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洪總說了這話,那么酒桌上的人就喝得更無節制了。</br> 一桌十余人,四瓶酒很快就見底。</br> 于是服務員過來詢問是否接著賓客開帶來的其他酒——剩下的酒水里有四瓶令揚二十年窖藏酒以及兩瓶源川特曲九年。</br> 路楠還沒說話呢,吳克誠那個聒噪的又不甘寂寞了:“路經理,你怎么還帶特曲過來,這也太不上檔次了吧。我們令揚今天可是帶了一整箱的二十年窖藏酒。”</br> 單從市價上來說,令揚完勝。</br> 黃達方聽著這話,有些著急:下午的時候,路經理說帶特曲,我就該勸一勸。但是我想著路經理可能有什么深意呢,就沒多話。沒想到,這一比較,我們帶的品鑒酒還是有些拿不出手了啊。</br> “要不要我打電話讓鄭晶……?”黃達方湊近路經理,小聲提議。</br> 路楠微微搖頭,這么做,豈不是被令揚的人牽著鼻子走?</br> 而且,她帶特曲,自有思量。</br> 早先就說過了,源川的經典酒是醬香型白酒,和‘種花家醬香型白酒標桿’——國酒的白瓷系列一樣,有著芳香突出的特質。而醬香這個香型,其實也是比較特殊的:有些人是真心喜歡那股子醇厚馥郁的醬味兒、有些人則是要顯得自己有品味,所以明明不喜歡卻還要裝喜歡、還有一些人比較坦誠,直接說喝不慣醬酒。注1</br> 喝不慣,是不能接受醬香型白酒的飲酒者最直觀的感受。</br> 路楠記得,未來的大數據研究表明,從白酒的香型上來說,南方地區的人其實更偏好濃香型的酒,比如特曲。</br> 這一點,重生前和重生后,路楠分別在巨江市和華安市得到了驗證,雖然華安市的源川特曲目前還遠遠沒有打開局面,但是這一個半月多猛增的銷量給路楠以信心。</br> 另外,研究過洪立軍發家史、又結合田愛珍提供的消息,路楠猜測,這位洪總年輕時恐怕在西南悶熱潮濕的那個省份待過不短的時間,那個省份也產名白酒,特曲與之同香型,都屬濃香型。</br> 【算是,賭一波‘回憶殺’?】</br> 基于以兩點原因,她才吩咐鄭晶領特曲九年。</br> 話說回來,即便沒有第二點取巧的緣由,路楠也并不覺得特曲酒的市價比經典酒低就拿不出手了。</br> 商品的價格只是貨幣提現,不代表價值。</br> 就像路楠一直認為,定價更低的特曲酒,在華安市的市場上,更有潛力也更有價值。</br> 她掛著得體的微笑,又是那一副不與吳克誠計較的從容模樣:“洪總,特曲和經典酒是我們源川酒兩種香型的代表,它們同宗同源同糧,只酒曲和釀造工藝不同而已。確實,現如今是經典酒的名氣更大一些,但是專業品酒師給源川特曲打的分也絕對不低。我想,洪總您肯定喝過我們的經典酒,但是有沒有喝過特曲我就不清楚了。今天既然是品酒,怎么能少了特曲呢,故而,我帶來了這兩種。您或可以嘗一嘗。”</br> 吳克誠聽了這番話,只覺得路楠可能還真有那么點做銷售的天分,聽聽她這張嘴,一副很專業的模樣,說的比唱的還好聽。</br> 但是只會說這些有什么用!哄騙外行人罷了!</br> 洪總剛才都說了懂酒、會喝酒、愛喝酒這三個條件。</br> 也就是說,這是他本人代表的名酒世家選擇酒廠的條件。</br> 在吳克誠看來,路楠才干這行多久?</br> 她怎么可能比自己懂酒?</br> 她會的,無非就是入職背的那些理論知識罷了,都是紙上談兵;</br> 也許她的酒量確實還不錯,但是自己久經酒場,難道會喝不過一個新人;</br> 還有關于愛喝酒這一點,倘若她喝得都沒自己多,那她路楠怎么敢在洪總面前說愛喝酒這三個字?</br> 【我還真就非得教一教源川的這位路經理,什么叫做//愛喝酒!】</br> 吳克誠內心戲非常多,甚至在心里立下宏愿。</br> 沒想到,洪總卻笑著對路楠說:“不瞞各位,我其實挺喜歡喝特曲的,車里備著的就是特曲酒。這樣,路經理,你帶來的也不用開了,直接品一品我帶來的酒吧。”</br> 洪立軍對秘書微微點了點頭,她便去準備了。</br> 吳克誠想說的話想做的事全部卡殼:這?</br> 此刻的他很想把自己剛才那句不上檔次給吞回去。</br> 秘書用酒店的手推車推進來兩箱酒,一箱是源川特曲,一箱是令揚特曲。</br> 洪總吩咐:“都拿出來吧。”</br> 都?服務員微微一愣,隨即立馬照辦。她從箱子里取出酒,一共十二瓶,分別是源川特曲3、6、9年份各兩瓶和令揚特曲3、6、9年份各兩瓶,在導菜臺一字排開,十分壯觀。</br> 路楠看了吳克誠一眼,不知道對方現在想不想穿越回幾分鐘之前neng死他自己——現在洪總讓人送來的都是他嘴里不上檔次的品相,還包括他們公司的產品。</br> 然而吳克誠這種人也不是全無優點的。</br> 比如說他臉皮厚。