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內勤肯定要換。</br> 正如陳驍所說,內勤接觸部門機密的機會實在是太多了。</br> 就看源川酒水銷售公司四五年之前的行事風格和人員儲備,大部分的總經理和經理是從基層升上來的,業務水平挺強、文化水平湊合、數據化信息化辦公抓瞎。</br> 這些中下層領導忙于拓展業務、維護客情,期間部門內部的日常事務都是內勤在負責的,更有甚者,把自己的工作月報和工作總結等文書工作都交給內勤做。</br> 內勤整天在辦事處呆著,也不可能憑空捏造領導的工作內容吧?</br> 這時候,經理、總經理自然就得把自己當月的工作(隨手)筆記交給內勤、或者是把主要工作內容口述給內勤,更懶的人,直接把自己在系統和郵箱的賬號密碼交給內勤,方便內勤幫他完成文書類工作。</br> 這種情況并不罕見。</br> 就路楠所知,之前在海臨市的時候,向云峰就是那個因為搞竄貨被陳驍查到然后擼下去的省辦總經理、王興龍、張飛、包括現在京市的梁希明、剛剛被撤職的李浩白都是這么干的。</br> 可以說,內勤一定程度上給市辦、省辦的經理、總經理充當著秘書的角色。</br> 反而是近些年校招進來的業務們陸續升職之后,這部分行事風格和老派城市經理完全不同的人(因為他們之中大部分的人在三四年的時間內只能做到城市經理這個職級),絕大多數不會這么做。</br> 路楠自然就更不會了。</br> 她升得這么快,將心比心地想:初到市場——不論是之前的華安還是現在的京市,能有幾個人對她服氣?</br>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哪怕后來在華安呆了兩年,將市辦上上下下全部收服,更是很了解華安市辦內勤鄭晶的為人,路楠也沒有把這部分繁瑣的工作內容丟給對方。</br> 上月在鎖定彭勝源之后,路楠只是出于小心謹慎,又仔仔細細觀察了部門中所有人,倒推得出的結論——如果彭勝源沒這個膽子、如果她手下業務都安安分分,那么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內勤了。</br> 因為會計和人事都是除了經典酒之外的四個部門合用的。而且她們一個負責審核市辦每個月的核報費用、一個負責市辦每位業務的考勤等等,瑣碎的事情多,忙得和陀螺似的,她們的工作出了岔子,第一個倒霉的就是她們本人。</br> 再說回內勤。</br> 齊靜這個人,給路楠的感覺……嗯,怎么說呢,不太陽光。</br> 【每個人性格不同,有內向、有外向也是正常。】</br> 【但是我的直覺每次都很準,所以寧可多心也不能粗心。】</br> 如果不是齊靜接二連三地在路楠面前不動聲色地給唐詩上眼藥、而唐詩話語中透露出的意思又是她們宿舍中她覺得齊靜是一位挺不錯的姐姐,‘至少比林語檸要好多了’等等細節方面的問題,路楠未必會注意到她。</br> 多加關注之后,自然可以發現齊靜對自己每天的動向都特別關心。</br> 自己進出市辦,她雖然不會當著其他品牌部內勤的面詢問今天是否有談成意向客戶,但是不多時總會找借口來辦公室,送點兒文件資料,接著自然而然地聊起這些。</br> 路楠其實并不反感手下人問這些,前提是,他們關注點和提問點應該有一定的商業敏/感/度。可以聊聊意向客戶的金額以及成功率,但是在確認自己并不是上司的心腹之前,有些該避嫌的商業機密信息還是不要多打聽為好。</br> 再以及,路楠連周磊用過她廁所、董慧進入過她房間都能夠察覺出來(前文有此情節),齊靜雖然因為工作緣故每次進入她辦公室都會和她提前打個招呼,但是這個遵守規矩的做法也沒有讓路楠放下警惕。</br> 因為最近,她發現:</br> 鼠標被動過了,中間的滾珠不再90度垂直指向正前方;</br> 鍵盤被動過了,鍵盤底部沒有嚴絲合縫地挨著鍵盤抽屜;</br> 文件柜被打開過了,被抽出來又放回去的文件資料書脊線不是平整的;</br> 就連打廢的打印紙也被動過了,因為路楠習慣性將它團吧成滾圓的形狀,而不是隨便捏一捏。</br> 所以她在廢紙上寫了一句話。</br> 今天出市辦之前和齊靜的交談是給她最后的機會。</br> 【可惜了。】</br> “可惜了。”路楠感慨一聲。</br> “嗯?”陳驍有些擔心,在他看來,楠楠盡管常常標榜她自己‘心狠手辣’,但其實對同性總是更加寬容。</br> 他擔心她心慈手軟。</br> 路楠笑笑:“可惜了,本來用的挺順手,又要重新找人、重新磨合。”</br> 陳驍松了一口氣,建議道:“要么,從其他辦事處調你熟悉的人過去吧,這樣你日常也不用操心那么多了。”新部門成立之后,路楠的職級再次飛升,足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手下了,只要在人數規定范圍內,無論是從其他地方挖人、重新招人、還是別的地方調動都行,最后一點只要其他辦事處肯放人就行。