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浩白這種丟人的、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不同,和諧酒又簽下一個新的經銷商是件好事,路楠昨天讓齊靜打印合同的時候就猜到,不出三四個小時,整個市辦就會知道了。</br> 這并不是說齊靜這個人嘴巴碎。</br> 都已經簽定合同的事兒了,說出來讓其他部門羨慕一下怎么了?先前他們和諧酒羨慕別的品牌部的時候還少嗎?</br> 再說,市辦總共就這么點兒大,昨天章祺和章禮走進來的那個氣勢,霸道總裁商務精英、豪門公子紈绔二代,兩種款式都湊齊了,不管哪一種,臉上都寫了三個字:不差錢。</br> 這里的會計內勤等等能在京市干幾年,眼睛都毒辣得很,上次雖然關于夜宴酒宴的遲總是大家看走眼了,但這次這二位的簽約誠意滿滿,她們都覺得路經理可以在四月剩下的五天里搞定這個新客戶。</br> ↑沒想到路楠的本事比她們設想的還要大,不需要四五天,進辦公室后,是五十分鐘就談妥了。</br> 齊靜聽到召喚去準備合同的時候,頂著其余內勤驚嘆的目光,心里頭是與有榮焉。</br> 路楠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攀比。</br> 市辦的的內勤會計人事全部都是女孩子,年輕女孩子整天坐在辦公室里,聊一聊八卦、比一比吃穿,那再比一比各自部門的業績也是常態。在不涉及造謠傳謠、污蔑詆毀的情況下,都是一群可愛得如同小麻雀的姑娘們。</br> 不過她還是在心底加粗記上一筆:以后有需要保密的意向客戶,絕對不能帶到市辦來談事情。</br> 路楠帶著她手下的人率先進了辦公室。</br> 梁希明因為昨晚上李浩白被帶走之后也一同去做了個筆錄,又被對方扒拉著說一定讓他想想辦法等等,折騰到很晚才睡,今早比平時遲了幾分鐘到市辦。</br> 他進來的時候,仇超群還故作不解地問了一句:“老李是怎么回事?我們早上聽說他被關起來了?昨晚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嗎?這是犯了什么事情?”</br> 之前仇超群言明不參與京市和諧酒日常事務的時候,梁希明就覺得這家伙慫,現在更覺得他煩人。話這么多,有這個閑工夫,怎么不去路楠辦公室旁聽晨會啊、怎么不去關心關心昨天京市新簽的海外經銷商啊。</br> 梁希明現在恨不得李浩白這個人就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里!望著周圍一雙雙盯著他的眼睛,他含糊了一句,然后伸手趕人:“都去開晨會,嘰嘰喳喳干什么呢。”</br> 難得糊涂品牌部京市餐飲渠道業務主管小聲問:“可是,李經理不在,誰給我們開晨會啊?”</br> “你,就你先看著辦吧,主持一下你們品牌部市辦的日常工作。”梁希明看了開口詢問的人一眼,胡亂吩咐了一句。</br> 經典酒品牌部的人跟著牙齦上火的梁希明進了會議室。</br> 余宙對林啟航說:“咱也開會去吧。”</br> 仇超群聳聳肩,下樓去買咖啡——昨晚上他實在是太聰明了,因勢導利、天衣無縫,因此打電話和陳驍吹噓了好一會兒,夜里又因為太興奮了也睡得比較晚,現在才早上八/九點,他就開始犯困了。</br> 剩下難得糊涂品牌部京市的八名業務和一名內勤面面相覷。</br> 剛才出聲兒的餐飲主管猶豫地說:“……那我們在哪里開會?”</br> 先前和諧酒和難得糊涂比其他三個部門早半小時上班,在他們之前使用會議室,路楠來了之后沒幾天就改了這個規定,讓和諧酒的人按照公司規定時間上班,直接去她辦公室開晨會,李浩白一開始還想抵抗一下,過了一周經不住手下人的私下抱怨,也改成和路楠一樣,叫手下人到辦公室開晨會。</br> 只是,此刻李浩白的辦公室門是鎖著的。</br> 一般情況下,所有經理都會將自己辦公室的備用鑰匙給本部門內勤一把,以備不時之需。</br> 難得糊涂京市內勤見大家都看她,便搖搖頭、一攤手:“李經理辦公室的鑰匙都是自己收著的。”</br> 買完咖啡的仇超群回來,看見市辦走廊還站著九只呆頭鵝么,便問到:“怎么了這是?”</br> 已經被迫出來扛事兒的難得糊涂餐飲渠道業務主管無奈地說:“沒地方開會。”</br> “嗐,你們今天先在內勤辦公室湊合一下,回頭再錯峰開會吧,堅持幾天,說不定你們李經理就回來了呢?”仇超群給出了這個主意。</br> 實際上,李浩白還能不能回來,沒人比他更清楚了。</br> ……</br> 辦公室內,路楠對眾人宣布了又簽經銷商的好消息。</br> 眾人比上次簽夜宴酒業要興奮得多:上次以為是偶然,結果這才四月底,我們就完成了年度計劃的跨越目標,只要手頭的客戶定時定量回款,今年的獎金肉眼可見地比往年要多多了。</br> 路楠掃視眾人:“四方酒業先前在華安市就和我們源川合作很愉快,只不過他們在那邊簽的是經典酒的團購合同。這次他們簽了一千五百萬,其中三百萬是京市范圍內的團購渠道,林語檸,之后你對接四方酒業,負責他們的團購業務。”