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祺擺出傾聽的姿態:“路經理請說。”</br> 路楠開門見山地問:“章總是不是對溫綏影視城的后期工程項目感興趣?”</br> 章祺并不意外路楠知道這個消息,更沒有被猜中心思后的不悅。</br> 他勾了勾嘴角:“沒錯。”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br> 路楠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接著說:“溫綏大酒店也屬于影視城集團,起初只是影視城項目的配套設施而已。酒店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除了影視城附近的總店占據地理位置便利的緣故之外,溫綏市其他分店以接待旅客為主,另外周邊縣市近年來也逐漸有分店,這其中李總功不可沒。經過這些年的接觸,據我了解,李總是一位在事業上很有進取心的人……”</br> 這是實話,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能干到幾家連鎖酒店的總經理級別,怎么都不會是混混日子而已。</br> 路楠想,章祺大約是想通過李建偉,去結交影視城集團的高層領導,畢竟溫綏大酒店總店可是影視城集團宴飲的唯一酒店;雖然酒店這一塊業務的營業額完全不能和影視城相比,但它依然是集團內獨立的子公司,李建偉在集團中的權利有多大先不說,職位是不低的。</br> 章祺想要對方幫的這個忙可和之前路楠拜托李建偉幫她留意影視城將入駐的劇組名字不一樣。</br> 路楠所求只需李建偉舉手之勞,章祺想得到的卻是要李建偉花大力氣的。</br> 李建偉未必會愿意幫,即便答應,恐怕章祺也要付出不少。</br> 路楠把這番考量委婉地說出來。</br> 章祺點頭,表示理解:“這是當然的。話說回來,我對溫綏大酒店的規格與環境很滿意,之后宴請客戶一定會多考慮去那邊。”這只是明面上的好處,實則還會有什么酬謝就不需要對路楠說了,想必她也能猜到。</br> 路楠微微地搖了搖頭,似乎是不太贊同。</br> 許之以利。</br> 這確實是時下生意場上請人拉關系常用的手段,但并不那么牢靠。</br> 因為付出方必須確保,這份利必須是對方迫切需要的。</br> 李建偉會缺四方建筑在宴席或者長期包房間方面的這一點營業額么?顯然不缺。</br> “只靠人情和一時的好處,比不上長久的利益更打動人心。而且,章總你所說的,也未必是李總所需要的。”這一點,從路楠幫李建偉策劃餐飲活動之時,她就感受到了。這位李總,現在想要的,極有可能是將職位再往上挪一挪,而非這種蠅頭小利。</br> 章祺聽完,也不意外。</br> 看,若論對人心、人性的了解,自己那個傻子弟弟和劉陽加起來再乘以二,都比不上一個路楠。他微微挑眉:“所以路經理剛才說有一個想法,是什么?”</br> 路楠從托盤里拿起茶杯,一個一個地排在桌面上形成一個三角形,三角形中央是茶壺:“建立……更穩固的關系。”</br> “嗯?”</br> “就好比,這三個杯子分別代表章總您、李總和源川市辦,那么中間的茶壺就是我們三者的交集與共同利益所在——茶壺倒水,雨露均沾嘛。”路楠給三個小茶杯都添滿茶水,“如果拿掉了茶壺,我們三者之間沒有一個最直接的利益牽扯,大家喝完自己杯子里的,可就什么都沒有了。我固然可以作為中間人將您引薦給李總,并且幫您從中說合,但是之后呢?李總是否愿意替您介紹影視城其他高層?李總是否愿意承擔其中風險?章總您又愿意花多大代價去酬謝李總及其他高層?愿意花多大的力氣去拿下工程呢?”</br> 路楠笑了一下:“我是個外行,但我猜測影視城的工程項目那么大,想要參與的建筑公司恐怕不計其數吧?”</br> 沒錯。</br> 這種大型的項目,就連國內前x強都會想來摻一腳,每一次招投標眾建筑公司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br> 章祺很習慣通過自身的人脈去發展關系,這一點連行業潛/規/則都談不上。</br> 章祺端起最靠近自己的茶杯,喝干其中的熟普洱,然后將杯子放回原處,看著茶壺問:“路經理的意思是,現在我與李總的共同點不過都是源川的經銷商而已,這點牽扯,遠遠不夠。”</br> “對。不夠,就再人為制造。”路楠說出了她在章祺說到溫綏大酒店之后就閃現出的一個念頭,經過這十幾分鐘你來我往的交談,這個念頭已經被她完善成了初步的方案,現在就看能不能說服章祺了。</br> 如果能說服章祺,那么李建偉那邊的問題就不大,這可是一舉三得的好事。</br> 路楠手腕纖細,卻能穩穩地將剛才被章祺喝完的茶杯添上茶水:“不知道章總有沒有聽過‘企業定制酒’的概念?”</br> 雖然章祺做酒水行業時間短,且平時也基本不分神管這一攤子的事,但是企業定制酒這幾個字還是很好理解的:“路經理的意思是?”