慧雅有些擔(dān)心,道:“阿青,眼看著要進(jìn)入臘月了,若是運河上結(jié)了冰,這船上生意如何做呢?”
趙青笑了:“按照慣例,臘月是歇業(yè)期,那些客商也要回家過年的。”
慧雅這才放下心來,含笑道:“阿青,你今日怎么謝我?”
趙青秀眉微挑:“謝你什么?”
慧雅臉頰上一對梨渦時隱時現(xiàn):“謝我挽救了你的貞操啊!”
趙青:“……”貞操……
他的臉又紅了。
慧雅見他又臉紅了,不由輕笑出聲,淘氣地躬身行禮:“以后請叫我‘護(hù)草使者’,謝謝!”
趙青不禁也笑了。
菜肴6續(xù)送了上來。
菜是趙青點的,都是慧雅愛吃的菜,一共三菜一湯——酒浸江鰩、麻辣盤膳、水煮河蝦和酸辣鯉魚湯。
因為慧雅是一杯酒下去就要酒瘋,趙青沒敢讓上酒,只讓上了一壺上好的毛尖。
慧雅今日心情大好,放開大吃了一頓,然后笑著問趙青:“阿青,我是不是還算有用?”
趙青睨了她一眼:“是不是以后還想跟著我出來?”
慧雅被趙青說破了心事,故意使出哀兵之策,可憐兮兮低聲道:“阿青,等以后我懷了孩子,再出來就難了……”
這句話卻驀地打動了趙青——他和慧雅會長相廝守,會有許多兒女……
想到慧雅以后要為他懷孕生子備嘗辛苦,趙青的心驀地軟了,伸手?jǐn)堊』垩叛崧暤溃骸昂谩!?br/>
慧雅大喜,一下子撲進(jìn)了趙青懷中。
小兩口正膩歪著,跑堂的進(jìn)來添茶,一見眼前景象,忙道了聲歉退了出去。
慧雅笑嘻嘻:“喲,這下趙大人一個愛南風(fēng)的名聲可算是傳出去了!”
趙青:“……”
下午趙青把慧雅送回了東院,讓慧雅睡會兒午覺,自己依舊出去忙去了。
慧雅一直睡到了傍晚才起來。
待梁媽媽和月蓮侍候著她梳妝完畢,慧雅便吩咐她們:“你們先下去吧,叫李媽媽進(jìn)來。”
自從她和趙青成親,就給在東院侍候的這四個人做了分工——李媽媽掌管銀錢出入外加?xùn)|院廚房,梁媽媽負(fù)責(zé)迎送客人外加人情往來,月蓮負(fù)責(zé)梳妝外加掌管她的衣服飾,而小青則負(fù)責(zé)頓茶倒水。
李媽媽管著廚房,卻始終有些偏心,待她更加用心一些,每每準(zhǔn)備的飯菜都是按照她的口味來。
慧雅心中感激,卻知李媽媽這樣做是不對的,趙青雖不在乎,可她卻舍不得趙青受一點委屈。
李媽媽進(jìn)來之后,慧雅含笑起身挽著她的手在貴妃榻上坐下,絮絮地說了起來。
她先謝了李媽媽,然后又說道:“媽媽,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是誰?陪我最久的人是誰?”
李媽媽也明白了,當(dāng)下便道:“姑娘,我以后會待姑爺好一點的!”
慧雅笑了,柔聲道:“阿青待我那么好,他要陪我一輩子的,媽媽,你對他好就是待我好,他口味清淡,又愛吃面,你以后多做些他愛吃的,我無所謂的。”
李媽媽心中羞愧,忙忙地答應(yīng)了。
慧雅把身子靠在李媽媽身上,笑著道:“媽媽,無論到了何時,你都是我親近的人,我都曉得的。即使你八十歲了,我還是到哪里就把你帶到哪里,讓你給我做好吃的,你可不許推脫!”
李媽媽心下感動,眼睛濕潤了。
她最擔(dān)心的就是老無所依,慧雅就是她的精神支柱,聽慧雅這樣說,她心里一塊大石頭頓時落了地,往后在東院里便更勤謹(jǐn)了。
趙青晚上回來用飯,現(xiàn)有好幾樣小菜都是自己愛吃的,不由抬眼看向慧雅,慧雅狡黠地眨了眨眼,卻沒多說什么。
夜間外面下起了雪。
雪倒是不大,一粒粒的雪細(xì)沙一般密密落了下來,出“沙沙沙沙”之聲。
臥室內(nèi)彩繡大紅連珠縑絲帳內(nèi)紅燭高燒,一片春意盎然。
趙青中衣衣襟散亂著,正在后面劇烈動作著。
慧雅衣衫半褪跪在前方,被搖晃得鬢亂釵橫小臉泛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瞇著閃些淚光……
她直覺心尖顫渾身軟,嬌嬌怯怯道:“阿青……阿……阿青,求你了……”這已是今晚的第三次了,再弄她真受不了了。
趙青*太強,她真得出去躲一躲了,明日一定得想個法子……
一時事畢,趙青抱了慧雅去了浴間。他怕慧雅提前懷孕,因此都是弄在外面,所以事畢須得清洗一番。
第二天中午趙青回了內(nèi)院,卻只見到了李媽媽和梁媽媽,慧雅卻不知去哪兒了。
李媽媽見趙青面無表情,可是那雙鳳眼卻帶著一絲急躁,忙笑著道:“稟大人,江守備娘子上午來尋夫人玩耍,夫人帶著江守備娘子去紫荊書坊后面的宅子賞雪去了!”
趙青:“……”這個傻姑娘,賞雪哪里賞不了,非要去那個宅子賞!
李媽媽仿佛聽到了趙青心聲,馬上又道:“稟大人,夫人交代,她今晚不回家了,就和蘭娘子一起住在紫荊書坊后面的宅子,讓您自己在家里安置。”
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