</br> 林語檸從昨晚回到宿舍就從齊靜那邊聽說過新經銷商的合同情況了,也猜測這個客戶是要分給她的,此刻便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路經理放心,我會服務好四方酒業的。”</br> “還有一件事我說一下,下月初你們會迎來一位新同事,四方酒業的海外經銷合同由他來對接。”路楠說完這句話,觀察了一下眾人的反應。</br> 嚴觀成一臉坦然,也對,就算今年的兩個新客戶加起來合同金額有三千萬,他們渠道對接的榮寶酒業依舊占據京市和諧酒業績的半壁江山;</br> 何濤一臉無所謂,不愧是比黃達方還要會摸魚的老油條;</br> 林語檸的臉色卻并不太好。</br> 唐詩那邊對接的夜宴酒業剛剛增加了五百萬的合同金額,這都是京市范圍內的任務量,所以唐詩目前服務的經銷商年合同量是一千五百萬,比林語檸現在的兩千三百萬是少了一些(博悅酒業兩千萬+新增的四方酒業三百萬)。不過誰會嫌自己對接的客戶金額多呢?</br> 林語檸心想:自己畢竟是團購渠道的業務主管,比唐詩負責的要多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看看嚴觀成,牢牢把控榮寶酒業,絲毫不給小劉接觸莫總父子的機會;再看何濤,偷懶沒少偷,所有的報表也沒花力氣做,然而最后的署名、功勞所有人不都還是他么?</br> 她之前以為路楠會將四方酒業的一千五百萬全部都算在團購渠道,沒想到只有其中三百萬。注1</br> 路楠看到林語檸眼中壓抑住的不服氣。</br> 【有野心是好事,可是也要有相匹配的能力。要對接海外經銷商,除了必須會基本的報賬之外,對于英語水平也額外有一點要求,林語檸的基本能力和工作經驗并不足以支撐她做好海外經銷商對接工作。】注2</br> 路楠早就想好了,海外經銷合同這一部分的業績必須獨立于國內的銷售渠道之外,不然對其他渠道的業務很不公平。</br> 獨立的業務部要有獨立的負責人,駱俊杰就很合適。他英語六級、熟悉報賬流程、會基本的辦公軟件,更重要的事他從頭到尾都會且只會聽從路楠的吩咐做事,不會自作主張。</br> 不論手下人有什么反應,路楠現在做的是宣布而不是商量。</br> 林語檸再不服氣,也沒有置喙的余地。除非她直接表示自己想要對接四方酒業的全部。但她畢竟是跳過幾次槽的人,社會經驗比較足,她是不會做出在晨會上當著部門所有人面直接問的行為的。</br> 果然,林語檸晨會之后磨磨蹭蹭地比眾人出門慢一些,又佯裝去了一趟洗手間,過了五六分鐘,再次走進路楠的辦公室。</br> 路楠看到她進來,半點也不吃驚:“坐吧,你想說什么?”</br> 林語檸試探地說自己愿意多干一點事情。</br> “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路楠點點頭,“我認為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你做團購渠道多年,還是這方面更得心應手一些。當然,如果你對對接海外經銷商的事情也感興趣,等到新同事調動過來之后,可以和他一起學——前提是,你先完成好自己渠道內的工作。”</br> 林語檸被路楠這句‘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這句話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路楠明著是夸她團購業務專業,但又何嘗不是在說她對其他渠道和海外經銷的事情一無所知呢?</br> 她是聰明人,聽懂了路楠的意思,知道自己并不是徹底被否決了,于是誠懇地說:“我會好好學的。”</br> 接下來秦老邀請她去參加的京市名白酒第二季度品評會和絲路論壇都十分重要,路楠可不希望手下人關鍵時刻掉鏈子。目送林語檸走出辦公室,路楠微微皺眉,如果梁希明想要自己這邊出一點不危及根本的小紕漏,除了嚴觀成之外,他還會找誰呢?</br> 【就這么看,林語檸對目前的工作還有很強的事業心和企圖心,想要在京市和諧酒好好干一場,那么……不像是她。】</br> 【至于唐詩就更不可能,第一是梁希明看不上她;第二是聽說上次梁希明婉拒唐詩去經典酒那邊,唐詩后來見了他都不如先前熱情了。】</br> 【哎,這么說起來,梁希明這個人是不是有點兒性別歧視啊?】</br> 【何濤圓滑,又是酒廠出來的,大概率不會輕易參與站隊。】</br> 【那么,就剩嚴觀成手下的劉子恒和何濤手下的彭勝源……】</br> 路楠不是他們的直接上司,平時和他們接觸不多,一時之間也有些拿捏不準。</br> “扣扣扣——”仇超群敲門,給路楠送了一杯咖啡,“也不知道總部那邊什么時候下處罰通知,我們得趁著李浩白關在里頭,把他辦公室翻一遍啊。”</br> 路楠接過咖啡,道了一聲謝,喝了一口之后,靈光一閃。</br> 【對了!動機很重要!】</br> 【李浩白所做一切都是為了錢。】</br> 【那么梁希明必定要有什么能打動別人的東西,他志大才疏還有點摳,能拿出來的籌碼無非是一些調動的承諾,就像是對嚴觀成承諾的那樣……】</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