</br> 路楠放下茶壺,調轉壺嘴沖著距離他們兩人最遠的那個茶杯:“我的意思是,溫綏影視城可以和我公司定制一批酒,而章總您,可以作為對方公司的分銷商。”</br> 章祺坐直身子,他好像聽懂了,但是操作還需要路楠解釋。</br> 在路楠看來,溫綏影視城在全國已經頗有名氣了,大可以定制一批酒水,采用專門的外包裝、專門的瓶身、做上影視城的元素,成為影視城集團的特色及溫綏大酒店的專供酒。</br> 這根本花不了多少錢,卻一定能有極好的營銷效果。</br> 就比如后來,故宮博物院都出周邊了呢……</br> 溫綏影視城有這么好的先天條件,目前只賺旅游業的錢,難道不覺得可惜嗎?</br> 這個問題,其實路楠其實也從李建偉那邊得到了解答。</br> 影視城集團的高層不覺得可惜,因為旅游業的錢就足夠整個集團賺得缽滿盆滿,年營收百億。</br> 影視城周邊在他們看來,無異于雞肋——溫綏附近還有個烏城呢。</br> 烏城小商品有多發達?</br> 什么小玩意兒買不到?</br> 去那邊批點貨過來,放在景區,照樣賣的很好!</br> 何必費精力自己去搞什么周邊?搞什么定制?</br> 這不能怪影視城高層思維僵化,事實上就是如此,現在全國景區賣的手工藝品幾乎都來自于烏城。</br> 鑒于旅游業是金疙瘩,影視城集團對配套的酒店業務一向都是放羊吃草的,從多年不變的一百萬餐飲渠道合同量來看便可知,李建偉平時和他們集團要費用應該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br> 所以,定制酒的想法,路楠先前就和李建偉提過,當時得到對方的搖頭苦笑:“路經理,不瞞你說,這個項目我也想搞,就是集團不批經費啊。老總倒是和我說了實在話,說我如果自己能搞起來,不麻煩總部,那就最好了。”多可笑,普通品質的定制酒,一批最多一兩百萬,偌大的影視城集團居然不給經費,讓他一個子公司總經理自己去搞。</br> 就是因為影視城賺錢,所以其他配套的子公司只要求穩,不支持他們求新、求變。</br> 章祺完全明白了,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傾了傾身子,眼神緊緊地盯著路楠:“如果我承諾包銷溫綏影視城的定制酒……”</br> 路楠半點不受對方氣勢影響,淺淺一笑:“不用包銷,章總您只要在頭一年拿走70-80%的貨就行。第二年開始,恐怕影視城那邊也不會放這么多貨給您呢。”</br> 為什么?因為路楠有信心,溫綏影視城的定制酒一定能打開市場。</br> 這其中,有兩點尤為重要。</br> 第一,影視ip的價值——路楠知道,一個好的ip能帶多少貨。《朱金漆》這么好的東風擺在眼前,為什么不借?當然,授權費用在商言商,想來秦妍方代表的劇組和朱老先生本人都會給出合適的價格。</br> 第二,定制酒不受竄貨的限制——畢竟定制酒數量有限,包裝有特色、價位是另定的,絕大部分情況下,只是被零散地帶到其他城市,不會對當地經銷商產生什么影響、更不會沖擊原有產品線的價格體系。</br> 章祺沒有把路楠的后半句話當真,只是開始仔細詢問定制酒的費用。</br> 路楠是專業的,即刻給他講解:“源川為客戶提供定制酒,起定量為一噸。酒精的密度比水小,基本上一噸酒可灌裝2000-2200瓶成品酒。定價和客戶要求的酒水品質、包裝材質、定制數量有關,具體金額我現在還不能給一個精確的數字,這得總部核算才作數。不過我可以給您一個價格區間,一般定制酒用中等品質的酒水就行,比如九年份的特曲,市價388一瓶,出廠價您是知道的……”</br> “如果,整個定制酒的費用在兩百萬之內。”章祺心中飛快盤算:實際分銷百分之七八十的貨,也就是以一百多萬的成本,與李建偉徹底捆綁在一起,在影視城集團掛上了名號……</br> 這筆費是比他自己找門路的開支要大一些,但是按照他之前的行事的方式,找門路只是第一步而已。將找關門找關系的費用從頭到尾全部合計下來,恐怕還不止這個數。更重要的是,這一百多萬并非砸進水里,而是成為了酒,只要賣出去,哪怕賣得慢一點,也算是回籠部分資金了。</br> 李建偉想要創新的業績,但又不想擔賣不出定制酒的風險;</br> 章祺想要結識影視城高層,但卻沒有靠譜的門路;</br> 路楠:兩邊都是客戶,與其看你們為難,不如我給你們排憂解難。</br> 【再進點貨吧。有了定制酒,你們一個可以創新、一個可以拉關系。】</br> 【至于我,只是順便多了一筆一次性收70%定金+出貨前付清30%尾款的‘小’訂單。】</br> 【不是挺好?】</br> 這就是路楠所說的三贏。</br> 路楠微笑著,等候章祺的反應。</br> 他是其中掏錢最多的人,相當于溫綏大酒店和源川華安市辦簽署定制酒合同之前,章祺就要和李建偉簽好分銷合同。</br> 風險是肯定有的,就看章祺是什么想法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