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之前——</br> 事實證明路楠的記憶力依舊那么可靠。</br> 她當初是出于對競品令揚酒的關注,才越發仔細地讀了娛樂新聞,記住了導演接受采訪時說的開拍日期。</br> 現在看來,別的籌備、拍攝逸聞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最起碼開機時間這一點是準確的。</br> 路楠成功從溫綏大酒店負責人李總那邊拿到近期與影視城預約場景使用的劇組名單之后,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俞導的名字。</br> 既然有李總幫忙牽線搭橋,想要聯系上對方就不是什么難事了——你必須得承認,有些圈子看起來好像離你很遠,但是一旦能把有關聯的客情關系夯實,得到引薦,那么那些平時看著與你毫無關系的行業好像也就不那么神秘了。</br> 路楠致電俞導,確認了俞導人現在就在溫綏。</br> 她說了引薦人,又說自己有投資意向,俞導一聽:這可是瞌睡送枕頭的好事。</br> 但是俞導也知道自己商務談判有幾斤幾兩,馬上聯系了老搭檔秦姐即他的制片人,向對方求助。</br> 這兩人先碰頭,俞導就開始拍秦姐的馬屁:“您真是我親姐!”</br> “拉倒吧,也就是看在咱們所剩無幾的同窗情誼份上。”秦姐不客氣地說,“你說有投資人聯系你的事兒,靠譜嗎?”</br> “應該挺靠譜?李建偉的朋友。而且我聽人家說話挺真誠的。”俞導撓撓頭,“你不是和我說咱們預算還缺點兒么,本來我就打算邊拍邊化緣的……現在有送上門的,那就見見唄,也沒什么損失。”</br> 話是這么說,但是等路楠出現在溫綏大酒店水吧的時候,秦姐還是不著痕跡地瞪了老同學一眼:這是投資人?該不是另辟蹊徑來投簡歷的新人吧?長得確實還行,但是要想出現在大熒幕里,這種長相就有點普普通通了啊。</br> 俞導也有些懵:“你是之前電話聯系我的路總?”這么年輕?</br> “不敢當,我就是之前聯系您的路楠,只是經理而已。”路楠已經盡量穿成熟的職業裝了,她笑笑,“這邊不方便談事情,我去安排一個包廂吧。”</br> 其實剛才俞導也說都快飯點了不如約在酒店餐廳,但秦姐嘖了一聲,他就收回這個念頭:還是窮鬧得。</br> 路楠只當做沒有看見他們的眉眼官司,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李總,是我,路楠。對,今天過來了也見到俞導了,真是謝謝您。不過還有點小事要麻煩您一下,我想走走后/門要一個方便談事情的包廂。好的,謝謝您了。”</br> 俞導無聲地對秦姐說:“就是李建偉,溫綏大酒店的總經理。”</br> 不出五分鐘,便有酒店服務人員過來:“路經理,李總讓我給您帶路。”</br> “有勞。”路楠頷首,接著起身對二位說,“那咱們換個地方聊正事吧。”</br> 秦姐稍微放下點心:看樣子應該,不是騙子……吧?</br> 俞導樂觀地想:也許是個富二代呢!</br> 進了包廂之后,路楠問了兩位是否有忌口,然后安排了幾個菜,等上菜期間,雙方開始寒暄。</br> 路楠只說是從朋友那里聽了一耳朵,所以對俞導即將開拍的電影很感興趣,談話間,她不經意地提起了俞導這些年屢拍屢撲的影片中一些可取之處與巧思。</br> 【當然,這要感謝影評人的總結。】</br> 俞導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秦姐卻是精明的:“老俞之前拍的那些咱們就先不說了。不知道路經理對我們這次籌備的項目有什么想法呢?”</br> 路楠坦白地說:“其實我目前只知道項目備案的梗概。”</br> “梗概不過百字,路經理倒是慧眼識珠。”秦姐頗為玩味地說。</br> 路楠一臉真誠地說:“一來是對俞導有信心,二來向編劇的風格也是我十分欣賞的,三來我覺得這部電影內容將會和酒水有深厚的聯系。我們公司的產品應該很適合做植入,所以有贊助意向。”</br> 俞導連連打斷:“路經理,你是不是弄錯了,我這部電影主要說的是漆器,和酒沒什么關系。還有,你說的是贊助?不是投資嗎?”</br> “俞導放心,我沒有弄錯。”路楠解釋,“從備案梗概可知,俞導這部影片講述的是朱家祖孫三代在歷史變遷、社會制度新舊更替過程中如何將金漆手藝傳承并且發揚光大的故事。我只有幾分粗淺的見識,便由此推測,俞導的本意是想弘揚非遺文化,展現朱家三代人觀念的沖突碰撞,以及他們之間的親情羈絆。”</br> 俞導不由自主地點頭,是的,就是這個意思。</br> 路楠又接著說:“到底是贊助還是投資,這是由我客戶決定的,也取決于——劇情。”</br> 秦姐按了一下老俞的胳膊,讓他不要添亂。然后開口,當然不可能直接給路楠看劇本,不過說一說大綱也是無妨的。</br> 其實路楠現在就好像是拿著通關副本復盤。</br> 她知道對方想要在電影中表達什么。</br> 但是她不能讓對方知道她知道,不然就解釋不清楚了;也不能做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這樣還怎么同尚有文青氣質的俞導、精明能干的秦姐往下談呢?</br> 所以這個度,很難拿捏。