</br> 話是簡單,但是路楠熟悉的人都在岒江省,做內勤的又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貿然調動到千里之外就和逼人家辭職沒兩樣。</br> “不問問怎么知道呢?你現在可是岒江省出來的人物,未來的路總。”陳驍笑了,“跟著你,前途不會差。”</br> 路楠想想,也是,之后的攤子越來越大,手下的人不夠用、而且還要耗費心神去斟酌他們/她們的忠誠度,實在是太耽誤事了:“那我去找吳川聊聊。”從岒江省省辦或者海臨市辦那邊薅幾個人過來吧。</br> “我以為你會找唐經理。”華安市的人不是更好嗎?</br> “不行,鄭晶剛結婚呢;林燕做業務上手了,轉內勤太可惜。”路楠又笑,“而且我已經把駱俊杰要走了,再從華安市要人,唐經理可能要和吳川抗議。”不過陳驍給的建議還是挺好的,路楠打算第二天上午晨會之后就找吳川嘮嘮。</br> ……</br> 在給岒江省放要人的消息之前,晨會結束。</br> “齊靜,你留一下。”</br> 其余業務們聽到這話,也毫不在意,心里頭還在猜,路經理難道又要弄出什么新格式的表格折騰大家了嗎?</br> 不過沒人敢問,他們七人也沒有什么特殊事情需要和路經理匯報,便一個個老老實實地出了辦公室門,開始一天的搬磚生涯。</br> 辦公室只剩下自己和路經理,氣氛過于安靜,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齊靜的內心十分忐忑。</br> 路楠看到對方臉都白了的模樣,無奈在心底搖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知道我把你留下是為了什么的吧?”</br> 齊靜原本是想說不知道的,她甚至都在心里模仿過唐詩一貫裝傻的模樣,但是此刻面對路經理,她卻發現張嘴說話都變得很困難,更不要提說謊話了。</br> “好,看來是知道的。”路楠嘆了一口氣,“扣掉假期,我們也相處了五個月。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遺憾,但是你現在確實不適合呆在我部門的了。之前我就和唐詩說過,她如果覺得和諧酒京市辦不適合她,有什么想去的部門,我會放人。但是你這樣的情況,我倒是不好隨意把你推出去。”</br> “路經理,我……”齊靜聽懂了,路楠不僅要讓自己離開和諧酒京市品牌部,而且連推薦自己去其他部門、其他市場的意思都沒有。</br> 路楠開口,“如果你的解釋沒有把握百分百說服我,那么還是不必說了。”</br> 齊靜的眼眶一紅。</br> 是,市辦不出外勤的女生們總是私下抱怨大家的活兒干得最多,但是拿的錢是最少的,就連唐詩那種嬌滴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今年都能拿到豐厚的年終獎。可是這個‘少’,也是相對本公司的業務們而言。</br> 齊靜也不是沒有做類似工作的同學朋友,她們的收入甚至還不如她呢。</br> 如果現在路楠要她走,她除了辭職別無選擇了。</br> 她忍著抽泣,坦白自己缺錢的現狀和梁希明要她做的事情。</br> 【和我想的差不多。】</br> 路楠看了一眼齊靜,在她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的時候出聲:“有將功補過的法子,你聽嗎?”</br> “我、我聽了,您就不辭退我嗎?”齊靜抽泣著,小聲地問。</br> “對。”</br> “那……”她想說:那我聽。</br> 可是又怕路楠提出的要求是她做不到的。</br> 路楠笑了笑:“是這樣,梁希明想要你透露我這邊的意向客戶,那你就按照我給你的信息透露。”</br> 一番密談之后,齊靜的心更糾結了。因為她知道,自己一旦按照路楠說的話做了,得罪了梁經理,才是什么退路都沒有了。</br> “可是你要知道,梁希明從來都沒有接受和諧酒品牌部人員的打算。唐詩都碰過壁了,你怎么也被騙呢?”路楠十分平靜地笑了笑,“有點兒天真了啊。”</br> 齊靜的臉火辣辣:“路經理,我如果按照你的吩咐做,你真的不會開除我?”</br> “你這事情的性質比唐詩惡劣多了。坦白說,之后你想要繼續做內勤恐怕是不行了,但是安排你轉做人事也就是我一句話的事。”路楠后靠了靠,“我的信用度,可比梁希明高多了。”</br> 說完之后,路楠也不催促,只是看著齊靜的臉色變幻。</br> 直到片刻之后,她似乎下定了決心,抬頭對路楠說:“我按您的吩咐做。”</br> “很好,眼淚擦一擦。待會兒出去,同事問你怎么回事,你就說這個月給客戶的物料表單有錯漏,被我批評了。知道嗎?”</br> “……好的。”齊靜默默點頭。</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