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好笑地問:“我不去。怎么?擔心帶不好隊?”</br> 林燕老老實實說:“是有點。我從來都沒去過蓉城,對總部什么情況都不了解,頭一次過去就要帶著四方建筑的人和他們的貴賓戶,萬一說錯話、做錯事怎么辦?”</br> “放心吧,總部那邊也不是第一次搞此類型的活動了,食住行他們都會安排好,你只要負責去長長見識、拍拍照片,順便在上下車、入住酒店的時候清點好我們帶過去的人,及時通知行程信息就好。”路楠一錘定音,“這個先不急,你就稍微催促一下范經理那邊,讓她抓緊考慮好人員名單和至少兩個以上的出發時間。眼下還是先忙大型品鑒會的事情吧。”</br> “好的,路經理。”林燕點頭,出了辦公室。</br> 這次親自接手大型品鑒會,林燕才知道去年飛翔那一場活動能夠順利圓滿地結束有多么不容易。</br> 比如說,她信心滿滿地去找范經理對接,卻在第一個問題上就卡住了。</br> 這場大型品鑒會的主題和主推產品是什么?</br> 這兩個(其實也可以看做是同一個)問題沒有達成一致,根本就沒法進行之后的環節。</br> ……</br> 林燕是有四方建筑的銷售數據的,她根據數據分析,得出的結論是:主推產品當然應該是走量最多的經典酒十年份海闊豪情。</br> 但是!章祺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看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三款的包裝和市場定價之后,對范經理說,他更中意二十年的。</br> 無他,瓶身更豪華、價格也更上檔次。</br> 林燕試圖通過范經理去說服章總,但是范經理的態度很‘光棍’:“章總做的決定,基本上是不會因為別人的勸說而更改的。”</br> 出于對這場活動的責任心,林燕只好求助路楠:“路經理,可是從四方建筑的實際銷量來看,賣出數量最多的還是經典酒十年。”</br> 路楠稍微提點了林燕幾句:“從賣出數量來看,確實是十年份的最多,可是你忽略了一個問題:從賣出金額上看,十五年份的經典酒只比十年份的了少了十幾萬元而已。上半年至今,商務用酒還是以自飲和送禮為主,但是之后幾個月,會議和宴會用酒會會越來越多、送禮的檔次也會因為某些原因跟著提升,說得直白一點,人都是要面子的;商人更是好面子。十年份和十五年份的酒在終端渠道上差價只有二百元,在團購渠道上的差價就更小了。根據市場行情判斷,后續會有更多的人在考慮過二十年份的酒價格偏高之后,轉而選擇十五年份而非十年份的。”</br> 林燕努力地消化路經理所說的內容,然后不太自信地說:“所以,我的思路也是錯的。四方建筑的大型品鑒會應該以十五年份為主推?”</br> 路楠雖點頭,卻也謙虛地說:“當然,我也不能說自己的判斷就是百分百正確。你可以問鄭晶要前幾年的銷售統計——但前幾年只有幾家小型經銷商和宏圖酒業的記錄,數據為小部分參考意義。”</br> 其實但凡路楠開口,可以直接從省辦內勤何曼琳那里要到全省的數據。只不過,她已經給林燕提供了思路,具體的做事方法,當然是要林燕自己去琢磨的。</br> 這不就是帶人的樂趣么?只要對方不出大紕漏,我就盡管旁觀就是了。</br> 林燕猛點頭,她其實已經相信路經理所說絕對是正確的。</br> 但是查資料這事兒還是必須干的,不然下次再遇到類似問題,又被路經理指出思路錯誤,她真的會覺得自己辜負了路經理的信任。</br> “只是,范經理說,章總那邊可能不太容易說服。”林燕小聲補充了這句,“我……”</br> 她見章祺的次數并不多,就在這有限的次數中,還每每都不自覺地開始緊張。</br> 大概是因為章總總是西裝筆挺、頭發用發膠打理得服服帖帖,露出凌厲的眉眼,和林燕之前接觸過的經銷商們都太不一樣了。除了穿著之外,章總的言行舉止也很迫人,他說話從不拖泥帶水,也從不委婉,坐著的時候氣場就很強大了,站起來就更不用說。</br> 反正林燕覺得,面對章總簡直比面對自己公司的省辦總經理還可怕……</br> 章祺這個人,確實攻擊性很強。</br> “好,這次就讓我來說。”路楠的語氣沒有很嚴肅,但是林燕莫名地覺得有些羞愧。</br> 路楠致電章祺,對方顯然猜到了她想說什么:“路經理也覺得二十年份的酒不適合做大型品鑒會的主題?”</br> “有一點不成熟的小意見,不知道章總有沒有時間聽。”</br> 章祺想了想: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br> 看在這句話的份上,他還是愿意抽時間路楠打算說什么:“今天下午三點,或者明早上十點半,我都有空。”</br> 路楠笑著說:“就今天吧,一會兒見。”