</br> 只要沒有人提,他就可以當剛才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甚至候笑嘻嘻地給大家伙兒推薦:“我們令揚特曲九年份。路經理,你嘗過么?我跟你講哦,做酒呢,一定不能只喝自己公司的產品,不然就會……有那么個成語來著,哦,對叫井底之蛙。所以,今天你真得好好嘗嘗我們令揚的酒。”</br> “吳經理有一句話又說錯了,我除了喝過我們源川所有品相的酒之外,也喝過令揚所有品相的酒,畢竟是競品嘛。”這后半句,又是路楠的玩笑話了。</br> 吳克誠一臉虛假的榮幸,更催促著說:“那路經理更要好好說說我們的特曲酒,到底怎么樣。”顯然是不相信,喝過令揚酒的全部品相?騙鬼呢。</br> 路楠無可無不可地笑笑,看著吳克誠上躥下跳讓服務員給整桌人都擺好裝了他們特曲九年的分酒器。</br> “來來來,大家嘗嘗。”</br> 眾人都舉杯,路楠這一杯沒用金手指,而是含著酒轉舌細品了一番——雖然重生前也喝過,但是畢竟間隔時間太久了,不足以想起前中后三調的全部滋味。品完之后,她才讓這口特曲消失。</br> 吳克誠期待卻不懷好意的問:“怎么樣?路經理來點評一下。”</br> 路楠轉了轉手里的空杯,放下之后不疾不徐地說:“如果說經典酒的口感是回味悠長、空杯留香的‘內秀’,那么特曲酒的特點就是開瓶噴香、入口溢香的‘外秀’。所以醬香型和濃香型這兩種白酒香型能夠成為主流香型并不是沒有理由的。”</br> “再說令揚特曲,和源川特曲一樣,用的是美酒河的酒,不過選糧的品種和我們源川的略有不同,我們用的是圓頭小紅粱,令揚用的是口感偏糯質的高粱,這也就是兩家雖然都產特曲,但是口感方面還是有一些區別的原因之一。令揚特曲酒香濃郁、口感偏甜,酒體中有一種糧食熟透發酵的豐美,又有一絲微酸,這種酸并不是釀酒失敗導致的,而是頭道取酒突出糧香所無法取舍的伴生滋味。”</br> 路楠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清冽的。</br> 她將令揚酒的特點娓娓道來,用大家能聽懂的詞匯客觀地褒獎,不自覺就讓人聽進去了。</br> 【真是失策,讓她給裝到了!】吳克誠還沒來得及說點什么搶回主動權,洪立軍就來了興致:“哦,路經理那你大家說說,貴公司的特曲酒,在口感方面和令揚特曲的區別是什么?”</br> “洪總,不如我們邊品邊說?”路楠提議。</br> 洪立軍點頭:“是,這樣直接更明了。”</br> 然后他對服務員說:“再開一瓶源川特曲九年。”</br> 路楠補充了一句:“小酒杯也換新的。”</br> 于是吳克誠眼睜睜看他辛苦讓大家都喝令揚特曲的努力化為烏有。</br> 路楠等大家都滿上酒,才給自己斟了一杯,繼續說:“而我們源川特曲的酒香更霸道一點、入口對舌尖的刺激更強,那是因為我們用的圓頭小紅粱醇溶性蛋白質含量更高,有著恰到好處的醇類物質,才能更好地呈味,做到入口有四味:辣、麻、甜、爽,品酒的時候,從舌尖到舌中再到舌根,循序漸進地體會濃香型白酒的精髓。”</br> 眾人聽著源川這位年輕的城市經理的話,抿下一口源川特曲,然后恍然大悟:“是這四個味!總結的真好。”說話的,是洪總這邊的人,名酒世家總店店長。</br> 這位店長說完之后才發現酒桌上有點過分安靜,于是略帶心虛地看了洪總一眼。</br> 洪總放下杯子,笑了:“路經理,我現在相信,你是懂酒、會喝酒的人了。”</br> 路楠被夸了也未有得色,只是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客套地說:“洪總過獎了,早就聽聞您才是愛酒之人,我這是班門弄斧。”</br> “路經理謙虛了。剛剛我聽你品評兩款特曲酒,獲益良多。那么,你覺得,如果我想要做特曲,令揚和源川的哪個更好呢?”洪總問。</br> 問得這么直截了當。</br> 這話一出,不僅吳克誠緊張,就連黃達方都不自覺地攥住了身旁小胡的手。</br> 路楠回望洪立軍,開了個玩笑:“洪總,你這是為難我,看看吳經理的表情,好像要吃人。”</br> 而后她認真地說:“這兩者都是好酒,單看廠方和經銷商的人怎么推而已。”</br> 作者有話要說:注1:46章提到過。</br> 中午一點加更。</br> ******</br> ps我不曉得你們能不能體會,這一章好!難!寫!</br> 其實那些行業干貨可能并不是那么重要,看過去只是幾秒鐘而已,但是還是花我不少時間。</br> 我倒是想讓女鵝直接喝倒吳克誠呢。但是那樣顯得不夠高大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