她全神貫注地聽完秦姐對影片大綱的描述,含笑說:“沒錯,我覺得這樣的劇情很適合穿插酒文化元素。”</br> “這和酒有什么關系?難道說祖孫三代,都是男人等于都愛喝酒,就因為這個,源川的酒想要做植入?”秦姐是始終保持理智的人。</br> 路楠并沒有覺得對方太過強勢,畢竟是她主動找上門的嘛。</br> 她笑著說:“我之前看過資料,髹漆工藝可以溯源到新石器時代的河姆渡文化,其中金漆工藝與之同源。最具代表的朱金漆形成于唐宋、廣泛應用于明清,同許多民間傳統手藝一樣,因戰火等緣故,朱金漆工藝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幾近失傳……我想俞導愿意拍這樣一部影紀備字號的電影,而非影劇備字號,那么顯然是對金漆木雕這種傳統工藝的落寞深以為憾,此類側重紀錄的電影,適當穿插一些年節祭祀、五齊三酒正合我國傳統文化中‘羽觴醉月’之情境——酒以載思、酒以載情。我是一個不怎么有文學修養的人,但是直覺覺得酒與漆器相配,甚為絕妙。”</br> 俞導聽得入神,啪嗒一下放下筷子,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老向,別孵蛋了。有贊助商找咱們。我突然想到有幾個情節特別適合植入,天衣無縫的那種!你快來,咱們見面聊。”</br> 秦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俞導一眼,只好接著往下說:“想必路經理也知道了,向北是本片的編劇,情節構思等問題得等他到了才能談。”</br> 路楠點頭:“這是自然。”</br> ……</br> 向北最開始以為老俞終于被五斗米逼得發夢癲了,愣是看在制片人也在的份上才打車趕過來。</br> 此時包廂的菜都已經撤走,換成清茶一壺。</br> 向北到了之后,路楠甚至只來得及做了個自我介紹,其余的話就被俞導搶過去說了。</br> 這位文青導演手舞足蹈、興高采烈:“酒!藝術沖突!升華情感!三代人的思想碰撞!守舊與革新!就是我想要的那種效果,老向你知道伐,你懂伐?”配上他慣用的五爪掏心往外送的動作,真的有些癲。</br> 和老俞合作這么多年,向北當然是懂老俞多年執導一直在追求的東西,但是——作為編劇,他也是有自己的職業操守的,他說:“我需要考慮一下。”多一條暗線哪里是幾個鏡頭的事,還得考慮前后呼應,麻煩著呢。</br> “沒問題,我可以給向編劇提供一些我們源川酒的資料。”畢竟只有更了解要植入的商品,才能將之自然地融入情節中,起到正向作用。</br> 向北看了秦姐一眼:“也就是說,要咱們先改了劇本,才能談贊助的事兒?”老俞,你什么時候跌份兒成這樣了?</br> 路楠認真解釋:“并不需要大動劇本,只是希望向編劇您改動幾個場景,增加一點隱喻作用罷了。”</br> 秦姐調整了一下坐姿,展現出了她身為制片人的專業:“剛才路經理說的,都是你方的想法和要求,那么在此我想問,路經理這邊能提供給我們的,是什么呢?”</br> “我能提供兩個以上有贊助意向的客戶。”路楠正色道。</br> 她這絕對不是吹牛。</br> 之前路楠就糾結過,與俞導聯系上之后,將贊助的機會交給哪一位經銷商。幾番思量,她決定將此消息知會華安市所有上規模的經銷商——單一流通渠道的就不考慮了,畢竟人家沒有這個經濟實力。這么一來,除了‘一超’四方建筑之外,還有‘多強’:名酒世家、愛珍酒業、宏圖酒業和溫綏大酒店。</br> 這其中,路楠判斷:按照李建偉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行事風格,溫綏大酒店對此應該不會感興趣;宏圖酒業今年回款任務岌岌可危,足可以表明韓建新要么手頭不寬裕、要么重心已經不在白酒上了,估計也不愿意多這么一筆開支。</br> 【不過沒事,還有其他仨呢。】路楠樂觀地想。</br> ……</br> 三天后,李建偉和韓建新果然婉拒了路楠的提議,于是路楠在華安市大酒店宴請章祺、洪立軍、田愛珍。</br> 因為電話里說得不夠清楚,所以人到齊之后,路楠也沒賣關子,直接開始分發資料。現在她手里有向北改過的幾個情節還有俞導這部片子的基本資料——是秦姐準備的,不得不說她相當專業,這可比梗概詳細多了。</br> 章祺等人在看資料的時候,路楠也在暗暗觀察三位的神色,以此推測他們對這個贊助項目是否感興趣。</br> 作者有話要說:羽觴出現于戰國時期,一直延續使用至魏晉,名稱逐漸通俗化為"耳杯",其后逐漸消失。</br> 自羽觴問世以來,觴既是羽觴的省稱,同時又成了所有酒杯的通稱。</br> 在中國各地的考古發現中多有羽觴出土,材質有漆、銅、金、銀、玉、陶等。漆、銅、金羽觴多是實用的器物,而陶羽觴是一種隨葬用的冥器。</br> ******</br> 漆羽觴出土數量很多,湖南長沙楊家灣六號墓曾一次就出土20件。</br> 也就是說!沒錯!屢拍屢撲、屢撲屢拍的俞導,這次拍的是個紀錄片!</br> ——乍一看又是要撲的命啊!</br> ******</br> 我自己都覺得字數好少,可是這段寫起來依舊很費腦。</br> 多擔待!</br> 軟萌知少,死不悔改~</br> 下章依舊是談判內容,后文不寫拍攝(這一環節與女鵝無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