</br> 下午兩點五十分,路楠帶著林燕出現在四方建筑前臺,章總現在的秘書姓姜,姜秘書已經在前臺等候了。</br> 進了辦公室之后,路楠稍提了提之前同林燕解釋的銷量金額比例和根據以往慣例推測的消費者心理,接著又說:“我知道,四方建筑頭一次辦大型品鑒會,章總肯定是想要做到盡善盡美的。從定價方面來說,二十年份也的確是經典酒系列的重中之重。”</br> 章祺兩手輕輕搭在一起,做塔尖狀:“但路經理還是不贊同我的想法?”</br> 路楠從包里拿出平板電腦:“或許章總可以看一下我們公司在部分五星級酒店開設的奢香藏品店以及去年海臨市經銷商大型品鑒會的風格。我個人覺得,大型品鑒會的主推可以用十五年份,但是宴會廳展品區的重點完全可以是生肖紀念酒、三十年、五十年、百年、以及我為您爭取到的兩瓶傳世窖藏系列酒。”這樣的面子夠不夠?</br> 章祺挑眉:“你說的展區風格具體有哪幾種?”</br> 路楠熟練地從找出照片和視頻:“章總您看……”</br> 一小時后,章祺同意這次大型品鑒會的主推酒水是經典酒十五年天香國色。</br> 林燕走出四方建筑的大門時,第n次心服口服地對路楠說:“路經理,我真的還有得學。”</br> “那就學么,我又不收你學費。”路楠開了個玩笑。</br> 路經理出手,使得源川華安市辦和四方建筑就大型品鑒會的主題和主推產品達成一致,但這并不代表林燕就可以松一口氣了。</br> 經銷商那邊一會兒就冒出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根本不管實施難度、廣告策劃公司那邊又動不動就說一分錢一分貨這種話實則就是想要搞增項……林燕去了宴會廳一次又一次,施工效果圖看了一版又一版,大到整體布局,小到源川元素,最起碼修改了三遍以上的活動流程——就這,還有很多待定環節。</br> 她覺得,這場活動搞完,自己沒準可以去應聘宴會策劃。</br> 以上只是玩笑,現在誰讓林燕辭職她都不可能答應的,用她的原話說:攆都別想把我攆走!</br> 當晚,林燕和項菲菲通電話——她們原本就是同校不同專業的校友,又是同一批調來岒江省的,私下聯系自然頻繁。</br> 林燕有些興奮地說了最近發生的事,包括大型品鑒會和尋香之旅的事,末了略帶點憂愁:“雖然路經理說我帶隊不需要做什么,但是我還是有點擔心……”</br> 項菲菲一直都是犀利的人,她直接張口:“別(第四聲)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br> “你那邊是怎么啦?”林燕一邊吸泡面一邊問,“我記得你和我說飛翔的楊總六月底的時候也續了五百萬的約嘛。按照路經理給我的那個品牌部標準看,飛翔也可以參加這個活動呀……對哦!你帶隊嗎?說不定到時候我們還能碰上。”</br> 項菲菲想吐槽的就是這一點:“不可能碰上。徐文濤說我之前沒有此類活動的經驗,擔心我帶隊的時候做事不周全,所以這次活動他本人親自帶隊。”</br> “嗯?”林燕嘴里還塞著一口泡面。</br> “其實我想了想,徐文濤這種做法才是大部分領導的做事風格吧。驍哥和路楠那樣的人,終究是少。”</br> 陳驍和路楠是什么樣的人?遇事把握一個大方向,肯放權讓手下得到鍛煉機會的人。</br> 林燕也很贊同項菲菲說的話:“是啊,想起來還有點奇妙。去年驍哥讓路經理負責飛翔的大型品鑒會,現在路經理讓我操辦四方的大型品鑒會。你說,我是不是再努力努力,就能跟著路經理的腳步,當上城市經理啊?”</br> 項菲菲酸溜溜地說:“你再這樣我要開始嫉妒了!”</br> “別別,我就是開玩笑,我和路經理之間最起碼還隔了十個八個劉陽吧。”林燕停止刺激老鄉的行為,轉而說起別的八卦,“我上次不是和你說,劉陽去獅城了嗎……”</br> 八卦嘛!項菲菲一直很愛聽的,她一下子就精神起來:“對對對,你上回說到這兒,怎么樣,都過去快兩個月了吧,她和那個小章總分沒分?”</br> “分沒分我是不知道。”林燕羨慕地說,“但是我聽四方那邊的總會計說,小章總他們在獅城接到了一個大訂單——我才知道原來人家的國慶節在八月哎,然后哦哦,那個戶好像是劉陽開發的,就這一單子,提成大概就有將近三萬塊,原來和諧酒在國外賣得這么好啊……”</br> “那人家前期工作肯定也沒少做。雖然都說國外做酒銷的模式和國內完全不同,但是像我們這種出了國一個人都不認識的人,肯定還是賣不動酒的。”項菲菲倒是沒有很吃驚:“洪丹妮不是在璐姐升職之后對接威購嗎,她說黃總那邊今年和諧酒也出了不少,大概率是要超額回款了。”</br> 兩人嘰嘰喳喳說了些八卦,電話最后,項菲菲語重心長地說:“林燕,我是真的羨慕你。你可千萬不要浪費這么好的鍛煉機會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